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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深远的羁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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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暮双手死死地捂紧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大颗滚落的泪珠在灼烫着指背。
有好几次他忍不住想冲出去救人,但躺在数丈开外,一濒死的年轻妇人流着泪,拼力地朝星暮摇头。
桃鸢想,这妇人八成是星暮的亲人。
果不其然,待到傍晚时分,官兵们退去,整座村子被鲜血与火光笼罩,与天边的晚霞融为一体。
“娘!”
星暮扔掉竹篓哭着喊着跑到年轻妇人身边,可惜那妇人身子早已凉透,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回应星暮了。
桃鸢上前,想要抱一抱小小的星暮,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触碰。
画面一转,已是数年以后,地点换到一条宽阔的河岸边。
这里绿草葱翠,花朵鲜艳,在蓝天白云下更有无数彩蝶飞舞其间,是一处难得的人间仙境。
偏偏在这样生机盎然的仙境里,一根焦黑的枯木深扎在泥土里,与周围格格不入。
桃鸢止步,愣神。
这根焦木……是她?
当年她被虚扶困在石室中,某日神界星海里的一颗星辰不顾一切地为她砸穿石室,令她能降落人间,保留一线生机。
可……她为何会出现在星暮的记忆里?
桃鸢正琢磨着,远处走来一名穿蔚蓝长衫,年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郎。
从少年郎还带着少许稚气的面容不难看出,对方正是星暮。
原来距离村子被灭,已是多年以后了。
桃鸢茫然地看着星暮迎面走来,与她擦肩而过,往地上那根桃木去。
“如此生机勃勃之地,怎会有根枯木?”
星暮驻足,只稍稍一想就做了个决定,放下背后的竹篓,取出里面的小锄头,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挖开枯木附近的泥土。
他这是……
桃鸢更加茫然了,因为当年她掉落人界后,由于受伤太重陷入沉眠,的确没有那段时期的记忆。
于是桃鸢就这么茫然地看着星暮将她的真身装进竹篓带走了。
他要带她去哪?
桃鸢赶紧快步跟上。
一路穿过金色暖阳撒落的山林,绕过潺潺流动的小溪,在枝头雀鸟的清脆声中,桃鸢跟随星暮来到一座茅草屋。
这里……不就是慕鸢居吗?
不过此时的慕鸢居并没有桃鸢的痕迹,还是原来的模样,如同一方世外桃源,宁静而安详。
星暮收拾好竹篓,将采来的新鲜草药处理完后,找来一只古朴的陶瓷盆,满上泥土,把桃鸢的真身种了进去,并浇上一流甘露,静静地摆放于窗台之上。
这一摆就是很长一段时日。
朝阳从东方升起,自西方落下,随之迎来月华与万千星辰。
星暮闲来无事便会捧一本医书倚窗而坐,桃鸢的真身则伴在边上吸收日月精华。
从飘飘白雪到冬去春来,屋外花草绽放,再到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如此四季轮转。
某日,星暮往常地给桃木浇灌甘露,谁知原本焦黑无比的桃木竟重新焕发出一线生机,闪过微弱的光芒。
星暮挽袖的手一顿,眼底笑意盛放。
桃鸢望着窗台边一抹清俊的身影,以及那株焦黑的桃木,组成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直击心底深处。
原来,万年前便是星暮救的她。
原来,她与星暮的羁绊竟是那般深。
这些片段看起来是那么快,数年光景转瞬即逝,可当年的星暮却是真真实实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顾她。
并且照顾她的同时,还不忘下山救治百姓,救治那些不幸生在战乱年代的众生。
他从未曾因自己儿时的不幸就憎恨这世间,他始终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温柔地善待着每一个生命。
桃鸢跟着星暮的脚步,走过星暮当年走过的路,看过星暮当年看过的风景,见到了无数个得到救治后的百姓,脸上绽开的笑颜。
不知不觉间,桃鸢早已热泪盈眶,甚至忘了自己正身处神杀阵中,只想就这么跟着星暮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星暮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劫难,也是这个劫难,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是一个天气阴沉沉的午后,星暮在半路遇到一群持刀劫匪。
彼时星暮还只是一名凡人,眼看刀尖距离他心口越来越近,他险险避过,却防不住身后的刀刃,结结实实在他背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星暮!!!”
桃鸢一瞬间理智全无,不要命地冲上去。
原以为这番阻拦又是徒劳,就像她改变不了火姐姐的离开一样。
然而事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居然执扇挡住了一名劫匪砍下来的大刀。
桃鸢调动灵力,想击飞这名劫匪,却猛地发现,她竟无法对劫匪造成多大的伤害!
所以……这就和之前的赤羽一样,只是这次破局的关键是星暮!
“星暮!”桃鸢扭头朝身后单膝跪在地上的星暮大喊,“快醒醒!”
星暮轻晃脑袋,抬起头时,目中有几分茫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
但当他看到桃鸢焦急的脸庞时,所有记忆都清晰起来。
抬手,一柄银晃晃的长剑显现,在星暮指尖旋转一圈后飞离掷出,绕过桃鸢的脖颈一剑割断对面那名正持刀砍在桃木扇上的劫匪的咽喉。
鲜血洒了一地。
“你……”
桃鸢还在震惊中,星暮却一把揽过她将她护往身后,只身面对前方的数名劫匪。
很快,所有劫匪皆成了星暮的剑下亡魂。
这凶残的一幕,桃鸢从未在星暮身上见到过,差点要怀疑星暮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刚上前想说什么,被星暮抢先道:“别怕,他们伤不了你。”
桃鸢自然是不怕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受众神保护的玄木了,她只是……担心星暮。
于是一个没忍住,桃鸢双手捧过星暮的俊脸,目光直直地望着对方,确认对方的神色是否无恙。
这一小心思被星暮察觉到,星暮反捏了一记桃鸢的脸颊,好笑道:“傻瓜,我没有走火入魔。”
桃鸢依然不放心,“我认识的星暮仙君心怀苍生,善良温和,但你方才的样子……还真不像平时的你,真的……没事吗?”
这个问题星暮并未及时回答桃鸢,而是先握过桃鸢的手,握得紧紧的,道:“我的确不喜杀戮,可你是例外。”
你是例外。
短短四个字叫桃鸢神色一怔。
她怎么忘了,其实早在扶虚山上,星暮为把她从扶虚手中带走,已大开杀戒过一回,只是那会儿她的身躯被赤羽占据,并没有多少感受。
星暮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美好,功德加身,不染血腥,却为了她……
到底她的出现,对星暮来说是福还是祸?
桃鸢低着头,泛红的眼眶不愿叫星暮瞧见。
“怎么了?”
听着星暮关切的话语,桃鸢再次没忍住,双手重新捧住星暮的脸颊,踮起脚尖在星暮唇上落下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叫星暮双眸一抬,脊背有一刹的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更是五指蜷缩。
至于桃鸢心内的紧张并不比星暮少,毕竟这次不像上次,上次星暮昏迷了,但现在……两人都是清醒的。
桃鸢的脸已经红得能滴血了,亲完后转身落荒而逃。
谁知还没等她迈开步子,手肘被星暮一把抓住,随即身子被星暮掰正了回去,紧接着一个更具侵略性的吻落了下来。
唇上持续不断的,比先前更加酥麻柔软的触感,还有鼻息间全是星暮身上的草药清香,桃鸢毫无半点挣扎的力气,一下沉沦了。
不同于当初对扶虚的新奇,桃鸢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动了情,没救了的那种,便索性干脆地环抱住星暮,略带生涩地回应着。
喀嚓!
一截桃枝在扶虚手中折断。
扶虚看着空中镜像里桃鸢和星暮的心心相印,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色。
“你何曾对我有过这般脸色?你何曾不是对我高高在上?!”
“玄木,我定会叫这神杀阵,与你们一同埋葬!”
话音刚落,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逼来。
“扶虚!!我要杀了你!!!”
扶虚一个后仰,长鞭携带雷电之力,从他脸孔上方掠过。
待恢复过来,扶虚刚看清来人是谁,长鞭再次冲他挥下。
他正心情阴郁得很,加上有了准备,竟不再躲避,伸手直接抓住长鞭。
其上强悍的雷电之力炸得他手心发麻。
扶虚一个用力扯过长鞭,鞭子另一头的汸遥整个人不受控地朝旁边扑去。
幸好她及时旋身稳住,不至于摔趴在地。
至此,二人双双对峙。
扶虚摊开掌心,看一眼血肉模糊的手掌,本就极黑的脸色更沉了,眸光闪过凌厉的杀意。
只是待他抬头朝汸遥看去,那杀意刚巧收回了。
他难得微笑道:“汸遥公主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汸遥直言:“杀你的地方!”
说罢,汸遥再次出手。
然而已有准备的扶虚怎么可能还会被她寻到空子?没过两招便一掌打中汸遥的腹部,令汸遥的身躯倒飞出去,吐出一口血。
扶虚嫌恶地甩了一下手,“入了神杀阵,想来你必是知晓了泽山真正的死因。”
“是!”
“只怪我当初瞎了眼,被你的鬼话蛊惑!”
“扶虚,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耳听汸遥的歇斯底里,扶虚笑出了声,“就凭你?不自量力!”
话落,扶虚挥手,一道阴寒的黑气打中汸遥的胸膛,疼得汸遥惨叫出声,面容扭曲。
可这些痛,和不能手刃扶虚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泽山的死,本君很遗憾,不过要怪也只能他生了个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