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与她的冥差小郎君》冬夜渔火

46、出战巫祁山

　　桃鸢声音不响，却字句清明，点醒众仙。

　　是啊。
　　他们这些神仙如果袖手旁观，任由魔族在人界作乱，弄得生灵涂炭，岂非将肩负着的责任与担当尽数抛却了？
　　还配为仙吗？

　　“问得好！”谷阳出声维护，“何为仙？心怀苍生，行救苦救难之事，是为仙；普渡众生，怀慈悲仁厚之心，是为仙。既享受了人间的供奉，就该护其安宁！”

　　谷阳说这话时，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众仙家。

　　被扫中的仙家多多少少感到心虚，但也不乏坦荡无惧者。

　　倒是桃鸢，总算在这朝会殿里，听到了悦耳之音，含笑的目光与对面的扶虚交汇。

　　扶虚唇角上挑，说道：“谷阳女君所言有理，桃鸢上神此举护下人界一方百姓，实为大义。要怪只能怪魔族行事歹毒，理应将其诛杀。”

　　难得啊，扶虚居然会为她说话，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扶虚的下半段话是：“天帝，下君有一良策，不如命桃鸢上神前往巫祁山脉，支援战事，也好叫魔族心生惧意，士气溃散。”

　　桃鸢都快被扶虚说感动了。
　　怕是心生惧意是假，士气溃散是假，让魔族怒火中烧，全部来诛杀她桃鸢才是真吧？

　　桃鸢刚要说话，天帝先她一步道：“不可！”

　　竟是一下否决了扶虚的提议。
　　众仙不免在底下窃窃私语开来。

　　自上回临川小神之死，到现在的巫祁山脉之行，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天帝一直在袒护桃鸢。

　　太微不服了，“天帝，下君以为，单凭泽山上神率众对抗整个魔族，太过力薄，若有桃鸢上神相助，无论从气势还是实力上来说，都再合适不过，也解决了眼下巫祁山脉的危机。”

　　一番话滴水不漏，头头是道。
　　天帝再袒护桃鸢，也不能不顾及众仙的想法，是以太微暗暗给与自己交好的仙家使一个眼色。

　　那仙家心领神会，拱手道：“下君附议。”

　　有人开头，剩下的仙家皆齐齐拱手，“下君附议！”

　　整个朝会殿蓦地安静下来，都在等待天帝决策。

　　天帝搭在金椅扶手上的手指寸寸收拢，寸寸用力，五指泛白。

　　“不行！”谷阳总算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言语带了怒气。

　　命桃鸢去战场？
　　战场是什么地方？
　　桃鸢才上仙修为，岂非送死？！

　　“为何不行？”太微问，“谷阳女君口口声声说作为神仙，要心怀苍生，难道消灭魔族不是为了苍生？还是说……你们只会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不过装模作样？！”

　　众仙家听后纷纷点头，暗自嘀咕，太微元君说得对。

　　场中局势一下子把桃鸢架到了火堆上炙烤，大有桃鸢今日不答应，就坐实了装模作样、贪生怕死的罪名。

　　对此，谷阳气得心口起伏，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和太微起正面冲突，对天帝道：“天帝，打仗一事并非儿戏，实力其次，经验最为要紧。下君以为，该派遣擅长排兵布阵的天将前往支援。”

　　天帝心下一松，泛白的指尖恢复血色，道：“谷阳女君说得不错，此事还需……”

　　“我去。”

　　清清冷冷的声线，平平淡淡的语气。
　　众仙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桃鸢上神竟然应下了？

　　对面的扶虚和泽山也不免意外，两道具有极强压迫感的视线朝桃鸢压来。

　　桃鸢老神在在，半点不受影响，以不变应万变，面带浅浅的微笑回应他们。

　　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波澜不惊，任扶虚眯眼，瞧了又瞧，也瞧不出桃鸢笑颜下隐藏的真实想法。

　　她为何会同意？
　　她想去巫祁山脉做什么？

　　“桃鸢！”谷阳又气又压着嗓音道，“你疯了？！”

　　桃鸢没疯，给谷阳一个安抚的眼神，站起来整理下水袖，再道：“早就知道你们是群酒囊饭袋了，区区魔族，本君弹指一挥就杀退近千余，你说说你们，要你们何用？”

　　“桃鸢！你不要太嚣张！”

　　“胆大妄为，真是胆大妄为啊！”

　　看吧，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怪无趣的。

　　桃鸢准备走人了，结果，夜游神突然道：“下君怎么听闻，桃鸢上神在西北边境大杀四方时，身边还有一位仙君？不若让他也随桃鸢上神一并去巫祁山脉。”

　　“夜游神哪来的假消息？”夜游神话音未落，遭桃鸢打断。

　　桃鸢从进殿以来一直沉静的眸子，这一刻倏而冷冽下来，冷冷地注视夜游神。

　　夜游神浑身一凛，一股阴寒之气如蛇般顺着他的脊背缠绕上来。

　　他下意识后退，一个不妨，有只手掌抵上他的腰间，将他撑住。

　　夜游神回头，发现站他身后的是云提将军。

　　他立马来了底气，昂首挺胸，不再畏惧桃鸢。

　　桃鸢才懒得理他，朗声道：“人界西北边境之事，乃本君一人所为，谁若敢与本君抢功，大可一试！”

　　众仙听后都倍感无语。
　　敢情桃鸢上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觉得这是功劳，生怕有人跟她抢功。
　　天知道他们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天帝，若无其它事，下君先行告退。”桃鸢向天帝行礼。

　　天帝满心的担忧与不赞同都写在脸上，正欲开口再劝，桃鸢先道：“下君心意已决。”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仙也逼到这个份上，天帝确实不好再拦。

　　“罢了，桃鸢上神既已决定，那便择日启程，务必……万事小心。”

　　桃鸢颔首，转身款款朝殿外走去。

　　望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天帝心中一片怅然。

　　桃鸢，你为何执意要去战场？
　　对仙族对魔族，你就这么恨吗？
　　恨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也罢，要是杀几个魔族能平息你的恨意，那便去吧，只要你不危害仙界。

　　“桃鸢！你站住！”

　　谷阳追出来，在花园里追上桃鸢。

　　桃鸢苦笑叹息，对旁人，她半点不在乎，但对谷阳，她还真是没辙。

　　“你知不知道巫祁山脉是什么地方？”谷阳跑到桃鸢跟前，气呼呼道，“你知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

　　“知道知道，但我非去不可。”

　　更多的，桃鸢却是无法言明了，绕过谷阳要回沉华殿。

　　谷阳立在原地没动，只道：“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刚才在大殿上说那些话，也不会被扶虚抓住话头为难你。”

　　满满的自责。
　　可这件事情怎么能怪谷阳呢？

　　桃鸢回头，走近她，安慰道：“不怪你，就算扶虚没开这个头，我也会想办法出战巫祁山脉。”

　　谷阳不解，“为何啊桃鸢？”

　　“因为……”桃鸢四下打量，发现花园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拉过谷阳，“这里人多嘴杂，我们换个地方。”

　　于是谷阳跟随桃鸢回沉华殿。

　　花架下，谷阳听桃鸢说完前因后果，惊得直接站起来，“你说什么？你要给月隐重塑龙筋？！龙筋在魔族？！你要闯魔界？！！”

　　“嘘！”桃鸢扶额，有点后悔告诉谷阳了怎么办？

　　谷阳手掌抚上胸口，调整呼吸，重新坐下来，脑子里还是乱得很，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桃鸢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谷阳，仿佛在说：“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反正魔界我闯定了。”

　　谷阳：“……”

　　谷阳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做？”

　　桃鸢道：“我灭了魔族近千人，想来他们正急着找我算账。此趟出战巫祁山脉，势必会成为一块靶子，吸引他们的战力。届时，魔界内部就会松懈。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会尽量打探清楚他们内部的地形。”

　　桃鸢没说的是，她其实已经闯过一次魔界了。

　　她会炼制化生丹，有暂时化灵力为魔气的功效，只要别遇到那个传闻中的魔尊无尘，隐藏自身应当不成问题。

　　“我和你一起去。”谷阳坚定道。

　　桃鸢自是不会答应，“你好好留在仙界，哪都别去，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

　　“怎么会是危险？我们两个人，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了，我好歹也有下神修为，可你才上仙，反正我不放心。”

　　看谷阳一张俏脸纠起，桃鸢心里暖融融的。

　　大概，谷阳是为数不多，真正关心她的人了吧。

　　“你忘了？”桃鸢提醒道，“上次在洵水底下是谁救的你了？”

　　确实，那会儿大家被困洵水，最后关头是桃鸢强行切开水面，拼出一线生路。
　　每每想起这件事，谷阳就眼圈发红。

　　她握住桃鸢的手，“我不知道你那时候用了什么法子提升的修为，但我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强行提升修为必定会随之付出其它代价。”

　　“桃鸢，你就让我跟你去吧。反正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会自己去，到时候更危险。”

　　“谷阳，你真是……”

　　谷阳一脸“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

　　桃鸢能怎么办？
　　她了解谷阳，和她一样，认定要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

　　“好，我们一起去。”桃鸢答应了。

　　谷阳总算松口气，笑开了颜。

　　接下去几天，桃鸢和谷阳开始着手准备行囊。

　　灵符、法器、丹药，缺一不可。

　　等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日子，桃鸢一大早离开沉华殿，去仙门外与此次前往巫祁山脉支援的大军汇合。

　　她一身红色劲装，长发高束，与同样身着劲装的谷阳翻身骑上飞马的后背。

　　动作利落，英姿飒爽，叫本想挑几句刺的夜游神也挑不出错来。

　　夜游神只能不甘地抿唇，扭头一声令下：“出发！”

　　大军开拔，战鼓雷动，排排飞马双翼齐展，雄厚的嘶鸣响彻九重天，马蹄踏上云海，气势恢宏地冲着远方的天际飞奔而去。

　　桃鸢长长的乌发随风扬起，与猎猎红衣缱绻翩飞，当真是鲜衣怒马，背影如画。

　　天帝从金玉梁柱后面走出，久久凝望桃鸢的离去，久久回不过神。

　　“哇啊桃鸢！我还是第一次骑飞马！好自由啊！！”

　　谷阳激动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飞一飞。

　　别说她，桃鸢亦是神采飞扬，踏过万丈云海，掠过千帆霞光，仿若挣脱了这世间的所有束缚。

　　就这样不停歇地赶路，等顺利抵达巫祁山脉，已是入夜时分。

　　浓烈的血腥气铺满山脉的每一寸土地。
　　即便夜渐深，战争留下的尸骸仍旧没来得及清理。不少天兵天将还在忙着拖动。

　　而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也没什么讲究，仙族的营帐就建立在一片血海之地。

　　桃鸢被安排进了一所独立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