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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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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医落在了脖颈处。王小宁抬手伸进后衣领里,摸出在眼前看了一下:是一只粉笔头。谁干的!王小宁恼怒地把头向后面转去,看见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正皮笑肉不笑地带着点得意地看着她。
“小六子!”王小宁又气又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都已经毕业了吗?!”
这个正在笑着望着王小宁的身高足有一米八的长头发帅气大男孩是他们村栾大爷家的儿子,上面有五个姐姐,他排行老六,王小宁的爸爸王万磊曾经跟她们姐弟像讲故事一样的讲过:栾大爷在连生了五个闺女后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宝贝的不行,光想名字都想了七天七夜,都没想出一个能配得上这个生下来就漂亮的不要不要的奶娃娃。最后还是六子的爷爷拍板道:“行了,你别想了,就你那小学四年级的文化水平,能想出什么好名字来。我七十多岁才抱上这么个宝贝孙子,总算是祖上积德,死也能闭眼了。都说贵人起贱名,我们栾家就这么个独苗苗,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没有别的祈求。跟他姐排是老六,小名就叫小六子,好叫,也顺口。大名嘛!是要上到户口本上的,要被外人叫的,不能那么随便,得起个大气点的,你那个什么栾栾,栾建设,栾晓明,太小家子气,到了七老八十我这个岁数,叫得出口吗?你那肚子里没有二两墨就别想装文人。这几天我想了几个,觉得若水挺好。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有刚有柔,我老夫对他寄予的期望就是希望的孙子有水一样的至高品性,做一个光明磊落,包容万物之人,不能老祖宗丢人。”
“我爹就是我爹,读过私熟的人就是不一样。”栾大爷听后对栾爷爷竖起了大姆指:“若水好!若水好!听您老的,大名就叫栾若水!但是爹,这小名能不能改一改?你看哈,你一直都是小五小五的叫我,再来个小六,听起来像两兄弟,不是差辈了吗?!不合适,不合适。”栾大爷连连摆手。
栾大爷是村里有名的大孝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对栾爷爷恭敬孝顺。
栾爷爷把手里的大烟斗在地上磕地啪啪响,“你都四十了,还当自己是小五呢!也就是我在家这样叫叫你,出去老少爷们还不是叫你栾清诚?六子出生了,我以后也得叫你清诚了,再说了,古话说的好:老的重,少的重,不重姥爷舅舅名,就是叫他小五也没人笑话。这就么定了!”
“行,六子就六子,听您的。”栾大爷笑呵呵地应着。
六子爷爷是地主少爷出身,上过几年私塾,村上人都知道,他肚子里是有点东西的。栾爷爷每天戴着顶王小宁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地主少爷戴的小圆帽,腰里别着个大烟袋,没事就喜欢拄着根龙头拐仗在村子里转悠。碰到小孩子会停下来考他们古诗词和四书五经大学 中庸之类的。四书五经还好,大小孩子总能接上两句,其他就不行了。就连王小宁这个的从小被长辈们叫做大学生的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也接不住。但孩子们只要看到栾爷爷总会呼拉拉往他跟前凑,把他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戴在自己的头上,或是摸摸他腰间吊着的大烟袋,真不知道是他在逗孩子们还是这些孩子在逗他。
王小宁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大人们见了栾爷爷都那么恭恭敬敬?每年春节家家户户都要往栾爷爷家送东西?
“你不晓得,栾家祖祖辈辈都是大善人,栾家有几代人住在徐州,是当地的大户。咱们村以前很穷,别的村的地都是沙土地,就咱们村是黄土地。”
“黄土地和沙土地有区别吗?”王小宁不解。
“当然有区别了!”爸爸接道,“沙土地种的庄稼旱涝保收,咱这黄土地的庄稼是旱也不收,涝也不收。碰到自然灾害,首先挨饥挨饿的就是咱村的人。一吃不上饭,村里的人都拖家带口的一路要饭到徐州栾家。只要有人去投奔,无论人多人少,栾家都是敞开大门接纳。栾家对咱们村,有大恩!”
“那您去过徐州的栾家没?徐州的栾家什么样子的?跟不跟电视里那些大财主的家一样?”王小宁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去过,怎么没去过。那时候我才三四岁,挨饿的滋味你们没体会过,太难受了。我经常饿得低着头趴在门前。你爷爷怕我饿死,带着我出去要饭,路上听同村的人说去栾家,栾家有饱饭吃。你爷爷就带着我一路往南走,边走边打听。到了栾家大门口你爷爷还在门外转悠了好久,又低头看看光着脚又累又饿坐在地上的我,咬咬牙拍了琉金门鼻,向守门的自报了家门后就被请进去了。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满院子的花,可漂亮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栾爷爷,漫长脸,尖下巴,箭眉星目,穿着紫红色的长袍,玉树临风。我们王家和栾家祖辈上有姻亲,你栾爷爷和他爸对你爷爷热情的不得了,还把我抱起来亲了又亲,摸着我瘦的像芝麻杆一样的胳膊说:“看把孩子俄成啥样了!”看到我光着的双脚连忙叫下人给我端来一盆水洗脚,又拿出你栾大爷的鞋子给我穿上。你爷爷面子浅,穷到讨饭,还讨到有亲戚关系的栾家,觉得臊的慌,话也少了,都是栾爷爷父子俩问一句你爷爷答一句。
饭桌上,我对着一桌子从来没见过的菜狼吞虎咽,你栾爷爷的爸爸一边往我碗里夹着菜一边望着面黄饥瘦的我笑眯眯的打趣道:“小磊,跟我当孙子吧,天天有好吃的。”
我想都没想头点的像鸡嘬食样。
我们在栾家呆了三天,第四天你爷爷不顾栾家的再三挽留拉着我执意要走。
“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得回去。”你爷爷不停地说道。
见留不住,你栾大爷给我们装了半大袋粮,半大袋面,还用手绢包了一捆钱硬塞到你爷爷手里,叮嘱你爷爷没有了再过来。你爷爷不停地道着谢,全家不用饿肚子了。
我一直记着你栾爷爷他爸说过的话呢!住的好,吃的好,对我又好,我不跟你爷爷走,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给这样的大户人家当孙子。
你爷爷用一根粗绳子把两袋粮连上起来一前一后的搭在肩膀上,连拉带拽的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拖出了栾家。“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个狗都不如的东西,再哭我把你丢去喂狗。我在去的路上被狗追过,最怕狗,你爷爷这样一说,我都不敢大声哭了,但还是很难过,只能边一步不离的边抽搐边跟着你爷爷,眼睛不住地四下看着,生怕哪家的狗再跑出来。回到家还不停地问你爷爷什么时候再带我去栾家,后来再也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