《金蝉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4、蒋家香火

　　屋子里，花一一倒头就睡，除了身旁的蒋悠然之外便是她了，在屋里另一头还有一张上了红漆的架子床，她眼角余光中那一头此刻却是空空荡荡的。她就知道，那个人会比她还晚的归家。

　　那一张床正是蒋承允的卧榻，两人早已是分床而睡多年了。可眼下虽然床榻之上没有人，可在床底下角落里却是有着用扫帚都扫不完的零散酒瓶子、和一些烟头及烟灰，花一一看得就烦闷，将身子侧了过来。

　　不想她这一动，一声细微的朦胧声在耳边了响起，声音奶糯：“妈妈！你回来啦！”

　　花一一道：“呀！然然醒啦！妈妈吵到你了吗？”

　　“不是的，妈妈，我饿了……”

　　花一一似乎本能的眉头紧锁着，她问道：“怎么？你没有吃饭吗？晚上奶奶没做饭吗？”

　　蒋悠然道：“吃了，早早的就吃了，奶奶做了一大锅鸡蛋肉饼汤呢！奶奶给我乘了一碗，还添了半碗饭和在一起吃了…”

　　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的就变得兴奋，继续道：“姑姑今天来了，我看到她拿了好多好吃的，买了好多的菜，哦…我还看到一条大鱼呢！那鱼从姑姑手里的袋子里钻了出来，摔在了地上，我还以为晚上就会有很多肉可以吃的呢！可是奶奶什么都没做，就只吃了肉饼汤。”说着如此，一双兴奋的眸子却又暗沉了下去，可喉咙处却是梗咽了一下，意犹未尽。

　　随即，她又继续道：“妈妈，我想吃鱼，明天你做鱼给我吃，好不好？”

　　“好！”

　　花一一听得鼻头都跟着酸紧了起来，可是她脑中也没有多么复杂化的去多想它，甚至是本能的就确定了它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了，她问道：“你是自己吃的？还是跟奶奶她们一起吃的？”

　　“奶奶说汤要趁热吃，让我先吃的。”

　　确然如此，了如明镜般了。

　　蒋悠然口中的姑姑便是蒋承允的妹妹，蒋荏婲，还有一位老大蒋里，是一位天生的弱智儿，是三兄妹！

　　听得蒋悠然的娓娓道来，花一一心如明镜般万分的清楚，那些菜却不是没做，只是做了另外藏了起来，倒是没有这个孙女的份罢了！只是这，却是一个常态了。

　　蒋悠然虽是为蒋家人，却是弃若蔽屣的厌恶，唯独也只是一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外人而已，只因为蒋悠然或多或少的少了那么一两！

　　蒋荏婲是一位极好事之人，对于花一一也并非平白无故的去搅和，她想使拌那是想使便使了，辛亏的是在于去年她与他人结缔嫁了出去，比之从前那是要清静了不少，今天许是回娘家了。

　　而这位蒋家老大蒋里，虽说是一位自打娘胎起的低能儿，但竟也一位是看热闹从不嫌事大的主，或许耳濡目染久了，或许是受着蒋家为人处事的熏陶，便也有样学样了。每当花一一或蒋悠然被蒋家人吐唾沫星子时，也少不了的他在一旁起哄。

　　花一一轻抚着蒋悠然不算肉嘟嘟的脸蛋道：“然然乖，先睡觉，明天妈妈就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妈妈！”

　　如此，母女俩终于的相拥而睡了！

　　就当睡的迷糊不清的时候，花一一隐约间听得由厨房那边传来的一些细微声。

　　“老二，你可回来了，快，我一直给你留着锅里温热呢！你妹妹今天回家了，我做了一锅的鸡蛋肉饼汤，你快些把它吃了！”

　　“哎呀！妈，这大晚上的吃什么肉饼汤啊！明天吧！明天吃。”

　　“你还晓得这是大晚上，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我这不是跟朋友出去谈事情了吗？”

　　“呸！你能谈些什么事情？你那都是些什么朋友，天天这么晚回来，早上又不起，你说说你这身体能吃的消吗？快，赶紧的给我吃了，老娘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大碗好补补身体！还有红烧肉，酱肘子，糖醋排骨的，我都给你留了一份，鱼就算了，也没剩多少，明天拿出来再热给你吃，唉…不行！明天她休息，后天吧！后天拿出来。”

　　“妈，您小点声，要把一一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夜深已幽静，静谧无声时，在睡意迷糊中的花一一渐渐的被吵闹的细微声有了些许意识，意识中的她知道这是蒋母子俩在又在‘悄悄’的说话，她知道，她这位婆婆特意留了一大碗肉饼汤，以心疼自己的儿子时常熬夜晚睡，来以滋补身体的亏空，还有那么一些菜，也确实如她所想，被藏掖了起来。

　　但是她也没有为此会生出多大的情绪来，不过都是一些生活的芝麻烂事而已，无论是明里暗里的，虽是为一家子，很多时候却只是‘两家饭’而已，自己又累又困的，又哪里还顾得上去计较，想着想着翻了个身，打个哈欠，便又继续睡了。

　　厨房里，蒋承允正咕哝咕哝的大口吃着，只是碗里的肉饼实在太多，他喝了几口汤后便觉有些腻了，他放下碗来，道：“妈，太多了，实在吃不下了，我也饱了。对了，然子吃了没？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孩吃这个好，这些就留给她明天吃吧！”

　　对于自己女儿蒋荏婲下午回娘家了，本是心情不错的蒋母一听到这小孙女后，立刻不耐烦的道：“就你会心疼，老娘还能少了她的不成，吃了吃了，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吃的再多又有啥用，早晚不是要嫁出去。”

　　“那也是我们蒋家人啊！”

　　“那有怎样？还能给我们蒋家传香火了？”

　　“妈，她好歹也是我女儿，您孙女，您呀！就对她好点，别老是看她不顺眼。”

　　“行啊！要我看你女儿顺眼，可以啊！你赶紧的去跟你那不下蛋的人给我生个大孙子，别说你女儿了，你老婆我连着一起顺眼，你也不看看你们结婚都几年了，就只生了一个女儿，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真是光吃不下蛋的母鸡，看着她就来气！”

　　这蒋母已是年近半百了，个子虽是不高，大约于一米五左右，可体型倒是彪悍的很，顶着一蓬松短发。这说着说着，最后竟是连带着嗓门也渐渐拔高了一层，心思也越发远了。

　　儿子结婚已经五年了，要说这俩人刚在一起时，那是自打儿媳怀孕踏入这蒋家之后，那就更年久了，算算时间也有八年之久，她想抱着大孙子也就八年了，本指望将她伺候好了能生一个带把的，却不成想报回了一个女娃娃，这却算是哪门子事哟！虽说是生了个娃，但这女娃娃那就不算是，别说母鸡下蛋了，顶多就是放了个屁，对！她就是放了个屁。

　　彪悍的蒋母是越说越气，越想越气，意犹未尽的还想着再说些什么，才开口就被儿子蒋承允连忙捂住了嘴。

　　蒋承允道：“妈，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您就别再说了，屋里的人都要被您给吵醒了，不晚了，您快回您屋里睡个美梦去。”

　　蒋母嗤之以鼻的道：“你每次都这样说，哪次不是敷衍我。”

　　蒋承允也是无奈的道：“我也想，可她也不让我碰啊！她都给我用上防狼喷雾器了。”

　　“防狼喷雾器？那是啥？哎呀…不管什么可由得她？她不愿意你可以强啊！你们是夫妻，还怕啥？”

　　蒋承允越听越觉得啰嗦，紧推着蒋母就往厨房外走：“行，我知道了，真的不晚了，您就快回屋里睡觉去！”

　　蒋母不忘回头，又道：“记得啊！她不愿你就强，我可等着大孙子抱呢！”

　　“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晌午

　　外头已是艳阳拔天，灼光耀眼，蒋悠然溜进了她们的房间，见床上的花一一还在睡着，她站在床沿边推嚷着花一一，不停喊道：“妈妈！妈妈！快起来，奶奶让我叫你起来，奶奶在骂人了，你快起来！”

　　花一一被又推又嚷的弄醒后惺忪的睁开着眼，看到了头顶上那寥寥几处发黑又发黄的粉刷白瓷墙壁，眼角余光中这间屋子里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卧房当下，除了新安装不久的格力空调外，其他的都是些简陋的老旧陈设，一张靠着她们母女睡的架子床边的廉价折叠桌，桌面上此刻摆放着各种零散的生活物品，以及蒋悠然的粉色书包。

　　在朝里头些，摆放着一个有镜面的立式衣柜，边上有窗，窗下是另外一张蒋承允休息的红漆架子床，此外就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仅此而已！

　　花一一摸着蒋悠然的脑袋，声音约带沙哑的问道：“几点啦？”

　　蒋悠然利索的拿起在躺在花一一身边的手机，按了下感应键，说道：“已经十点半多了。”

　　“啊！都这么晚了，你吃了早饭没？”

　　“吃了，早上吃的面。”

　　“那好，妈妈去刷牙了。”

　　“嗯！”说完便又跑出屋外，不知又钻去哪个角落处。

　　一夜睡了之后，花一一的精神气更是倦了，直到用压水井打着一盆冷水洗脸后，才恢复了些精气神。正当回到堂屋时，好巧不巧的看见蒋母、及蒋家老二蒋荏婲从右间房门里结伴出来。

　　在乡村之中，砖砌的楼房里基本的都是大同小异，蒋家上下两层，两层中是同样的格局，左右各一间房，楼下通过堂厅外便是厨房。

　　在下层中，左边一间是蒋家老大蒋承允入主，自花一一怀孕那时踏入蒋家，这一家三口便一直蜗居至现在，右间房则是老二蒋荏婲嫁人之前所住。在往二楼上，便是蒋母及蒋里所住，而屋顶楼面上随便搭建了个瓦棚，由外看去到像个两层半的模样。

　　而蒋承允的父亲在公元2006年末，有一日他赴约与酒肉朋友在外相聚，就在一番酒过多巡后天也渐渐的入了黑，于是各自散会而去。但由于酒精上头，脑中是一阵浑浑噩噩，就在他横穿马路时被遭遇了宝马车祸，被送进医院后也因失血过多，五脏俱损，最终医院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蒋母几经哭诉，几经闹腾，几经波折，最后蒋家获赔25万元整。蒋承允却是与之父亲一般无二，仗有这钱，天天笙歌，夜夜酒醉，无比的逍遥肆意，留连忘返。

　　为此，蒋母怕他因花天酒地败光家财，便断了他的来源。然，在事情告落第二年初时，蒋承允正于寻工作之际却误入了一个秘密传销窝点。

　　只是一入传销深似海，传销窝里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却是软硬兼施，他们以卖人身意外险为主做向推销。一头目说道：真要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只是你们由着公司养着，吃喝拉撒睡的全都在这，那公司能怎么办？只能你们添些补偿了，要想回家可以，只要你们谁能把家里钱拿出到一定数额，就能将你们放回，保你们无恙。”

　　另一头目抽了一口烟后，眼神却是狠厉，跟着继续道：“我们这样的做法，你们有人确实不大喜欢，但是，我们也不怕将你们放回，不妨告诉你们，全国遍地都有我们的人，若你们谁出去想要告发的，那…呵呵…要想全家送命的就尽管去找警察。”

　　而那些拿不出钱的非打即骂，做尽所有的苦活累活，有钱的则是爷，甚至于夜晚也有美人相伴，也算是激励那些拿不出钱的可怜人，而蒋承允恰是其中之一，半年内从家中掏出十余万。

　　这桩传销窝点的秘辛往事，却是天知地知，蒋家兄妹二人知。

　　蒋荏婲见着花一一，立马上前拦住道：“哟！嫂子可真辛苦呢！这个点才起床！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了吧！呵呵…”说完又咯咯的笑起，连着嘲讽一番。

　　花一一好一阵厌烦，眉头不禁微蹙，拦着身前的小姑子此时身着一身黑色花边连衣裙，且还是收腰的，裙子倒是挺好看。

　　只是夏天穿着一身黑？不嫌招热吗？还有她这身板实打实的是随了蒋母，年纪虽比自己小，但许是肥胖缘故，竟也含胸驼背的，那腰身也可抵的自己一个半吧！穿一身黑色收腰裙，那肚子实在有些突兀。

　　不像她这二十几岁该有的身量，应该换种蓬松感的风格，能避着腰身的倒要好些，这一身着实是不太好看。

　　花一一轻笑回道：“呀！姑子回来了？昨儿个回来的吧？天天加班晚回是挺累的呢！姑子回来了我这嫂子都不知道。”

　　蒋荏婲轻蔑道：“你天天加班晚回是你能力不够，怪谁？”

　　“我想你应该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是拿提成的，这提成嘛可要多做才有钱呢！难道像你哥一样天天睡懒觉，啥事也不干？”

　　“你…哼！”，蒋荏婲有些气急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也她知晓她哥蒋承允也确实是如此，便侧头往蒋母看去，把话头丢给了蒋母：“妈，你看她！她明摆的在说哥。”

　　蒋母当然得打个圆场，还必得说上几句：“行了，这个点起来，回来再晚，早上不也得早起做个早饭不是，累的我来给你做，我们可是商量好的，你到放假休息时便要给我们一大家子做饭的，不然你这上班去了，你女儿一天三餐的我可不是白做的。”

　　花一一转身抬起一脚欲踏入房门，道：“我待会就去买菜，还有，妈，蒋悠然她是蒋承允的女儿，也是蒋家人！”

　　蒋母在身后喊道：“她要是个小子那就是我心头肉，她爸也比不上，可你生的就偏不是！”

　　花一一径直的关上房门不作理会，乡村老妇便是如此，越是理会越是狂蛮难缠，只是仍可听到蒋母在堂屋内老旧常谈的那几句：这么多年了都蹦不出一个子来，你是要断了咱蒋家的香火吗？

　　做了蒋家人就得给我们蒋家传宗接代，不给自家老公生个大胖小子，对的起我老二吗？

　　看看隔壁老王家，人隔三差五的抱着他那个大孙子来咱家显摆，我那个老脸哦…！都被你弄的没发着地了…，等等类似的话。

　　花一一摇了摇头，说来道去也就这么几句，耳朵若是能听成茧子，必定都能抠出个里外三层再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