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与她的冥差小郎君》冬夜渔火

44、做糯米糊糊

　　“星暮。”

　　“嗯？”

　　“那个……上回你让我转交给月隐的药丸可还带着？”

　　桃鸢厚着脸皮开口，做好了遭星暮取笑的准备。

　　但星暮平常如旧，仿若大荒山上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只说：“药丸被我放在大荒山。你若需要，待我们出了此地，就回去取如何？”

　　桃鸢应声：“好。”

　　之后桃鸢不再说话，星暮也不再多言。

　　他默默背着桃鸢总算出了雾霭，下了这片不知名的山林。

　　星暮四下一望，结合记忆中的路线，很快盘算出了他与桃鸢所在的方位。

　　“桃鸢，我们现在离大荒山不远，估算起来，天亮之前便可抵达。”

　　“嗯？”桃鸢趴在星暮背上，迷迷糊糊醒来，迷迷糊糊道：“是啊，等到了大荒山，取了药丸，我就可以回仙界去救你的月隐了。”

　　“？”

　　星暮懵了，“你在说什么？”
　　什么他的月隐？

　　“别藏了。”桃鸢自嘲地笑了笑，思绪迷迷糊糊的，说出口的话也没怎么思考，“你若不是喜欢月隐，何必费那个劲去研究治疗月隐的法子？还那么急吼吼地想回大荒山。”

　　星暮先是不解，等桃鸢说完他才总算明白过来。

　　难怪上回桃鸢气哼哼地离开，原来……竟是以为他喜欢上了月隐。

　　一时间，星暮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被误会也就罢了，好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结果桃鸢倒好，就那么轻飘飘地甩袖走人了。
　　星暮真想立刻给桃鸢醒醒神。
　　可他再唤桃鸢时，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桃鸢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糟了，魔气在她体内还未清除！

　　星暮心下迫切，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灵力，尽数输进桃鸢体内，以防魔气入侵桃鸢的心脉。

　　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护着桃鸢，背着桃鸢，靠双脚一步一步向前走。

　　枝桠割坏了他的衣衫。
　　碎石磨损了他的鞋底。

　　光阴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大地草木盛着晨露迎风摇曳，星暮终于带桃鸢踏上大荒山山顶的小院，再踏进小屋，将已经陷入昏迷的桃鸢放到床榻上。

　　而后，星暮踉跄着身形去到隔壁药房，取了能暂时压制魔气的药丸给桃鸢服下。
　　桃鸢苍白的唇色才总算恢复一些。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想彻底清除魔气，必须使用灵力。

　　星暮只好一边修炼，一边用灵力帮桃鸢清除。

　　如此，也数不清来来回回了多少次，桃鸢终于眼睫轻颤，悠悠转醒过来。

　　稍一打量，她便认出了自己所处的是星暮的屋子，所以星暮呢？

　　桃鸢撑坐起来，随后就见满身狼狈的星暮昏倒在她床边。

　　衣衫破损，沾着点点殷红的血迹。
　　发丝凌乱，银簪斜斜地坠挂发髻。

　　桃鸢茫然，掌根揉一揉脑门，恍惚记得，星暮背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途中她其实有数次意识渐拢，只是无法清醒。

　　再检查自身，萦绕在胸腔里的魔气已经清除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都是星暮为她做的。

　　明明离开西北边境时，星暮与她一样灵力耗尽，肉身和凡人无异，天知道这种情况下，星暮是怎么将她背回来的，还帮她清除魔气。

　　倒是她，虽然冥鸦的一掌带给她不小的伤势，但好歹一夜休养，灵力和体力均恢复几分。

　　这个傻子！

　　桃鸢憋回目中热意，扶星暮上床躺下，再伸手，掌心置于星暮胸前，向他输送灵力。

　　等输送进一半后，桃鸢确认星暮无碍，这才停下。

　　给星暮掖好被角，桃鸢出去了，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食材做点吃的。

　　在路过药房门口的时候，桃鸢无意一瞥，发现药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略显狼藉。

　　可是星暮一向爱干净，所有东西都规整摆放，能令他这般翻找的，定是因他翻找时心中着急。

　　他在着急找什么？
　　自然是压制魔气的药了。

　　桃鸢迈进药房，将散落在地的纸张一一捡起，木架扶正，药瓶放回原位。

　　她花了些功夫把药房打扫干净，之后再继续去厨房找食材。

　　此时日头西斜，已是傍晚时分。

　　桃鸢大致查看了下厨房，所幸什么都不缺，灵米、蔬菜，样样都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会下厨。

　　“不就做饭么，还能难倒本上神？”

　　桃鸢撩撩袖子，开始净手淘米。

　　这一忙活，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直至西山坠落半个夕阳，晚霞漫天，在外觅食的倦鸟也飞回了巢穴。
　　星暮这才醒来。

　　屋子里半明半暗的，本该躺在床上的桃鸢不见了，换成了他。

　　桃鸢呢？
　　不会出事吧？

　　星暮掀开被褥下床，出了门，就听得厨房那边有细微的声响。

　　他朝厨房走去，路过药房门口时，发现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慵懒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

　　星暮微微一笑，盘旋在心头的不安也被抚平了。

　　他来到厨房门口，里面一抹倩影背对着他，在灶台间忙活。

　　是桃鸢。

　　桃鸢掀开锅盖，不料，指腹被烫得刺痛不已。她连连把锅盖放一边，缩回手，弄得自己有些狼狈。

　　星暮大步进去，抓起桃鸢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桃鸢抬眸，愣愣地望着星暮，任由星暮像呵护珍宝似的往她通红的指腹上吹气。
　　凉凉的。

　　“你醒了？我……”桃鸢扭头看向锅里的糊糊，有点尴尬，“我想煮粥，但……好像搞砸了。”

　　的确搞砸了。
　　火候没掌握好，煮得比饭稀，比粥干，于是成了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糊糊。
　　所以就算是桃鸢，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无妨。”星暮摸摸桃鸢的脑袋，“糯米糊糊也是人间的一道小吃。”

　　还……还能这样？

　　“你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反正桃鸢对着锅里的糊糊怎么看也不觉得有胃口。

　　星暮却半点不介意，取两只碗盛起来，再端了边上放着的一碟子又黑又绿的竹笋，带桃鸢回房。

　　桃鸢坐在桌前，屋子里燃着暖黄的烛火，倒是衬得黑黑绿绿的竹笋不那么埋汰了。
　　但……也改变不了它难吃的事实。

　　桃鸢嚼动两口，实在难以下咽，眼看星暮的筷子伸向竹笋，桃鸢手心一下覆盖到星暮的手背上，苦着脸道：“别吃了，真的很难吃。”

　　万一待会儿星暮忍不住吐出来，桃鸢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自己会好丢脸的。

　　好似看穿了桃鸢的顾虑，星暮轻笑，夹了一片竹笋送入口中，桃鸢想拦都拦不住。

　　她垂头丧气，感觉自己这辈子丢的脸全去了星暮那。

　　星暮双眸熠熠，俊颜在烛火下愈显柔和。

　　他道：“能得桃鸢上神亲手做一顿饭，下君荣幸之至，岂会嫌弃？”

　　那是。
　　她桃鸢……
　　啊不，她玄木！
　　现今九州八荒唯一一个存世的上古神祇，能吃到她第一次亲手下厨做的饭，当然要荣幸了。

　　桃鸢挺挺腰杆，清清嗓子，“那个……既然尝过了，剩下的……”

　　“剩下的我包了。”

　　星暮大手揽过桌上的竹笋和糊糊，都护到自己碗里，在桃鸢震惊的目光下，“呼啦呼啦”全给吃完了。

　　全……吃完了。

　　“你……”

　　星暮放下碗，起身舒展脊背，面上浮现几分神采飞扬，“果然，吃些东西就有力气了，在这等我。”
　　说罢，他收拾下桌面出去了。

　　之后也没让桃鸢等太久。

　　星暮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碗鲜香四溢的三鲜面，其中加了道兽肉丝，隔老远，桃鸢就闻到香味了，不禁食指大动。

　　待星暮将一大碗面条在桃鸢面前放下，桃鸢克制不住体内的馋虫，拿起筷子“哧溜”吸一口。

　　汤汁鲜美，劲道十足！

　　星暮坐她对面，提醒道：“慢点吃，小心烫。”

　　桃鸢哪还管烫不烫的，直呼：“好吃，论厨艺，星暮你不去大酒楼当个掌勺的可惜了。”

　　星暮乖巧坐好，俊脸凑近桃鸢，“我对当掌勺不感兴趣，我只喜欢给你做饭。”

　　他说这话时，一双注视着桃鸢的星瞳，亮得能放出光来。

　　桃鸢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嘴巴也被面条塞得鼓鼓的，迎上星暮。

　　四目相对。

　　她刚才听到什么了？
　　星暮说……
　　他说他只喜欢给她做饭。

　　喜欢……

　　不知是不是面条吃得太急，桃鸢有些呼吸不畅，心跳陡然加快。

　　对面的星暮却还伸出手，素白指尖轻轻拂过桃鸢的唇，拂去其上汤渍。

　　轰！

　　热气上涌，桃鸢一张俏脸轰然红成了桃花色。

　　她慌忙低头喝汤，掩饰自己的失态，总之绝不敢再与星暮对视了。心里头一遍遍暗怪自己怎么这么不经撩拨？
　　前前后后加起来好歹也活了二十万年。

　　啊！真是……
　　太丢脸了！

　　桃鸢捧起碗，干脆将脸埋进碗里，“吭哧吭哧”快速吃完，随后含糊不清地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再跑出门，跑去厨房。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星暮目中笑意盛放。

　　他还记得相识之初，桃鸢上神十分大胆地勾起他的下颚，挑逗他：“哟，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啊？”

　　原来，去掉那层明媚张扬的表象，桃鸢其实与一般女儿家无异，也会害羞。

　　害羞的桃鸢正躲在厨房里刷碗。

　　“你清醒点桃鸢。”
　　她拍拍自己的脸，总算把红晕摁下去了。

　　可是脑子里，星暮那张凑过来的俊美容貌，还有一双比星星还好看的眼睛，始终挥之不去，勾得桃鸢心尖酥酥痒痒的。

　　一个不太妙的猜想蹦出来。

　　她该不会是……

　　不会的。

　　桃鸢赶紧止住这猜想。她不会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

　　她有更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感情只会成为牵绊。

　　再者，自己犯下的恶行，未来某一天星暮定会知晓，届时，星暮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她好吗？
　　只怕……厌恶她还来不及吧？

　　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陷进去，等撕开面具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