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失忆获得力量的我成了救世主》赤纸

83、第 83 章

　　人形食罪灵慢慢站定，欣赏地说：“你还真是可爱的小保镖，这么快就把我认出来了？是我太心急了么？”

　　他悠悠然吹了口气，在手心凝了一团黑色的光。

　　“你不是他，以后也不会是他。”

　　七号的声音冷下去，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做好了备战姿态。冷汗从他的额间滴下，他的身体慢慢紧张起来，像是逐渐崩直的一根弦。

　　他发觉事情不对，是因为似乎一切都太过顺利。他顺利地穿过光的屏障进入了这个茧，顺利地在梦境中找到了沉睡的陈念安，又轻易地把他唤醒。

　　甚至在感情上也顺利到离谱的程度，即使是过去时间线的陈念安，又怎么会直接对他说喜欢，再直接吻上来？

　　他想要的，是安哥真心实意的回应，是他们两情相悦，永远幸福。而不是沉溺于食罪灵的欺骗中，沉溺于这个幻境。

　　“我不想杀你。”食罪灵歪着头看着七号，黑雾中他的脸又变作了陈念安的容貌，显得神色温柔，“毕竟我就是陈念安，陈念安就是我。”

　　“恶心。”七号只是捏紧匕首，不愿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食罪灵不气反笑，陈念安的容貌慢慢隐去，他依然是那个通体漆黑的人形怪物，他的声音与陈念安别无二致：“那你说，杀了自己弟弟的人，算不算恶心？”

　　“害这个世界马上要灭亡的人，算不算恶心？”他的声音显得渺远起来。

　　“陈念安便是我，我便是陈念安。”他柔声道，像在吟诗，“罪人是我，也是他。”

　　七号只问：“他现在在哪里？”

　　食罪灵抬起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莞尔一笑：“在这里。”

　　他已与陈念安合二为一，或者说，他已占据陈念安的身体，陈念安便是食罪灵，食罪灵便是陈念安。

　　“你应该庆幸，我还算稳定，他不稳定时干的事情可比我蠢得多。”食罪灵说，“你知道陈遇安是怎么死的吗？”

　　他在脖子旁划了一下，说：“咔。就这么，被他哥哥杀死的。”他笑得得意，让七号捏紧了拳头。

　　“可怜他还满世界去找他‘失踪’的弟弟，上哪里去找呢？生者的世界，已经找不到他啦，可他全忘了，以为他弟弟一定还活在某个角落。”声音变得更远，远到七号只能听到飘忽的尾音，食罪灵慢慢消失。

　　七号知道，食罪灵的攻击要开始了。

　　“记忆，是有美化功能的——”食罪灵的声音飘忽不定。

　　七号耳侧传来尖锐的破风声，食罪灵陡然出现在他身旁，他手上那一团光带着凌厉的疾风朝着七号的胸口袭来。

　　险险地翻身躲过了这一击，七号的风衣角却比他慢了一步，落在光中开始溶解，他拽下碍事的风衣扔到了一旁，露出黑色的紧身衣，七号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让他不似这年纪的少年。

　　他没有喘气，也没有畏惧。

　　七号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幼兽。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战斗。他将全力以赴，无论结果如何。

　　“记忆是会骗人的，七号，但它骗不了多久。”食罪灵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一丝悲伤，仿佛他就是那个悲剧主角，“原本我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失忆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你明白么？”

　　“不明白。”

　　七号用力蹬地，在幻境中弹跳起来，他把自己看作一柄利剑，斩向虚空中躲藏起来的食罪灵——

　　他判断得出食罪灵在哪里，尽管食罪灵的声音飘忽不定，但七号听得见风声，听得见光燃烧的声音，那东西并非固态，食罪灵也不是无懈可击。

　　“砰”一声，他的匕首与食罪灵的身体相撞，他只觉刀尖碰触到了食罪灵的身体，他被相撞的力量震得虎口发麻。

　　“嘶……”食罪灵吃痛的声音传来，他终于显了形，黑雾散去，他还是陈念安的模样，只是左臂处有了一个明显的缺口，像是拼图少了一片。

　　“你很厉害。”他眯起了眼睛，“我也要稍微认真些了。”

　　“但是我不会杀你，七号，你明白么？”他的声音倒有点安哥说“我很害怕”时的脆弱感，“因为你也杀不了我，只有我自己可以杀死我。”

　　“我要留着你，让你陪着我一起看这世界毁灭。”食罪灵微微一笑，“一切都会结束，而我需要你的见证。”

　　食罪灵抬手，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柄柄光凝成的长剑，飘浮在他的身后，让他如同神明一般耀眼，他像是刚刚那个漆黑的食罪灵，又像是执剑的救世主陈念安。

　　七号一时失了神，那神情太像安哥，让他呆楞住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里，光凝成的长剑飞向了他，带着绝对的意志，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贯穿七号的身体，将他狠狠钉在墙壁上。

　　七号挂在那柄剑上，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他的胸口被刺穿，这柄剑正中他的旧伤，伤口撕裂，浓稠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稍稍盖住了金色的光芒。

　　滴答，滴答。

　　七号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渐渐连痛觉也随着流失的鲜血一同消散，他只觉耳旁一阵嗡鸣，而心里却像也开了一个大口子，空气从那口子里穿行，他是一柄折断的锈剑。

　　他这会儿难过地想，他是来救安哥的，如果自己先死了……这算什么呢？

　　安哥要怪他的，第一条罪名一定是他不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受伤了，第二条罪名是让安哥担心了，第三条……或许是，他们将没有未来了？

　　七号剧烈地咳起来，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让他错觉自己要死了。

　　食罪灵仍然是陈念安的模样，明明是他将七号伤成这样，偏偏这会儿又带着那些光所凝成的剑慢慢走进了七号。

　　他伸出手，怜惜地抬起了七号的下巴，让七号被迫凝视着他。

　　“别怕，”食罪灵的声音轻柔得似乎被揉碎在风里，一会儿就会消失，“我会治好你，一会儿就不痛了。”

　　他看着七号灰暗无神的眼睛，满意得紧，觉得这个凶狠得龇牙咧嘴的小狗终于乖巧了不少，这会儿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他成为自己的小保镖？

　　食罪灵的思绪断在了下一刻，他有些吃惊地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胸口也没入了一截匕首，是七号收在身旁的那只手抓着的匕首。

　　有些错愕，食罪灵望向七号，感觉一阵空泛的受伤，故意哑着嗓子学陈念安说话：“好痛。”

　　那少年的金发沾了污血，人还被钉在墙上，他的两只眼睛却只含着森冷的杀意。

　　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几乎是嘶吼着说：

　　“把我的安哥——还回来！”

　　像是为了应他这句话，食罪灵突然抱住头蹲了下去，他感到身上像有一万只蚂蚁咬噬的痛苦，几乎要疼晕过去，最不可思议的还是他的心很疼，他的鼻子很酸，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打转……

　　食罪灵的视野慢慢暗了下去。

　　陈念安眼前的世界却清明起来。

　　他自无穷无尽反复循环的噩梦中醒来，于悲痛绝望的深渊中挣扎而出。

　　他抬头，望向垂死的七号，不知觉间，泪已流了满面。

　　“七号。”他轻轻唤道。

　　金发少年与他对视，那双蓝眼睛亮了起来，抬起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有些委屈地望向陈念安，那眼神好像在怪他怎么来得这么晚，让他等了这么久。

　　“七号，你当真爱我？”

　　“七号，你当真爱我。”

　　这一句是陈述句。

　　陈念安伸出手，撩开七号额间的湿发，问：“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也喜欢么？”

　　他看着小狗使了些力气，昂起了头，陈念安的手指便从他的额头滑到鼻子，再滑到嘴唇。

　　七号轻轻吻了一下陈念安的手指。

　　我们小狗，是没法不去相信永远，相信承诺的。

　　陈念安一下听到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像是也有人在他胸腔里打起了鼓。

　　他心动了。他不止心动过这一次。

　　陈念安将七号救下，手心多了团暖色的光，贴在七号的胸口处，那光没了之前的凌厉耀眼，反而温暖镇痛。

　　“你先躺着吧。”

　　陈念安的眉目在那团光的衬映下显得分外美好，以至于七号疲惫的眼也不肯闭上。

　　他眼里，心里，都是陈念安罢了。

　　“那食罪灵去哪里了？”七号问，他还忧心那怪物出来作祟，再夺了安哥的身体去。

　　陈念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我和他……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而他如今活着，那食罪灵自然是要化作灰尘，被光所吞没。

　　陈念安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的光芒，觉得一切又像是一场幻梦。

　　那食罪灵也确实是他，是另一个他，一个幽灵般沉浮世间，失去了所有因此而绝望的他。

　　可惜这幻梦中他抓住了唯一的真实，这你死我亡之局，他终于还是破了。

　　陈念安低头，蜻蜓点水般飞快掠过了七号的唇。

　　他在心里又笑七号涨红了脸，不知道他自己也早已满脸通红，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