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失忆获得力量的我成了救世主》赤纸

82、第 82 章

　　七号竖起了衣领，把下巴藏了起来，寒风从他的身侧吹过，撩起他的风衣一角，他沿着无人的公路前行。

　　他的目光越过冷而耀眼的太阳，望向飘着雾气的高层建筑群——

　　市中心。

　　一切从那里开始，或许也会在那里结束。

　　林柯和裴寂所说的，他是知晓的，不止一处地方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溶解，而它们都与陈念安的暴走有关。

　　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陈念安会选择去他印象里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一点七号比谁都清楚。

　　那些高楼大厦给人以压迫感，又让人觉得安全。七号想起在那座大厦里的“安全屋”的日子，他贴着安哥睡觉，白天时在货架边穿行，寻找物资，安哥还给受伤的裴楠开了门。

　　现在想来，那里倒是真的安全屋，名副其实。

　　微弱的响动声传来，七号警惕地抽出腰间匕首，靠近公路上一辆废弃的破旧汽车，在斑驳模糊的车窗里看到黑色的人形怪物坐在驾驶座上，但那食罪灵看到七号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断地颤抖。

　　七号盯了一会儿，才发现它的半个身子已经消失，在车中慢慢地溶解，耀眼的光慢慢地吞噬掉黑色的食罪灵。

　　连着溶解的还有半个车子，这辆车也难逃被溶解的命运。

　　抬起头望向市中心的高楼，七号捏紧拳头，加快了步伐。

　　趁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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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砚之面前的投影屏幕跳动着各样的数据和画面，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念安像是人间蒸发了。

　　他派出了一部分队员对各地出现的溶解进行打探，就算是所谓狡兔三窟，也总能在某一处溶解附近能发现陈念安——或者说，发现那个陈念安的人形食罪灵。

　　但无论是人力，还是无人机传回基地的画面，他都无法看出异常。那些溶解形成的光几乎没什么区别，稍稍离得近了，甚至会蔓延到队员身上。

　　而接触了这种溶解，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活下来。

　　但陈念安到底还是有弱点的。许砚之料想到他有如此强大而不可逆的力量保护，不容易杀死，甚至说不可能被杀死。

　　但他自己，仍然是人类之躯。

　　换句话说，只要把人类形态的陈念安引出来，只是远处狙/击/手的一颗子弹，就能轻松把他击毙。

　　只要够快，快过他的食罪灵的反应。

　　许砚之倒也不急，他想，裴寂和林柯那边定是比他更急的，他所代表的高层方不会怜惜世界的溶解、无辜幸存者的死亡，但他们会。在这样的危机下，他们向安全屋组织方低头只是迟早的事……

　　杀死陈念安的方法，便是许砚之所掌握的最后底牌。

　　如果能找到他，他们的计划便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许砚之眼前的屏幕里，投影画面中，金色耀眼的光芒慢慢吞噬万物，甚至可以盖住一座建筑，一座城池。

　　所谓的救世主，已经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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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无尽的公路也会有尽头，七号走过废弃的收费站，被折断的横杆上贴着“warning”的标识，意味着他已经到了重灾区。

　　市中心。他的目的地。

　　七号弯腰，钻过横杆，直起腰时被这横杆撞了一下，并不很痛，却让他想起他和陈念安从这里逃出来时。

　　他和安哥经常躲在车底睡觉，一般是还能发动的高底盘汽车车底，虽然满是灰尘，但汽车发动后有足够的暖意，够他们熬过一夜又一夜。

　　如今那时候却又显得如此遥远，远得像是上辈子。

　　如果一开始知道安全屋组织是那样的地方，他们还会一起去那里吗？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选择去生还者聚落求助，现在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七号掐住了自己想法的苗头，他不需要那么些如果。安哥如今还在痛苦中，这比那些如果显得真实得多，足够让七号清醒。

　　他知道安哥可能会去那里。

　　路线七号都记得清晰，他沿着公路继续走，市中心的路上还是挤满了“抛锚”的空车，或许有些也不是空车，堆放着早已陈腐的尸体，或是挤着一两只食罪灵。

　　他望向越来越近的那座大厦——

　　一眼望不到顶的摩天大厦垂直的墙面上绽出一朵又一朵耀眼的金色花朵，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巨大植物，寄生在大厦表面，但那又不是真正的花，而是——光。

　　无数的光包围了那座大厦，如同金色的花朵，耀眼，不可直视。

　　这样的光可以轻易使食罪灵变成灰烬，也同样可以使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化作尘埃。

　　七号慢慢接近了大厦，他只是站在大厦前就已经睁不开眼睛，但他明白，陈念安就在这被光包裹的茧中。

　　他猜得没错，陈念安就在这里。

　　这里会孵化出什么？他的安哥？还是另一个怪物？

　　七号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截布条，将眼睛蒙了起来，摸索着走向大厦的入口，他看不清那扇玻璃门，不知道它也在慢慢溶解的过程中。

　　他试探性地将手伸向了那扇门。

　　七号的手被光所包裹，他却只觉得手心温暖，除了睁不开眼外，没有灼烧的痛感。

　　他没有被溶解。

　　这是陈念安的光芒……七号曾见过这样的光芒化作利剑，化作子弹，侵蚀吞噬食罪灵的身体。但对于他，这光芒却只像是纯粹的光一样，温暖地覆盖在他的身上。或许是因为这光也附着了陈念安的意识……？

　　安哥不想伤害他，也没有阻止他的前进。七号觉得稍稍安了心。

　　就这样，他慢慢进入了大厦。

　　周围却慢慢暗了下去，七号只是站着不动，扯下布条时，他已经站在了一扇门前。七号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大概是陷在了幻境中，他不清楚安哥怎么也能构建幻境，或许这是另一种能力？

　　他记得这扇门。这是大厦“安全屋”那间杂货间的门，门的正中间有一个猫眼，陈念安曾站在这门前，向外窥探堵门的庞然大物，名叫影的特殊食罪灵。

　　陈念安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七号停驻在门前，觉得一切都与他们离开前别无二致。在他的背后，那排货架上甚至还堆着些食用罐头，他们离开时已经把货架清空，而这些罐头如同鬼魅一般又出现在了这里。

　　那门也是如此，原本这扇门已经被影毁坏，这里应该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门洞。

　　在陈念安的茧中，时间线被调整到他们离开前的那一天——一切还没有变化，他或许还在屋里沉睡，而裴楠将要离开这里。

　　七号抬起手，敲响了门。

　　没有人回应。

　　七号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这门居然是没锁着的。他轻易打开了门，看到了侧躺在地上的苍白青年。

　　他像是陷入了睡眠中，蜷缩着身子，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这个茧中，一切都与过去相似，而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安全屋”中的布置都与记忆中完全一样，细致到墙角的空箱子。裴楠带走了最后的物资，所以那里空空如也。

　　原本陈念安慢慢忘却的事情，他全部记了起来，如此，才能还原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场景。

　　而微妙的不同，就在于七号。

　　这个“安全屋”里的七号，是从外面闯进来的七号，不是陈念安记忆里的七号。

　　七号是来救他的，救他脱离这个光芒中自我毁灭的茧。

　　七号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扶起侧躺着的陈念安，他轻轻摇了两下，陈念安便醒来，长而密的睫毛盖住的眼睛逐渐有了神采。

　　“……七号？”他轻轻唤道。

　　“安哥。”七号见他醒来，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的手颤着碰触了一下陈念安的脸庞。

　　温热的脸。这是……真的安哥。

　　陈念安见七号一脸想要哭的表情，吓了一跳，忙坐直身子，问：“怎么了？”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七号说，他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安全屋”，心知这里不是现实，也永远不会是他们的现实。

　　陈念安却十分不解，他顺着七号的目光扫了眼屋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攥住了七号的手，轻声道：“离开这里去哪里？这里很安全，七号，不用担心的。”

　　不用担心什么？七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安哥是否也是过去那个时间线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一切都与过去如此相似，唯一的不同是自己。

　　他迷茫地由着陈念安紧紧攥着他的手。没注意到陈念安握他手的力度与以往完全不同，苍白清瘦的青年微微侧了身子，倚靠在七号肩上。

　　“其实，有一句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那张脸在灯光下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陈念安轻轻悄悄靠近七号的耳朵。

　　“安哥？”七号愣在原地。

　　“我喜欢你，七号。”

　　听到这句时七号的大脑空白了一秒，他似乎是等了这句很久很久，以至于这句话从陈念安嘴中说出来，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不说不敢相信，倒不如说是太过突然，让他没有丝毫准备，像一块巨石丢进了池子，一时激起千层浪。

　　说了这句，陈念安便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七号和陈念安面对面，呼吸相闻，七号看清了陈念安鼻尖那颗蛊人的痣。

　　陈念安要吻他。

　　唇瓣相贴的前一秒，七号闭了闭眼——

　　他狠了狠心，猛地推开了陈念安，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借着安哥的皮，来乱我的心？

　　那陈念安顿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忽然笑起来，说：“七号，你还真是可爱。”

　　他看向自己的手，从手指开始，他的身体慢慢蜕变，像是被黑色的雾所缠绕，没一会儿的时间，他便成了个通体漆黑的人，形却还是陈念安的形，显得清瘦漂亮。

　　他是陈念安的食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