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树草

5、轻吻

　　一个星期来，余棋作息规律，早上晨练，下午、晚上都和关西西泡在自习室。

　　“走啦”，压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余棋很快收拾好桌子，和关西西走出安静的自习室。

　　“后天考试”，关西西踢着路面的石子，“我明天得走了，要住学校附近”

　　“你在紧张吗”，余棋没见过她这样子，微微垂着头，放空的神色，是只略丧气的小兔子。

　　“有一点”

　　“这不像你呀”

　　关西西愣了愣，这确实不像自己，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她都会拼劲全力，很好地完成，就像别人总说的，“关家的小姑娘不得了，做什么都在行”。

　　是啊，在害怕什么呢？

　　许是长大吧，进入大学意味着成为大人，意味着，不再享有孩子的优待，这不是期盼很久了的吗？

　　“就不允许临场紧张吗？”

　　余棋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也允许你带着紧张的心情出色发挥，名列前茅”，余棋突然伸手揉了揉关西西的头，头发好顺，余棋不禁感叹手感。

　　一阵凉风吹过，余棋觉得不妙，关西西直盯着自己，“干嘛，我在鼓励你”

　　关西西微笑地伸出手：“我也想鼓励你”

　　余棋抬腿就跑：“小气鬼”

　　两人大打闹着跑了好几条街，关西西追不过这个预备军校生，停了下来：“别跑啦”

　　余棋跟没事人一样，往回走到关西西身旁，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关西西狡黠一笑，一只手按住余棋，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余棋头上：“抓住了”

　　余棋只觉得这瞬间一切安静了下来，世界停在这秒钟，关西西压在自己身前，心跳急促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拿下关西西的手：“赖皮”

　　关西西仍笑着，灿烂的笑容，昏黄的阳光，静谧的街道，这副图画将珍藏在少女内心。

　　“余棋呀，你不紧张吗？”

　　“当然”

　　“紧张”，余棋顺从心意说出自己的感受。

　　CR1军方势力近年一改颓势，势头正盛，报名军校的人数水涨船高。就读的学校里，报考军校的同学不超过十人，在学校，她的成绩优异，可后天，她将面对的数万名的竞争对手。

　　不紧张？

　　怎么可能。

　　“那就只有更努力”

　　“我们一直在这么做，不是吗？”

　　关西西的忐忑像被抚平了一些，是呢，至少要全力以赴才行。望着身边这个正经不过的家伙，关西西多了一丝不舍。

　　“晚上我们出去玩儿吧”

　　“去哪儿”，余棋不知道关西西又起了什么主意。

　　“去了就知道了”，关西西打量着余棋，“不过得换个衣服”

　　余棋穿着黑白格子薄衫，内搭了一件吊带，下身是宽松的灰色裤子，给人冷淡的感受，再配上黑色的框架眼镜，真是太正经、斯文了，关西西摇头。

　　“还得画个妆”

　　余棋一听化妆，有点为难，十四岁以前是自己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少女时段，十四岁后，就真没碰过化妆这些东西了，一切从简。

　　“我知道我们余素颜就很好看了”

　　“但今晚的场合用得上，才有气氛”

　　“你这是什么称呼？”

　　“我乐意”

　　“怎的不喜欢”

　　“大小姐你开心就好”

　　“你在明涵我”

　　“是吧？是吧？”

　　“余棋你还笑！”

　　余棋与关西西一人一句拌着嘴，漫步在街道。

　　面前的女孩有着牛奶般的肌肤，她专注地看着自己，灰黑色的眼瞳溢出温柔的色彩，余棋抿了抿嘴，女孩轻声说道：“闭眼”

　　闭眼，手指在自己的脸轻柔地划过，“好了”，余棋睁开眼，关西西面带笑意看着自己。

　　镜中，火热的红唇，眼角恰到好处的阴影，许久没有化妆了，余棋带着丝怯意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明明只是一个淡妆，余棋的脸自然地演绎出魅惑感，她单纯的眼神，让关西西想欺负她了。本来是想把这人正经的表象撕掉，看看她不同的一面，谁知，反悔的是自己。

　　“要不今晚不去了”，关西西说道

　　余棋望向她，满是不解。

　　“大小姐，行行好，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吧”

　　余棋离开座椅，蹲在关西西身旁，像只犯懒的猫咪。

　　“做什么”，关西西见余棋一直看着自己。

　　“想看你化妆”

　　关西西苦恼地说道：“我怕今晚保护不好你”

　　余棋笑了起来：“天，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这家伙定以为自己开玩笑，关西西是认真地在说。

　　“答应我，今晚不喝酒，就去”

　　“行行”，余棋没辙，谁让自己还没满十六呢，而且，对面这人老爱小酌一杯，总要有人保持清醒，才放心。

　　看着关西西放下口红，“哇哦”，余棋呆呆地说道，一笑百媚生，莫名想到这句话。

　　“好看吗”

　　还用问吗，但余棋偏不想让关西西如意：“还行吧”

　　“是吗”，关西西才不信余棋的鬼话，径直出门去。

　　“走那么快干嘛”

　　“反正不好看，免得碍某人的眼”

　　“诶，诶，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两人像玩绕口令一样，吵闹地走去车上。西星酒店与很多地方都有商务合作，关西西预订了酒店的接驳车，和师傅打了声招呼，拉着余棋坐到了最后一排。

　　“你怎么谁都认识”

　　“你怎么谁都好奇”

　　余棋被怼地一滞，什么呀，还在生气吗？

　　余棋悄悄看了眼关西西，便凑到她耳边：“刚刚逗你的啦”

　　“很美”

　　突然的耳语让关西西不太习惯，但话语的内容让关西西的唇角上扬，“用你说”，关西西才不承认自己在意这么一句赞美。

　　余棋假装自己没看到转瞬即逝的笑容。

　　天色黑了下来，接驳车行驶在茂密的丛林中，暖黄色的灯光洒向道路中央，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来快到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余棋忍不住问道。

　　“Valley”，是CR1颇负盛名的酒吧，极具特色。

　　车子进入了一条隧道，丛林的静谧就此消失，昏暗、变幻的灯光暗示来宾这是另一个世界。又在隧道行驶了十来分钟，接驳车缓缓停下，下车时，余棋接到一个手环，“欢迎来到Valley”,门口的男子戴着夸张的饰品说道。

　　“看看谁来了”，男子吹了声口哨，“亲爱的大小姐”，明显朝着余棋身后的人。

　　关西西接过男子递来的手环，“别贫了”

　　“你今天怎么会站岗”

　　“可能老天知道你要来这里，特地安排我迎接”

　　关西西翻了个白眼：“我走了”，男子笑嘻嘻地朝关西西挥挥手。

　　“你真的谁都认识”，余棋做出结论。

　　“你说什么”，周围太吵了，关西西只看见余棋的唇形，余棋摇摇头。

　　跨进大门，余棋就被中间的场地吸引了，是喷泉吗，不，不是的。酒吧是一个凹形的山谷，四面被山壁围住，星光从上空落下，中间是湖水，水面时而上扬，扬起水柱，水花散落，少男少女们在湖水中起起落落，嘻笑打闹。

　　关西西握住余棋的手腕，拉着她进入水池，余棋刚站定，便感受到一阵浮力，她和关西西漂浮在空中，银白的水花在她们中间荡开，而后又随着音乐，两人缓缓落下。

　　音乐逐渐激烈，余棋与关西西紧紧拉着手，在水池上空起伏。

　　“怎么样”，关西西开心地说道。

　　“有意思”，余棋新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感受漂浮在空中的奇妙。

　　关西西见余棋适应后，点了点右手的手环，一团水球在手环中央聚成，她使坏地抛向余棋。

　　看着湿透的衣襟，余棋立马学着关西西的动作，反击回去。

　　关西西很有经验地闪避开，顺着水池的重力作用，快速跑开。

　　刚开始余棋有点笨手笨脚，但她很快发现水池的重力随着音乐节奏有规律地变化着，便聪敏地踩着节奏，一步步追上关西西。

　　眼看余棋要追上自己，关西西慌乱地划出水泡留在身后，余棋想学着反击，却捣鼓不出，便作罢，继续追随前方人的步伐。

　　穿梭在阵阵水浪中，水雾迷蒙双眼，余棋终于碰到她的衣角，再向前，笃定地牵起关西西的手，将她拉入怀内。

　　像是玩笑般，音乐突变，重力场猛地变化，余棋不受控制地和关西西靠近，再靠近，想避免冲撞，却弄巧成拙，两人的唇互擦而过。

　　关西西和余棋都愣住了，看着对方，柔软的触感还未消失，在唇间游走。

　　余棋想要出声解释，刘浩森却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西西，你怎么在这里？”

　　他盯着余棋，眼神不善：“上次就见过，她是？”

　　关西西回过神，压下情绪：“余棋”

　　“以后是你的学妹”

　　刘浩森顺势邀请她们去湖边的卡座：“那一起坐一会儿吧”

　　“那边都是卡利瑞的同学”

　　余棋脸色心中很乱，一言不发跟了过去。

　　卡座有十来人，都认识关西西，关西西郑重地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余棋”

　　“今年报考了卡利瑞，还麻烦各位哥哥姐姐多多关照”

　　音乐声震耳欲聋，其他人纷纷和余棋打招呼，余棋一一应下，内心却想逃离，酸涩在心头蔓延。

　　关西西点了两杯牛奶，其他人纷纷打趣她怎么开始养生了，在酒吧点牛奶。

　　“西西，你看余棋第一次和我们见面，总要喝一杯吧”

　　“就是，要进卡利瑞，酒量不能差啊”

　　关西西笑着推辞，没留余地：“她还没满十六”

　　“后天又要考试，高抬贵手，放过哈”

　　“等她进学校了，有的是机会”

　　余棋心不在焉地附和，灵魂逃离到远处，又不禁看向与他人说笑的关西西，暗自回味刹那间的烟花。

　　“真不喝一杯？”，刘浩森不知何时坐到余棋身旁，眼神晦暗不明。

　　余棋有点烦这人，烦他没眼色的凑近，置若罔闻，直接扭头加入旁边的谈话。

　　刘浩森扯了扯嘴角，看着亲密的两人，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安静下来。

　　一点左右到了散场的时间，关西西觉得今天来Valley 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对余棋进入卡利瑞的日子少了点担心。

　　“这些人在卡利瑞很优秀”

　　“刘浩森的积分是学校第三”

　　“军校不是谁都好相处，你……”

　　余棋不耐烦地打断了关西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关西西愣住，她第一次看到余棋对自己不耐烦。

　　“我是担心你”，关西西无措，声音低了下来。

　　“我知道”，余棋心里有团火烧得厉害，“但我不需要”

　　“我有我的想法”

　　“我没你想象得弱”

　　气氛逐步凝滞，回程的路上，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我走了”，下车后，关西西主动开口，“后天考试加油”

　　余棋想说点什么，脑袋一团麻，她想道歉，又倔强地不愿说出口。

　　“好，你也是”

　　两人的脚步声在凌晨空旷的酒店大门清晰可闻，渐行渐远，青春的稚嫩与傲气如影子越拉越长，在此刻将她们远远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