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回》苍澜穹曦

33、番外【方无】

　　绍兴九年七月，临安，史称南宋的国家都城，经过十余年居无定所的逃亡之后赵构于去年定都于此，并把这里的名字由原来的杭州改为临安。今天这个微凉的夏夜，皇宫中赵构在御花园摆宴正在和朝臣们把酒言欢。此情此景中好似当年没有国破家亡，好似国家一直富强，好似也不曾到处落荒而逃，一派歌舞升平……

　　无情在稍远的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世叔也坐在那御座下，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喝茶，那神情只剩淡漠与疏离。

　　转眼之间十二年过去了……

　　十二年前随着戚少商与顾惜朝的坠崖，对于他们的仇恨也就都落下了帷幕。也许不是没有人不恨顾惜朝，但是看着戚少商所做的一切后没有人想再去恨顾惜朝了，那就让一切随风飘散去。戚少商做到了承诺，没有愧对他大侠的称号，而其他人追杀顾惜朝的目的也达到了。

　　而那个崖底对戚少商和顾惜朝的意义在场的人中除了四大名捕、息红泪、穆鸠平之外没有人知道了。而这也会是知道的人心中永远的秘密了。

　　曾经追命和穆鸠平爬到崖底救出了戚少商和顾惜朝，但是这次连穆鸠平都没有了下去寻他们的念头。虽然生还的可能性连说微乎其微都难以让人相信，但是看不到就有希望，毕竟他们两个都做到过从那里跌下还能生还的奇迹。如果还能有奇迹戚少商和顾惜朝也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们，如果没有了奇迹，那里是他们所希望的最终归处，那更不想有人去打扰。那片天那片地只属于他们了……

　　当年离开藏云山山顶时铁手想办法用巨石堵住了通往那处断崖的山路，追命和冷血一起开辟了另一条路径将通往断崖的路都给掩盖去了。这样就更断绝了有人去打扰他们的可能……

　　之后他们六人一起南下，穆鸠平和息红泪回了金风细雨楼，四大名捕也回归了朝廷。而归来后的四大名捕的职责变成了皇帝的贴身护卫随时随刻保护皇帝的安全，十年间只是跟着皇帝辗转各地到处躲藏以躲避金军追击。

　　同是十二年前诸葛正我南下找到赵构之后没有立即将四个徒弟召回就是怕会变成这样，可是在戚少商和顾惜朝离去后，四大名捕只能回到诸葛正我身边，而结局也变成诸葛正我所不想看到的那样。这个皇帝刚登基时还启用李纲，可是没多久就和宠臣一起安于享乐，虽然后来也迫于压力罢免了宠臣，但是他依然只想着自保享乐不肯积极对抗金兵。甚至他不想救回远在金国受尽屈辱的父母兄弟们。这一切已经连诸葛正我都心灰意冷……

　　无情的目光转向诸葛正我正对面，那里坐着当朝宰相是个比起蔡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角色，他的名字叫秦桧。

　　虽然这个皇帝也不好，虽然这个朝堂和以前一样肮脏。但是……

　　无情再看向坐在世叔下手的中年男子，他叫岳飞。世叔非常器重他，看到他无情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个赵宋就还是能保住的。岳飞不单是个武将，也是个才子。他有一首名为《满江红·怒发冲冠》的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首词连淡漠的无情看了都会觉得热血澎湃，这是何等的壮志激昂！

　　靖康之耻给宋人留下的伤痛是任何有识之士都无法忘却的，而这个耻辱也成为激发他们的动力。这个是不是就是当初顾惜朝和方应看所期盼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呢？虽然顾惜朝所做的一切没有改变这个朝廷，但是天下民心已经被改变了，这个朝堂能持续到今天也是因为这种改变。

　　顾惜朝和方应看的这个同一期盼，一个是为了所有人另一个只为了自己。如戚少商所说，顾惜朝用了一个极端惨烈的方式救了赵宋，救了天下。可即使现在看的更明白了但是想起当年的惨状无情还是无法认同顾惜朝的做法。也因此无情做了一件事情，无论对错顾惜朝所做的一切都不会留于历史中，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戚少商，在史书上都不会留下戚少商和顾惜朝的名字。他们的一切只会成为这几十年的传说，然后慢慢的被世人所遗忘……被历史所掩埋……

　　想起那两个人无情只觉得心中酸涩，便摇了摇头不愿再想。无情再抬起头时刚好看到赵构身旁的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名叫赵昚再过半年他就要十二岁了。虽然现在还没正式下诏册封，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少年该是将来的太子再将来的天子。而这个未来的君主有些特别。他不是赵构的孩子，他甚至不是宋太宗赵光义的子孙，他是宋太祖的七世孙。

　　【注55】在南宋建炎三年秋，赵构独子赵旉，也称“元懿太子”夭折。两年后，也就是绍兴二年时赵构从太祖后代“伯”字辈中挑选了一胖一瘦两个孩子作为侯选人，其中瘦子名为赵伯琮。赵构初看后决定留胖去瘦，赏给伯琮300两银子后放其出宫，但走到宫门时又被带回殿上。赵构重新审视时，令人放猫走过，胖子用脚踢猫，伯琮却站立不动。赵构认为胖子轻狂，于是选定伯琮为储。【注55】

　　就这样，这个国家的未来君主被订了下来。不知为何无情觉得这个孩子将来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希望，他也许会是一个好皇帝。无情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爱屋及乌。因为这个少年算起来是方应看的侄子，他们同是太祖第四子秦康惠王赵德芳的后代。赵宋天下回归太祖一脉，那个人的所求也算是实现了吧……

　　虽然心里有些抵触，但是无情知道自己无法否认，他想方应看，很想很想。而自从十二年前他离开方应看的别院起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无情却觉得那个人其实离他不远，那十年间保护皇帝躲避金兵追袭之时许多次都有天降神兵帮他们解围，也好几次当他身陷危难时总有人暗中相助，除此之外还有元懿太子的死，以及赵构决定找太祖一脉后人为继承人等等，无情都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有方应看在。甚至连最初赵构被救出来，之后赵构的逃亡之路，甚至直到现在黄河北的抗金军民中无情都觉得有可能是方应看所为。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无情不禁想是那一年他们最后一次对话让方应看改变主意了吗？也许如戚少商所说方应看的心里还是他成崖余比较重要吗？所以他最后愿意放了天下？放了他的野心？可是他又为什么都不出现呢……

　　摇了摇头再将思绪拉回。无情看了看宴会好像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而诸葛正我正在和岳飞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在默然而是祥和。无情想，他的世叔之所以现在还在这朝堂上也许是因为现在这里有岳飞还有赵昚能让他看得到希望吧。无心再留下无情转动燕窝离开皇宫回神侯府去了。

　　这个神侯府是新建成的，这里也有无情的小楼。可是无情却不怎么喜欢这里。

　　这个走廊的尽头拐个弯无情看见了他的小楼，他有些意外小楼里有光亮。是谁在里面？可是没有他的允许谁敢擅自进入他的小楼？

　　带着疑惑无情来到小楼门前推开门，之后他愣住了……

　　无情的眼前，方应看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他之前放在书桌上没看完的书。看到无情推开门后愣住的表情方应看觉得心情愉悦。难得看到无情这样的表情。

　　方应看放下书走到无情身后帮他推动燕窝进了屋顺便关上门。无情还是呆愣着没有反应。

　　进屋后方应看来到无情面前蹲下握住无情微凉的手说：“崖余，我回来了。”

　　无情伸手抚摸上眼前这张他想了十二年的脸，不碰一碰他会觉得不真实，像做梦……

　　方应看握住无情抚在他脸上的手，“我老了吗？”

　　无情摇摇头，“和十二年前一样。”

　　方应看笑了笑问无情“跟我走好不好？”

　　无情点点头。

　　……

　　从那之后神侯府的小楼中再也没有了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的身影，赵宋的朝堂上也没有了他。神侯府中的人对于他的离开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没有人担心也没有人去寻他。后来神侯府中的人也慢慢的都离开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分开。许多年后追命提起他好像看见大师兄和方应看在一个江南小镇出现过，但是等他追过去人却不见了。再后来铁手也说他好像在连云寨旧址附近见过无情和方应看，可一样的等他追过去人就不见了。之后的许多年里，诸葛正我师徒四人还有无情曾经的刀童剑童都在天南地北偶然远远见过无情和方应看，但是无情和方应看却从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没有面对面的见到，但是知道他过的很好，他们都满足了。曾经完全对立的两个人现在能放下一切在一起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

　　绍兴三十二年，赵构传位于赵伯琮，是为孝宗。宋孝宗在整个宋朝的历史上都是一位杰出的皇帝。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史称“乾淳之治”。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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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55】出自史料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