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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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由于正处于一段记忆之中，亚利弗对曾经的影国之主使用的陌生语言的理解并无障碍。
他看见造物主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祂隔着坚不可摧的屏障与曾经的影国之主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一串同样从未听过的语言。
【Простите,ктовы？】
曾经的影国之主先是惊喜地拍了拍触手，然后动作忽然僵硬。
过了几分钟，祂犹豫着问道：【你说的是……俄语？我听不懂俄语，你会英语吗？Hello？こんにちは？】祂顿了顿：【不，日语就算了，这个我也只会一句。】
造物主无动于衷，金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祂。
【……完了，这回怎么办，早知道大学就辅修俄语了。】曾经的影国之主绝望地自言自语，瘫在行星上，因为过去的沉睡又饿又饿，还不舍得离开去找点吃的，【难道要现学现在的通用语？可是进都进不去找谁来教啊……】
说着，祂环视了周围一圈，将外神们或直白或隐晦的注视一一瞪了回去。
【不用麻烦了，朋友。】
曾经的影国之主猛地望向屏障之内——祂支棱起身体，所有的眼珠统统转向着造物主，就连原本闭合的那些嘴也张了开来，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做“瞠目结舌”。
未来的盟友露出些微笑意，但眼神毫无变化。祂再次开口，在外神堪称诡异恐怖的注视中说道：【我会中文。】
画面再度一转，祂眼前爆发出一片刺目的白光。
当祂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站在白色的宏伟殿堂之前。灿金的太阳高悬于穹顶，温暖的阳光洒在祂的身上——这里应当是造物主的地上神国。
祂缓步向前，踩在散发着融融暖意的石阶上，一步步靠近紧闭着的殿堂正门。
这又是什么时间段？
祂忽然觉得手中传来活物扭动的动静和鸟类羽毛的触感，祂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正以抓鸡的方式抓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乌鸦查觉祂看了过来，扑腾的更加用力，羽毛粘了祂一身，还发出了几声愤怒的嘎嘎叫声。在挣扎的间隙，乌鸦右边眼眶上的白色眼圈落入祂的眼中。
啊这，这只乌鸦……该不会就是造物主的神子，那位时天使吧？
【挣扎也没用，我不会放你走的，臭小子。】祂把乌鸦拎起来，对着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和善地说，【今天你爸爸再不揍你屁股，他胡子一根都别想剩下——我说到做到】
乌鸦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既不扑腾也不叫，而是歪了歪脑袋，眼睛里流露出看好戏一般的戏谑神情。
【哎呦，你还很期待嘛，那我们走着瞧。】
说完，祂提着乌鸦，一步两级石阶，气势汹汹地直奔神殿正门。
通往神殿的阶梯虽长，但并耗费不了一名屈居于空想身躯的外神多少时间。
没过几秒，抓着一只天使之王的愤怒外神站就在了门扉之前，抬脚就要踹门，但望了望被逮在手里的乌鸦，最终祂还是放下了脚，改为伸手推门——祂忽然顿住，指尖只微微碰到勾勒着金色花纹的门板，便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祂盯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皱起眉毛，慢慢收回了手。
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乌鸦的注意，祂挣脱了钳制着祂的手——也许是被放开了，拍拍翅膀落在一边，化成了一个十来岁的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
【你怎么了。】阿蒙问，顺着祂的视线看向门缝，【里面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祂慢吞吞地露出一个微笑，目光却丝毫没有挪动，【你爸爸今天可能没工夫教训你，去找梅迪奇玩吧。】
阿蒙看看祂，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的位置，向神殿靠近了半步。祂的脚还没落在地上，就被抓着肩膀，一把拽到了外神背后。
【去找梅迪奇和乌洛琉斯，阿蒙。】祂说。
这一回，阿蒙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了。
等到阿蒙走远，祂才再次将手放在了门上，稍稍用力。
沉重的大门在祂面前缓缓洞开，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晦暗的帷幕自门后降下，祂转眼间便身陷一片混沌的海洋，只有头顶还悬挂着一颗黯淡的太阳。
即使是有了心理准备，祂也未曾料到门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影子在脚底扭曲，化作漆黑的旋涡，细碎的尖笑自旋涡中浮现——祂猛地一侧头，身周泛起一片扭曲的光影——覆盖着龙鳞的利爪擦着祂的左侧眼球掠过，将祂的小半个脑袋像西瓜一样抓得粉碎。
祂立刻抛弃了即将成形的阴影涡旋，身形溃散为流淌的影子，远远地窜出几十米——如果这里的距离也能用现实单位来衡量的话。
袭击祂的人没有追击，红白交杂的碎片从祂的指缝间淌下，滑落进祂们脚下虚黑的海洋。然而祂也并非毫发无伤，在那只变化为龙爪的手上，仍在扭动的筋脉盘曲成蜿蜒的蛇形，手指因不停收缩的肌肉微微抽动，新生的幼鳞与即将枯朽的老鳞穿插生长在一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使这只手上不同区域的时间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化。
祂慢慢转过身，望向重新凝聚成人形的外神。
袭击者与造物主有着相同的面孔，穿着着祂的信徒无比熟悉的简朴白袍。但不同的，祂的头发已经变为全黑，注视着外神的金色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情绪。
【可惜。】祂平淡地叙述，【你的权柄果然不好对付。】
造物主最终还是和影国之主翻脸了？可影国之主先前依然说自己与造物主的关系很好……
【哈，‘上帝’。】
祂抬手摸了摸那颗完好无损的眼球，手指拂过缺失的颅骨，碰到了里面柔软的脑组织：【没想到除了福生玄黄天尊，我竟然还在另一个支柱那里挂上了号……又或许你对我的印象来自于阿纳托利耶维奇的记忆？】
“上帝”同样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不，我当然知道你，诡秘养在身边的那只小宠物。】
祂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亚利弗甚至听见了祂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咯声。
考虑到面前好歹是个支柱，还正占着造物主的身体，祂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皮笑肉不笑：【您真会开玩笑。】
可惜“上帝”似乎并不满足于在祂的雷点上踩的这几脚。
【不不。】支柱之一想起了什么，赞许道：【你活着从源堡逃走，让我看了祂好大一个笑话。直到祂死之前，你依然是我拿来讽刺祂的好素材。】
【……你们支柱都这么会聊天吗。】
虽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但祂依然觉得嗓子被怒火烧得干疼。
【谢谢你，让我久违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性增长。】祂咬牙切齿地冷笑起来，【原来你们同归于尽的时候还在互相嘲讽啊，这我可是第一次知道，看来虽然被聚合的本能驱使着厮杀，但是人性半点也没落下，真是可喜可贺。】
身周的皮肤裂开大大小小的创口，利齿与暗红的眼珠从中显现，祂缓步向着“上帝”走去，声音里逐渐带上奇异的嗡鸣：【复活的感觉怎么样？现在便占据阿纳托利耶维奇的身体，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容易事吧。】
亚利弗的意识忽然从曾经的影国之主体内抽离，漂浮在半空中。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一场神战——和先前星球上能量爆发那时不同，这回影国之主意识清醒，如果祂仍在第一视角，将直面神明的权柄，八成会当场发疯。
既然精神承受不了，那还不如在边上看个热闹。
“上帝”身后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光影巨人，明亮的光芒顿时充斥了海面之上的所有空间，让一切阴影无所遁形。刺目的光华从它身上涌现，拖拽着长长的金色焰尾，流星一般涌向朝这边走来了外神。
【只是摧毁一具神降的依凭而已。】祂说道，【不算难事。】
【是吗，这点小事还劳烦您专门出来一趟，我真是荣幸。】
祂微微眯起眼睛，从水面上跃起。血肉的身体再次溃散为粘稠流淌的阴影，在半空旋转交缠为巨大的黑洞，就连光影巨人也在它面前显得稍有些矮小。那些金色的光华在黑洞成形的瞬间便被无形的力量影响，一半明灭溃散，一半扭成一束，被黑洞吞噬殆尽。
【虽然有些困难，但只要阿纳托利耶维奇的意识苏醒，祂随时能再度为我重塑身体——你想把我赶出地球的主意恐怕行不通。】
尖笑和呓语由远及近，触肢从黑洞中伸出，向四面八方伸展，黑洞边缘生长出无数参差虚幻的利齿，暗红的眼珠在正中亮起，将携带着仇恨与贪婪意味的视线投向“上帝”与光影巨人。
【顺便，感谢你将战场选在了这里，让我能毫无顾忌地——】
“上帝”打断了祂。
【是我要感谢你，居然会将真实的力量投射进混沌海。】祂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黑洞的模样，接着浮现出点点光圈，如同将黑洞禁锢入一个圆形的牢笼，【为了帮助祂……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友情’吗？】
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翻涌的巨浪几乎触及了高悬于穹顶的那盏黯淡太阳。黑洞生出的触手瞬间暴长，编织成茧状屏障护卫中心那颗暗红的眼睛。与此同时，暴烈的雷电从天而降，将浪潮照成了惨白色，但却在触及茧状屏障前扭曲盘旋，或直接消融，或与后来的电光纠结成一团，或转而射向其他方向。
海面高涨，“上帝”踩在浪尖之上，看着黑洞被淹没在能毁灭星球的浪潮间。
【只消灭一具躯体确实没什么用，但只要你不能再回应祂，再多的躯体又能做什么呢。】
祂头顶的太阳忽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将浪涛生生压低了近半的高度，光影巨人也随之破碎。“上帝”抬头望了一眼，略微皱了下眉。
祂说：【放弃吧。】
在祂说话的同时，海浪再次高涌，与阳光对抗。
然而趁着祂分心的瞬间，青绿色的火线以黑洞为中心在海面飞速蔓延，浓重的阴影雾气一般紧随其后——阳光非但没有驱散阴影，反而抚平了火焰前方的海浪，加速了影国的降临。
祂们的联手让“上帝”的眼神更沉了沉，身周冒出无数辉光，凝聚成一个个奇异的符号。祂抬头，注视着太阳，庄严而低沉地开口：【我是混沌海的主人。】
这一声宣告落下，混沌海的归属再次发生了偏移。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闪电携着恐怖的能量降下，惨白的电光几乎将太阳的光芒遮掩过去；高涌的海浪搅起狂暴的涡旋，将阴影卷进海底，浮于海面之上的青色火线也未能幸免，被撕成片片火星。
在“上帝”身后，新的光影巨人再度成形，诡谲的金色符号在它身周一个个浮现、盘旋，不停变换着形态。它的双眸倒映着此时混沌海中的一切景象，“上帝”的意旨借它之手实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完全掌控这片海洋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狂暴的海潮终于平息。
太阳已回归最初的黯淡，海洋中间的黑洞无影无踪，只有一个畸形的肉块漂浮在水面上。
“上帝”背后的光影巨人慢慢散作金色的粉尘落入海水，祂缓步向着那个有着奇怪触肢的肉块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亚利弗的错觉，祂的发丝间似乎重新掺杂进了几缕金色。
察觉到祂的靠近，肉块表面的血丝抽搐，触肢蠕动着回收。属于人类的四肢与头颅渐渐显现，皮肤在表面扩张，但又被血肉内涌出的翻涌阴影吞噬。
祂沉默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从水面站起，抬起头。
“上帝”猛地顿住脚步，第一次流露出类似于“惊讶”的情绪。
影国之主那颗缺失了小半的头颅上，左侧眼眶干瘪凹陷，那里的眼球已消失不见。
【喜欢这个惊喜吗？】祂笑起来，张开手臂，【感谢你将战场选在了这里，让我能毫无顾忌地降临——带走这颗‘眼睛’。】
“上帝”注视着着祂充满恶意的笑容：【所以，你最开始的目的便是取走祂的眼睛，而不是帮祂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哪怕将自己大半力量折损在混沌海。】
【哈哈，后果不就是离开这个星系沉眠吗，之前多少年我都睡过来了，这也算代价？】
祂主动走向“上帝”，脚步在水面上荡开虚幻的涟漪：【我只是个普通的旧日，没有和支柱抗衡的力量，甚至本体还处于失控的边缘。我阻止不了你在阿纳托利耶维奇体内苏醒的脚步，但是——】
由于造物主本人无法继续维持这幅空想躯体，起到代替作用的眼珠又已经被送离，祂的身体随着前行的步伐逐渐崩溃。当他停在“上帝”面前时，只能勉强从几乎淹没在从皮肤裂隙中溢出的阴影的面孔上，找到一些近似于人类的痕迹。
祂剩余的那只眼睛望着“上帝”，露出戏谑的神情：【‘人性丰沛’的支柱先生，你在旧日时代听说过‘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故事吗？】
【既然你拼着拖慢复苏的进程也要抢回那颗‘眼睛’，那肯定也知道，像我这种肚子里能揣着几千几万个精神烙印的序列，拿着它会有什么后果。】
祂凑过去，在“上帝”耳边低声道。
【我期待着你成为我的‘兄弟’的那天，‘上帝’。】
【或许你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
“上帝”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祂差不多是下巴的位置。
翻涌的阴影迅速收敛，破损的神降容器从祂指尖接触的位置开始飞速修复。没几秒，一具崭新的、完整的人类躯体站在了混沌海的水面上。
祂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一张与精灵有着类似特征，又或者说，一张亚裔的面孔。
【祂答应你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上帝”勾起嘴角，【无论给你一具能够行走大地的身体，抵抗外神的入侵，遏止诡秘之主的复活，还是引领人类开启新纪元。】
【我是真正的‘上帝’，若我复苏，诡秘之主将再不可能复活，也不再有外神胆敢踏足这颗星球……甚至，我可以答应你庇护你的同族，让他们永远在土地上繁衍生息。】
【而你只需要将那颗眼睛给我，李奕。】
这回轮到祂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居然会给出这样的条件。】
【但我拒绝。】
“上帝”皱起眉：【为什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还没有傻到将自己、朋友和族群的命运交到一个神明、一个异族手里，哪怕你最终确实遵守了诺言。】祂摊手，【要怪就怪福生玄黄天尊吧，这可是祂教给我的道理。】
话音未落，祂的身躯毫无征兆地炸裂。
失去了蕴藏着支撑空想躯体最后力量的“眼睛”，神降容器的存在与否只在“上帝”的一念之间。
视野再度陷入黑暗，亚利弗才回过神来。
若非没有了实体，祂早已经冷汗淋漓：【……占据了造物主身体的，那是什么。】
【一个伟大存在遗留的意识。】影国之主冷淡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