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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黄雀 ...
炉中香雾绵延,林子衿睡得人事不知。钟渐给他披了件披风后轻手轻脚出了门,正对上周叶那张面色难看到极点的脸。
“我来给周叔赔罪了。”钟渐笑微微的,“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丞相原来还晓得身体重要。”周叶再好的脾气也被钟渐气得能连打三个林子衿,“属下还以为您要将命舍给林子衿呢。”
他与钟渐也算相识许多年,因为年长许多,总忍不住在尊敬之余,将这个温柔苍白的年轻人当作自家的小辈。
“那可不行。”钟渐与他转过游廊拐角,边走边道,“我这条命能留下来可仰仗了不少,哪能舍给他。”
他自嘲得轻松,周叶却忍不住想到他过往每一次的命悬一线,病得重时好像多喘一口气都是在与天争命。陛下可倾举国之力救他,可谁看不出来,滔天的权柄与富贵,也只能勉强延续钟相在人世的一□□气。
周叶还记得钟渐有次醒来曾靠坐在燕明宫的床榻上,微微偏过头去看窗外探下的梨花,三两枝,花瓣堆雪似的缀在枝头,无意落下一片在窗畔,被不知何处而来的蚂蚁悄悄运走。
丞相突然就笑了,素衣墨发,眉目温软。
“贵极禄位,权倾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
陛下那时就坐在他身边的小案旁,垂头为他点宁神的药香。闻言手微微一颤,快要打好的香篆乱了个彻底,依稀辨认出是“长安”的字样。
周叶那时蹲在梁上,看到陛下愣了片刻,转过头去飞快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说惜命,转头又在林府任林子衿喂了毒。”周叶仍是皱眉。
“未必是毒。”钟渐解释了一句,对上周叶更加严厉的目光,颔首笑得有几分无奈,“……就算是毒,我哪会任他拿捏,昨日不是叫周柒送信回来提过么?我提前吃了当年魏神医留下的可解百毒的丹药。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轻易让那毒药入口。”
周叶知道他确有成算,否则早就闯进林府将人带出来了。他面色和缓几分:“话是如此,但一会儿还是让周拾为您探查一番。”
“都听周叔的。”钟渐笑道。
“但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告知陛下。”周叶为钟渐推开书房的门,“陛下总能劝住丞相一二。”
钟渐行事向来心有谋算,布局慎密。偏又常剑走偏锋,奇计频出。但凡有利,他从不惧孤身入局,偏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就是每次都要哄生气的学生。
钟渐不知想到了什么,带着笑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很快,那点笑意就沉没在静若深潭的眼底。他说起另一件事:“我前日让周柒夜探林府,发现传言中林子衿从大宴上带走的姑娘,林府中并没有她的踪迹。”
周叶倒吸了一口气:“那便当真如公子当日所猜测的那般,林子衿带走的是徐大人,并且人现在可能在先生那里。”
那便是最麻烦的情况了。先生的住处在一所园林里面,外围布置的奇门遁甲绝非林府可比。饶是周叶,也很难说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闯入其中并全身而退。
“我们现下进不去,就先从外面找办法。”钟渐点了下头,“先生那批货或许是个机会。林子衿要借季岚的身份帮他拿到青蓬活玉,我们便可以借他的势去库房查探。”
“你不是已经查到市舶使私船是哪几艘了么?”钟渐从袖中取出方才夹在春.宫图里的情报,周叶垂头:“但属下还未曾查到这几艘船的货单。”
“海商暴利,竞争尤为激烈,货单自然不会轻易泄漏。”钟渐宽慰他,“无事,这么短的时日查到这些已经足够。库房内为便官府清点一般会放上一份总货单,只要能进去,我会想办法查阅。”
“您引着林子衿利用‘季岚’,便是想好了这一步么?”周叶有些忧虑道,“算是兵行险招了。”
“我不过借了势,真正行险招的是林子衿。”钟渐长身玉立站在案边,一手捏着情报,一手轻轻摩挲案上白玉卧狮镇纸,“他府里那位兰姑娘应是有旧疾,急需青蓬活玉。倘若这次安排不成,他怕是要硬来的。”
饶是周叶看林子衿不顺,也不由道:“先暗中鼓动几家联合给常家施压,再借卫三的口给常松献计,林子衿倒是好一番筹划,但时间仓促,变数太多,常松不过是个二世祖,真能说动常来运放人进去?”
钟渐一直在想的也是这件事,他沉默半晌,指尖轻轻叩了叩玉狮子的脑袋,“那就帮林子衿一把。
“将我们目前的计划与阻碍透露给阿伍,叫人盯着他。”
周叶一怔:“您是想探他的底了?”
“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钟渐在窗外落进的天光中侧过脸,端的是无边清艳的好容颜,偏神色徐徐平和,风骨清气更胜容色三分,“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看看阿伍手里捏了多少筹码。”
*
林子衿醒来时恍惚了一瞬,但他立时警觉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绷紧了身体,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不动声色环顾屋内,目光掠过依旧趴在书案上的季岚时凝了半晌。后者枕着手臂睡得十分安稳,身边掉落的春.宫图摊在地上,被微风翻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外面天光正盛,林子衿估了一下约莫自己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他身上搭着的披风钟渐重新进来时就拿了起来,还惹得周叶有些不忿于丞相居然担心过他着凉。
林子衿悄然起身来到季岚身边,伸手按上他脖颈脉搏,确认人是睡着的之后缓缓蹙起了眉。
他常年习武,警觉性向来不低,原是不该在不熟悉的地方困倦安睡的……必然是有外物。
林子衿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看向了摆在书案边的青玉香炉,里面的香篆已燃到了最后一点,乳白色的烟雾细细盘旋又散开,散发出一种很淡的草木香气。
香气极淡,和屋外的花草香融在一处,他先前根本没注意到。
林子衿掀开炉顶,从里面捏了一点未燃尽的余香放在鼻端细细嗅闻。因为某些原因,他对香料可称得上熟悉,很快就察觉出里面似乎放了安神的药物,但用量一般,本不至于让他睡着的。
是无意还是……
林子衿目光又回到季岚身上,半晌,推了推他。
季岚皱皱眉,头转向了另一边。
林子衿不耐,又推了推他,这次使的劲道大了些。
——“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手背,想拍回去又顾忌季岚那单薄的肩背。最后忍气吞声握着人肩膀,狠狠晃了两晃,终于把人弄醒了。
“……你有病啊?”
季岚揉着眼睛,刚醒来气性大得很,也不顾对林子衿的惧怕,开口就要骂他。
林子衿截住了他:“屋里点安神香干什么?”
“什么玩意儿?”季岚怔了一下,他左右闻了闻,“这屋里点香了?”
林子衿用下巴点了点香炉的方向。
“这么淡,狗鼻子啊你。”季岚撑着案几探身看了一眼,嘟嘟哝哝:“这点了跟没点似的,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说这是安神香?”
“你不知道?”林子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些做什么?”季岚理直气壮地反问,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周叶好像和我说过要换香,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叫他来,你问问他?”
林子衿道:“你什么脑子?我在装哑巴,你问。顺便让他别三番两次地进来打扰,也别让人来伺候,我有事同你说。”
还警告了一句:“别忘了你身上的毒。”
季岚撇了撇嘴。
周叶来时林子衿正跪坐在一边给钟渐斟茶,婉约眉目微垂,听到周叶进来的声音还怯怯地抬了下头,生生一朵被强迫的无辜小白花。
周叶:“……”
钟渐继续握着那春.宫.图,一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翻看,听到动静微微抬了抬眼:“屋里的香换了?”
周叶目不斜视:“是,之前同小公子您提起过,您之前着了风寒,体弱气虚。石大夫说从前的香料和您喝的药材有些犯冲,调了新的。据说还加了些安神的东西,小公子病中亏得狠了,多睡一睡能补补亏损。”
“嗯。”这话本来就是替林子衿问的,钟渐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周叶道:“你下去吧,没我的命令别过来打扰,叫人都去院外候着。”
周叶退下时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案边的青玉香炉,颜色雕刻甚至里面的香篆形状,周叶无比确定都与被调包的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给林子衿用的那种皇家秘制香料本是无香的,稳妥起见,钟渐让他把其与安神的草木香混在了一起点给林子衿,事后再将整炉替换成普通安神香。这样就算林子衿注意到了香气,也不会发现差别。
人都走了,钟渐放下手里的图册:“都按你说的问了,你非要问这个做什么?”
林子衿沉沉看着他。周叶的说辞并没什么问题,季岚的反应也正常,那安神香更是再普通不过。难道是因为他前几日太过劳累所以才那么容易被安神香影响吗?
季岚的底他是派人查过的,此刻季园外面也有林府的人在监视。林子衿将这点疑虑暂且压下,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我还要嘱咐你,好好听着。”
钟渐轻轻哼了一声。
却说这厢,恒光跟着钟渐回了季园,正与阿伍讲林府闹鬼的事。他压低了声音讲得绘声绘色,阿伍沉默地听完,一针见血:“必是人扮的。”
“公子也这么说,他还趁机甩开了屋外监视的人去林府探查了一圈儿。”恒光见他面色不变,失望地耷拉下眉毛,“公子不怕,你也不怕,就我一个人怕。”
阿伍抱着剑站在廊下,见他失落伸手呼噜了一把人头发,权作安慰。
他默了半晌:“你常跟着公子,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恒光立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他开始掰着指头数:“公子生得好,脾性好,才学也好,随手拿一本书就能讲出好多东西。他懂得还很多,官员权贵之间那点弯弯绕绕,我从前只晓得一二,公子一点拨,我就全明白了!”
“明明我能帮上的不多,他还一直带我去长见识,教我许多,却一直护着我,不让我涉险。”恒光坐在栏杆上晃了晃腿,“公子很好,和徐大人一样好。”
阿伍道:“公子是锦都来的钦差,能做钦差的都不会是小官,公子是什么官儿你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恒光转头,“周大人他们也都喊公子的。”
而且公子来时用的是季岚的化名,他们现在连公子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恒光知趣,也从没问过。
反正等徐大人回来,问徐大人也一样的。
阿伍没说话,安静地摩挲着剑鞘上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纹路。剑是他离开锦都的时候随手在街边铁匠铺子里买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样式,普通得要命。他那时也没想到,这把剑会随身十几年。
谁能想到呢,他以前是非上品好剑不用的,也相信凭着剑是能斩尽世间所有不平的。
——“可是这世间有许多许多……”垂髫小童举起两条藕节似的小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拿着再好的剑也做不成的事啊。”
他曾和徐东亭秉烛夜谈,除了些暂时不能说的,剩下的掐头去尾也聊了不少。徐东亭执着茶杯慢慢道:“用剑有用剑的法子,不用剑也有不用剑的法子。譬如我知迂回退让之策很好,却并非我心之所求所守,故而不用。但并非是谁优谁劣,谁对谁错。”
“用不用剑,我想也只是路径不同。路径有时很难分出优劣,只能听从己心。”
阿伍那时苦笑一声:“可我那时只知道用剑,结果栽了大跟头。你不会武,能做的比我多多了。”
“路上几次遇险,若身边无仁兄持剑保护,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徐东亭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是个很擅言辞的人,但出口字字皆是发自真心:“我不知仁兄过往,想必历尽艰难,可我观仁兄现在,仍是热血未凉,光明磊落。”
徐东亭为人颇为一板一眼,极其正直坚毅。他是一个相当纯粹并且有原则的人,认准的事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执拗,阿伍自觉与他相见恨晚。
至于公子……阿伍心中藏着事,徐东亭失踪后尤为警惕,并不敢与这位钦差贸然拉近距离,只是悄然观察。公子比徐东亭还要年轻一些,却比徐东亭难看透得多。那样的谋算、见识与气度,都不像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能有的。他从前在锦都哪怕风头最盛往来皆权贵时,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偏又是平易近人,沉静温润的性子,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生敬慕,但阿伍自见他第一眼,就恍然生起一股奇异之感。
特别是有时看着“季岚”,着红衣,眼底风流薄凉,记忆中总会翻涌出模糊的影,藏着似曾相识的亲切与悚然。
好像很多很多年之前,他曾见过他。
“说什么呢?”周叶从连廊那里走了过来,拎着两壶酒,走近时将其中一壶递给阿伍,“寒山酒庄那边送过来的,我喝着不错,你也尝尝。”
“我也想尝一口。”恒光盯着酒壶道。
“这可不是你之前喝的果酒。”周叶将酒壶换到另一只手上,“烈的很,公子知道了定是不允的。”
恒光于是乖乖收回目光,阿伍接过酒壶道了声谢:“公子还在忙?”
周叶点了下头:“林子衿扮成侍女来了,公子正与他一处。你们若是撞见了,别露馅就是。”
“公子确认徐大人在先生府上,我们之前不是查到先生有要紧的货无意被官府扣下了么?现下公子正准备借林子衿的势进库房一探,说不定能拿捏住先生的把柄,趁机救出徐大人。”周叶说着便面露难色,“不过……”
“不过什么?”恒光连忙追问。
周叶便把林子衿的计划大概讲给他们:“……公子说时间太仓促了,林子衿这法子未必能被常来运采用,变数颇多,公子还在想办法。这次若不成,就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他看了一眼阿伍,后者正陷入沉思,周叶便按着钟渐教的说道:“倘若能给常来运那边再施点压便好了,若是能让杨刺史发话,那再好不过。”
他又与二人聊了几句,很快就离开去处理宅中事务。
在他身后,阿伍又下意识摩挲了下剑鞘,像是在犹豫什么。
入夜,一道身影趁夜色离开季园。
*
藏春山
星垂平野,群山在沉沉夜色中凝固成漆黑的影。篝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迸着火星。架在火上的铁锅里咕咚咕咚翻滚着汤水,热气大股大股地往上涌。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成一堆,说些四六不着的闲话。众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自以为隐蔽地往最边上的位置飘。
那里正坐着一个白衣人,手里攥着水囊,正望着黑夜里连绵的山脉出神。他身姿潇洒挺拔,一身书卷气,篝火映照下的眉眼似乎多了几分白日里见不到的幽深摄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今日窥到了他的另一面,启程第一天他们对此人还满是轻视,如今却连正眼看他都不敢了。
“也不知老许那腿还能不能好了……”
“兴许是废了,那么多蛇咬上去,整条腿都是血窟窿。送回去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想保腿?”
几个士兵拿着干粮,低声絮絮,有一个忍不住道:“我还是想不明白,那招蛇的药是怎么弄到了老许的腿上,那明明是他抹在了……”
“闭嘴!”旁边的人低声呵斥,“老许那个蠢的!真是个好拿捏的下几个绊子就罢了。那个小倌儿还不够蹉磨?这个是刺史眼前的红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吗?都被按在地上卸了一条胳膊还往上凑,是他咎由自取!这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话是这样说,但当初老许想往人身上偷偷抹招蛇的药时,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且喜闻乐见的。
“哎,说的也是。”几人立时转了口风,“老许的侄子在长水君那里做门客,也算有些名气了。这次来藏春山剿匪,老许本想周旋一二把他那侄子弄进来,没想到钱花了不少,结果中途插进来一个司终做军师。老许可不是恨上他了。”
藏春山匪患不绝,都是小股流窜,时常劫掠过路的马车,但面对官兵却不怎么成气候,一打就跑,官兵走了蛰伏一段再出来作恶。
时间一长,竟让人摸索出一条能快速挣功劳的路子。每年都派人去藏春山打个两下,把匪徒暂时打跑就撤回,对外就说又解决了一窝匪患记在履历上。官府从不动真格,与匪患心照不宣的互相供养。如今,来藏春山剿匪已成了一桩被人抢破头的肥差。
新来的师爷瞧着是个斯文可亲的,谁曾想被逼着对练时一人打翻了一整片。要害他的老许当日抱着腿惨叫得让人心生悚然,他依旧风轻云淡的摇着折扇。现下不管服还是不服,这些在军中混迹多年的老流氓是不敢再动什么手脚了。
“司先生,您看什么呢?”
两个野果递到眼前,慕清寂从起伏的群山上收回目光,微微偏头看着来到近前的人。是个穿劲装的年轻人,身形修长高挑,眉目深邃漂亮。弯腰时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肌肤,露出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一角。
慕清寂轻轻地,挑了下眉。
“贵极禄位,权倾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
出自李公佐《南柯太守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出自《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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