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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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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行舟牵着小孩，穿梭在市集中。不少楼房还处于废墟状态，方才的汉子正指挥着木匠修缮几座摇摇欲坠的危楼。工人们齐心吆喝的声音隔着两条街都听的清清楚楚。
“欸，大炸糕啊！欸嘿，真正好啊！加把劲啊！”
热火朝天的号子带着阳光的热和汗水的咸，苏行舟驻足观望，看向正在修缮的房屋。
那似乎是一家馆子，老板膀大腰圆，热的满头淌汗，老板娘婷婷婀娜浑身清爽，站在屋檐阴处倒水，侧身递了老板一杯，剩下的杯盘碗盏盛满凉水，端给了热火朝天工作的工人们。
海突然收紧手指，抠得苏行舟手心生疼。
“怎么了？”
“......”
“你害怕他们。”
“......”
苏行舟叹了口气，屈尊弯腰，把小孩抱在怀里。
他方才对大汉说的“我来处理”自然不是杀了小魔，但村里的人都避之如虎狼，若是看到苏行舟包庇小孩，故意会激起民愤。
海打生下来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顿时僵成一桩柱子，腿都不敢打弯。
“干什么。”苏行舟拍了拍小孩，“我想抱你，又不是卖你，放松点。”
这话听来有歧义，非常的流氓。
海似懂非懂，乖乖趴倒在苏行舟肩头。
呜呜，好乖。
苏行舟心里流泪，暗中施法掩饰两人的面部。
他可不是什么随便救小孩的圣母，这种事只有秦致清才装得出来。
但海拥有可以致幻的眼睛。
对应书中对魔族的介绍，只有魔族贵族才有这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苏行舟记得那个入侵不义峰的魔尊就叫什么海，如果他能把手上捡的小孩在不义峰养大，那魔尊指不定能看在小孩跟他同名的份上，放同胞一马呢。
我在想什么啊……
利用一个小孩？
人渣！
海看苏行舟面部越发狰狞，还以为他又陷入了幻境，作势去撕自己的伤口。
“诶诶诶别动，你想废了那只手吗？”
苏行舟汗颜，这小孩是真懂事，就是对自己太狠。
海咬着嘴唇，用蝇嗡似的声响嗫嚅：“我会伤到你。”
肩头传开温热的湿意，苏行舟带着笑意沉了口气，安抚地拍着男孩的背。
“我看起来那么弱吗？ ”
“ 我不想伤到你，你对我好，我、我知道，没人对我这么好。 ”
苏行舟心里塌了一块，灌进了洪水。
“放心吧，十个你都打不过一个我。”
苏行舟牛皮吹的毫不走心，带着小孩拐进一家制衣店。
“店家，帮忙看看这小孩穿什么。”
“来啦~”胖墩墩，福驾驾的老板扭出柜台，“哟，是为俊俏的小公子呐。”
“是，随手捡的。”苏行舟不走心的随意一答。
老板的眼神顿时变了。
“不不不，是我儿——呃，是我学生，我学生。”
根本不想涨辈分的苏行舟惊慌失措，口不择言。
“你学生？”老板的眼神看起来还是十分不对劲。
苏行舟低头，看到海乱糟糟的头发顶，心中大骇。
这怎么看都像拐卖儿童吧！
偏偏这小孩怕的不敢和老板对视，这不更像苏行舟虐童吗？
祖宗你澄清一下啊！
苏行舟手忙脚乱给自己开脱，可老板逐渐核善的眼神越发让苏行舟背后发毛。
“......先、先生救了我，不是......”海深深低着头，突然鼓起勇气，小声说，“先生对我很好。”
好小子！
苏行舟得意叉腰，顿时有了顾客的底气，看老板的眼神都嚣张了。
海在他身后，扯着衣裳的环佩，恨不得躲到苏行舟衣服里头去。
猜得出小家伙在人类社会里吃了苦，苏行舟并不为难他，撸猫似的摸了摸那毛糙的头顶以示安慰。
他知道魔族给人类带来多大的伤害，理解人类对魔族的痛恨。但海太小了，他还分不清自己和人类之间的种族区别，恐怕还没有善恶观念，对世界都是懵懂的，并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类对他有那么大的恶意。
这就是，不知者无罪吧。
苏行舟暗中扣下的钱已经足够他买全所有想要的东西，多个小孩也绰绰有余，看来师叔出手阔绰，以后还可以继续敲诈。
猥琐又邪恶地想完，苏行舟领着海，拐进了卖修仙周边的商铺。
村庄开在不义峰旁边，来往修士络绎不绝，一些灵药和仙器也应运开始流通，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淘到上等仙器。
在这个玄幻的世界抱着撞大运的迷信心理。
这很合理。
苏行舟打算买一点防身的东西，再为自己寻一个称手的武器。
不义峰只有剑，细如针的，粗如杵的，轻如鸿毛的，重如成人的，应有尽有──对苏行舟十分不友好。
二师兄的灵脉适应不了剑，可偏偏不义峰只有剑，硬生生把他逼进绝路。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
苏行舟小心捻起一把看上去就很贵的弓，假装十分懂行的弹拨着弓弦。
店家立刻凑上来，谄媚地笑着：
“客官好眼光，这是之前魔族入侵落下的夜怨弓，戾气深厚出手事半功倍——”
苏行舟不喜欢导购，立马放下手里的弓，换了一个平价的，想让店家知难而退。
“嗨呀，这是魔族的蝎尾弓，末端带毒即触即死。”
“魔族的噬魂幡。”
“魔族的五毒枪。”
“魔族的连环弩——”
“万金。”
“五千金。”
“三千金。”
“八百金。”
“啧，五十金。”
“客官，您是有什么不满吗？”
苏行舟拿着一串魁星踢斗，和面无表情的商家对上脸。
默默放下手里的踢斗，苏行舟觉得自己此时就是菜场里把西瓜当鼓拍的大妈。
“咳，你这儿为何都是魔族的魔器？”
虽说是为了缓解尴尬，但这也是苏行舟想了半天的问题。这好好一个店，开在仙家脚下，怎么净买魔族的东西。
店家神神秘秘道：“这不是前几天魔族入侵吗，不义峰的修士财大气粗，发善心把东西留给小的们生财用。”
苏行舟心里一激，挑起半边眉毛，“哦？我怎么不知道？”
“这些东西修道的修士们用不了，自然就丢得到处都是。这不，过几年不义峰要主持净坛仙会，我们提前备点好货，转给仁明巅的可以大赚一笔呢。”
说来也奇，不义峰虽名字里有不义，上头却是人间清气，仁明巅听起来是正统门派，修习的却是最接近魔族的心法。
这样就说得通了，魔器对于不义峰的剑修来说和垃圾一样，但对于仁明巅的却是助修行的利器。
“但我听说，不义峰立了规矩，不许山下贩卖魔器。”
“那也得有人管才行。”店家不屑地拍了拍袖子，大拇指向后随意一指，“我们这儿就认钱，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
苏行舟：“嚯，你这么确定没人管。”
店家：“用脑袋打赌，我在这儿这么多年，没见过不义峰的修士管。”
苏行舟：“欸，那你今天就见到了。”
苏行舟慢悠悠掏出玉牌，在店家面前晃了晃。
“老伯，你的脑袋我就不要了，送我几件魔器，我就当没看见。”
“这这这——”
“您别着急，慢慢想。”苏行舟领着海，大刀阔斧往门口的马扎上一坐，“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钱。”
意思就是：你尽管拖时间，尽管贿赂，今天不让我白嫖我绝不让步。
因为咒法，苏行舟就算把这家店抗到山上，人证物证齐全，也不可能有人信他的话。
但趁机抢劫他还是做得到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您是不义峰的仙人......”
“谈不上仙人，勉强入道吧。”
“小店里有什么看顺眼的，仙人随便挑——随便挑。”店家一步三鞠躬，胡子眉毛全汗在一块。
“既然店家开了口，在下便不客气了。”
苏行舟拍了拍海，用下巴指了指琳琅的仙器魔器。
海不明所以，战战兢兢不敢踏步。
“愣着干嘛，你又不是修正道的，魔器才最适合你修行。”
小孩太乖也不好，没主见。
苏行舟撑着脸，平淡地微笑，指了指那堆魔器。
“随便挑，别客气。”
就好像这家店是他自己开的。
店家颤巍巍递上茶，苏行舟大家长似的拿起茶盏，吹开热气，用拿着茶碗的手指向墙上挂的剑。
“店家，这个卖吗？”
语调轻松，好像他真是来买的。
“卖的——啊不，仙人想要，小的定双手奉上。”
“罢了，让他自己选吧。”苏行舟笑着将茶盏放回盘内，十分不要脸的感谢道，“谢您的好心。”
店家气得歪嘴，为了自己的财路只能忍耐。
苏行舟想过不让海修行，但他如果要把海养在身边，那就必须在不义峰上活动。
他知道不义峰上不修行的修士是什么下场。
二师兄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不能重蹈覆辙。
至少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他牵连。
海换了新衣服，又被热心的老板打理一番，此刻已摆脱了小叫花的形象，他眉眼虽幼稚，但看得出，长大后定是个俊逸的硬朗少年。
伤疤未褪的手指流连在魔器中，像宠幸着身下的爱人，藕断丝连，若即若离。
苏行舟一下下叩着膝盖，等海做出自己的决定。
空隙间，他看好了自己的选择。
二师兄多年未练体，身体素质定比不上习武的剑修，强迫自己修习剑法肯定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用不了蛮力，那就用巧劲嘛。
方才苏行舟看到了一张“玉缘弓”，没有魔器花里胡哨的功能，但制作精良，坚韧有力，很适合他上手练习用。
外加几件奇巧玩意和储物环。
充了会员，不会连购物袋都不送吧。
看着店家，苏行舟贱兮兮的晃了晃玉牌，当着店家的面把所有东西收进储物环，牢牢套在自己手上。
“海，快点。”
男孩点点头，伸直手臂，指向墙上的剑，正是苏行舟之前开玩笑向店家索要的魔器。
“店家，小孩看上的这把剑给卖吗？”
“卖卖卖。”店家心里滴血，只想赶紧送走这对讨债鬼。
“您真是大善人呐，此后必定生意兴隆。”
苏行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足尖一点使轻功翩然入空，揽月般取下了鞘和剑，递到海的手边。
“是是是。”店家擦着汗，心道生意兴不兴隆还不是得看你心情。
“那，江湖有缘再见。”
苏行舟抱拳行礼，仰天大笑出门去。
海拿着剑，挽了个花，利落地收进剑鞘，像一只捡到骨头的狗狗露出湿漉漉的惊喜，颠颠跟在苏行舟身边。
原来连小孩都比我会耍剑！
苏行舟受到冲击，目瞪口呆，忽视了海扯他衣角的举动。
海不知道苏行舟怎么了，急得在他脚边绕圈圈。
“别动了。”苏行舟无奈拍了下海的脑袋，“买也买完了，回去吧。”
海澄澈的眼睛顺着苏行舟的指引看向远处的山峰，带上一丝不明所以。
虽是正午，山上仍是烟斜雾横焚椒兰，云霞舒卷半掩面。御剑而回，苏行舟多抱了个小孩，紧张的腿肚子抽疼，可他刚刚才在小孩的面前夸下海口，若是显露出一丁点的不适都很丢面子。
面子这个东西，有时候真重要，有时候又不重要。
那个小屋子被苏行舟弄得乱七八糟，门板掉了不说床还是塌的，苏行舟不忍让海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只好先把海待到弟子房。
“你等我一下，”苏行舟把小孩放下，指了指不远处的膳房，“后厨有个奇怪的叔叔，你就说苏行舟带你来的，要是你这个老毕登不给吃的，我就用玩忽职守的罪名把他开了。”
海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哦对了。”苏行舟按住海的肩膀，屏气使了个小法术，“我在你的眼睛上盖了层术，你自己也注意点，别把别个拖到幻境去了。”
“还有，管你叫海有点非主流，你想没想好自己叫什么？”
苏行舟真没有起名天赋，从前加入游戏用的都是随机分配，要是让他给小孩起名可能就是“游客4399”这种风格。
海没听懂啥是非主流，用改过颜色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行舟。
苏行舟被看的有点心里发毛，“呃，你别急哈——四，四怎么样？”
4399里有个四呢！
海眼里被点亮一簇火，用力点了点头。
不！少年，这太难听了！
苏行舟受到暴击，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肆吧，肆意妄为的肆，反正你是个魔族，不需要文邹邹的名字。”
肆海高兴又羞涩的笑了笑，试探着攥住苏行舟的衣角。苏行舟微微抬起手臂，想看他要干嘛。
没想到肆海一把扑进苏行舟怀里，大狗狗似的蹭着他，双手用力抱住苏行舟的背，十指都快陷进他的背里！
苏行舟还弯着腰，冷不丁被肆海这么一扑，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小孩看起来营养不良，怎么下手跟个炮弹似的！
“咳，肆海你先去膳堂，我随后就来。”苏行舟一口老血被肆海箍上喉头，吊着气音道，“你切记不要随意走动。”要是被别人发现二师兄带回来一个魔族，那苏行舟和小孩都死定了！
肆海点点头，顺着苏行舟指的方向小跑着走了。
看着小孩的衣摆消失在视线里，一股任重而道远的悲壮之情突然油然而生。
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日后在魔尊面前打感情牌，但既然把肆海救回来，苏行舟就要负责。
自己还生死未卜呢，又要养一个小孩，估摸着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苏行舟沉痛地掂量着家底，准备再去找师叔嫖一点。
“天哪苏行舟，你祸害不义峰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害一个孩子！”
尖利的嗓音，圣母的发言。
是秦致清。
苏行舟转身，果不其然看见了秦致清和狗腿子傅致知。
苏行舟真是好奇傅致知是不是有舔的爱好。
“你衣服上怎么会有血？你你不会把刚刚的孩子怎么样了吧！”
苏行舟赶紧低头。
衣摆上，肆海血淋淋的解咒手印异常刺眼。
苏行舟：！！！！
肆海这家伙，好心办坏事！
“你怎么忍心！”秦志清好像被欺负的是她自己，眼圈红红好不可怜，“他才多大啊！”
要不是矛头对准的是自己，苏行舟恐怕真会觉得这个婆娘惹人怜爱。
“秦师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孩子活动乱跳的哪像被我欺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专门下山带个小孩回来欺负，我变态吗？”
苏行舟心累，开启自动反击形态。
“我不管我不管！师兄你评评理！”
秦致清嗔怪着，拖长了音调撒了个百转千回的娇。
“啧，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致清面前撒野——”
不是，你们几个闻忠贤底下的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傅师弟，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如果你们对我有异议，请来忠义堂，我们公堂对簿评是非。”苏行舟沉下脸，严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两张嘴，我定辩不过，但剑修的刚正、祖宗的教训就悬在你们头顶，你们若是还有剑修的自觉，就给我拿证据说话！”
“还有哈，秦师妹，”苏行舟半掩着嘴，斜着眼嫌弃地瞥了眼秦师妹，“不是师兄我人格攻击，你要是真担心孩子，怎么不自己多下山处理下魔物呢？光说不做假把式，这不太好吧.......”
“傅师弟你也是的，整天跟着秦师妹，都打扰师妹修行了，我知道你修为高，但基本功好也不能这么糟践吧。”
傅致知修为要是高，他苏行舟都可以单手踢馆魏行客了！
不过骂人嘛，不带脏字的情况下就是看谁先恶心到谁。苏行舟在这个修仙时间虽不好开口骂脏话，但恶心人这儿一块真是一把好手，简直得心应手。
“你，你！师兄——”
“苏行舟你别得意，齐师兄要是知道你放肆，定饶不了你！”
“好啊我等着。”打不过就叫家长，你们俩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啊？
苏行舟真觉得，和秦傅二人说完话整个人都掉了半格血。放完狠话，秦致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嘤嘤哭着跑走了。傅致知呆在原地，突然失去了冲锋主力，你你我我半天说不出话。
苏行舟叹气，无视傅致知，拐去了苦涯殿。
来往弟子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自以为很隐蔽的说着悄悄话。
不去听，苏行舟都知道是什么内容。秦致清虽蛮横不讲理，但在门派里还是善良可人的师妹，苏行舟不留情面骂她，等于在网上骂了偶像，秦致清后援会那几个定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想找机会加倍奉还。
这种感觉就像舞台中央只留下苏行舟一个人，巨大的剧场灯全聚焦在他一人身上，观众躲在暗处，一致伸直臂膀，用食指对准了舞台上的人。法官锤子猛然敲下，被告席上只有他一人，所有人都在控诉他有罪，但只有苏行舟一人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辜。
他像漂流海上的独木舟，既无法像游鱼戏于水中，也无法像巨轮乘风破浪，只能随波逐流。
低着头走路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自卫形式，苏行舟飞快掠过人群，再次踏上苦涯殿的台阶。
突然，凭空出现一堵坚实的墙。苏行舟冷不丁直直撞了上去，撞得鼻子一酸，眼泪哗哗淌下。
“哟这不是苏二师兄吗？怎么了这是，不长眼吗？”
完了。
是齐致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