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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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支狩猎小队派出几个队员回城传递消息后，月城的大祭司很快便抵达了现场，身后跟着好几位较高序列的非凡者。这位月城实际上的首领是一个看上去颇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头发灰白，杂乱垂下，脸上布满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大祭司走至队伍的前方，双手交叉，行了一礼：“尊敬的阁下，我是月城大祭司尼姆。”
他抬起头，看着李奕，并未因为李奕先前报上的名姓而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恭敬道：“您自称为我主的盟友，古老年代里的‘影国之主’在地上的化身。请饶恕我的冒犯，我们已经有近千年未曾得到主和王们的回应。”
“再次祈求您的宽恕，但能否请您在此，向这片大地降下任何神迹——”
李奕并不为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诧异，同样的也没有感到被冒犯。神明的地上化身即使是在第四纪也不多见，更别提只有一神的第三纪。而像他这样主动找上曾经信徒来自报家门的“神明化身”，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怪月城的大祭司会怀疑。
他笑了起来，微微颔首，然后将手中提着的兽首灯笼平举至两人之间，泛着绿色的火光落在他的双眼之中，却没有折射出哪怕半点光彩。
他温和地提醒道：“那么，稍后请不要随意走动。”
“影国是现实的倒影，即使是畸变的怪物，也在影国中有相对应的影子。”
等大祭司和狩猎小队的队员们都点过头，李奕松开了手。
灯笼摔落在地上，白骨兽首四分五裂，青绿色的火焰从骨片中流淌而出。一圈火线沿着地面迅速扩散，火线内则升腾起黑色的阴影。
因为常年受到来自于黑暗中的怪物的袭击，月城的狩猎小队成员下意识地纷纷戒备起来，骨质的刀剑向外，提着的灯笼则被保护在内。
当那青绿色的火线足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时，周围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暗沉的水底，变得模糊而扭曲。他们脚下的石子沙土变成了一整块呼吸起伏的肉块，表面流淌着深黑色的黏液，淡青色的经络蜿蜒其中，远处则游荡着几个足足有十余人叠加般高大的诡异影子。
身边的灰白雾气依然如同现实里的一般，向四面延伸不见尽头，但他们的头顶却已经没有了乌云和闪电，而是一片空荡。仔细看去，及其遥远的地方，似乎漂浮着数不清金红色球体，少数几个球体上面似乎还盘踞着什么生物——
【低头，否则会失控。】
差点迷失在遥远空间的狩猎小队队员们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去看头顶——然后他们又愣住了。
自称“影国之主”的男人站在他们对面。与在外界时和正常人无异的模样不同，他……祂此时披着一件足以遮蔽全身的斗篷，深深的帽檐将祂的脸颊一同掩藏在阴影之中，只露出嘴唇和苍白的下颌——而在被遮挡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斗篷下蠕动，甚至隔着布料向他们投来了令人脊背发凉目光。
【这里就是影国。】祂“说”。
兜帽下的那张紧闭的嘴并没有开合，但声音依旧传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道声音轻而含糊，带着不易察觉的奇异嗡鸣，就像是几百个人同时开了口一样。
祂举起胳膊，指向某个方向。黑色的长袍滑落至祂的手腕，露出了一道深刻可怖的裂缝。
【操控影国是我的权柄之一，我可以在影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比如让谷地成为高原。】
令人牙酸的惨嚎忽然响起，远方的地面——肉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拖拽，迅速隆起。浓稠的鲜血从地面泪泪涌出，裹挟着一些来不及逃脱的畸形影子，泥石流一般滚涌向地势较低的方向。
短短数秒后，原先的盆地便成为了突兀耸立在平地之上的一片高原。
【但是因为影国是现实的倒影，所以这里会逐渐恢复原状，高原不久后将不复存在。】
他们定睛看去，果然，组成高原的肉块在一点点溃散为阴影，这个进度虽然不快，但也并不能说慢。
“影国之主”抬起一根手指，高原在顷刻之间完全崩解，浓重的阴影逸散于天地之间。
【不过，如果我将某个地方的倒影叠加于现实之上——】
不知道“影国之主”又做了什么，在他们眼中，影国与现实世界忽然叠加在了一起，就像在烛光前重叠的两张图纸。高山与低谷、盆地与丘陵、河道与石脊，一一对应，分别重合。
【那么，改变影国，便可以改变现实。】
祂的五指缓缓成拳，与影国中的低谷重合的山峰顿时从中崩裂，硕大的石块雨点般四散，但却并未砸在地上，而是落进了影国中的低谷，被周围的肉块慢慢侵蚀同化。
低谷被填平，而现实的高山则悄无声息地消失。
扭曲可怖的阴影世界从他们眼中隐去，转眼间，他们头顶又是熟悉的，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千年不变的乌云与闪电。
狩猎小队的成员们望向远方——在昏沉的黑暗中，借着闪电带来的短暂光亮，他们清晰地看见原先盘踞在那里高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宽广的平原。
他们瞠目结舌。
他们确切地踏足了传说中的影国，目睹了圣典中“影国之主”在现实降下的神迹，甚至……甚至说不定在影国中，站在他们面前的神秘男人，便是真正的“影国之主”……
月城大祭司尼姆更是激动不已。
他阅读过城邦中留下的典籍，“影国之主”在古老的年代中便常常在灰雾周围的城邦神降，甚至不吝满足某些祈祷者的简单愿望，有关于祂的记载当然会比其余侍立于主身旁的天使之王要丰富些许。正是因此，他才敢确信眼前的年轻男人是真正的神明化身。
他向着李奕跪倒在地，双手叠放于胸前，头颅深埋，老泪纵横：“伟大的‘影国之主！’我们接受伟大的太阳神，创造一切的主命令，迁移到了这里，看守这片灰白的雾气，并做相应的尝试，哪怕后来这片大地被诅咒，主不再回应我们，也未放弃。
“到今天，已过去三千七百二十一年！”
他背后的狩猎小队成员们也仿佛验证了某种猜想，纷纷面露狂喜，手忙脚乱地学着大祭司跪倒，几个人手中的刀剑甚至滑落在地上——好悬没摔灭哪盏灯笼。
神明的化身垂下眼睑：“……是的，我知道，你们做得很好。”
大祭司接着颤声问道：“伟大的‘影国之主！我们已等候主的回音两千余年，您今日降临，是否是要带领我们离开这片土地，前往为阳光所照耀的外界！”
李奕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伯特利，这位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正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用一种及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些造物主的信徒。
作为曾经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的天使之王，祂知道，月城居民口中那位伟大的太阳神，创造一切的主已经陨落了，甚至连遗骸都被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和永恒烈阳所分食，而自祂躯体内诞生的真实造物主，则丧失了几乎全部的理性，被七神封印在了神弃之地。
至于他们简单的，见到太阳的愿望……
在沉默中，月城人的欣喜神情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不安的疑虑。
李奕终于开口：“抱歉。”
他走到月城大祭司面前，将这个不知所措的老人拉了起来，同时也示意其余人一同站起。
“……伟大的‘影国之主’，您……”
“我也不知道离开东大陆的方法。”他坦然地说，“如你所见，我现在也是这片土地的囚徒。”
月城大祭司错愕道：“什么？！”
李奕的目光从这些惶恐的月城居民身上一一掠过，轻声解释:“在神明之上，仍然有更强大的存在。我不是，但留下这片灰雾的那位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也是。东大陆与外界的隔阂来自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我无法打破它，也无法将你们带出东大陆。”
月城大祭司还没有反应，后面就有人先喊了出来：“那主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隔阂！祂难道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月城大祭司扭头斥责：“弗林！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祂陨落了，隔阂亦由此而来。”
这句话让月城的居民如遭雷劈，面孔刷地变得灰白，甚至有人身体晃了晃，出现了失控的征兆。李奕遥遥望了那个非凡者一眼，他的失控征兆便顿时无影无踪，但依然靠着身边人的搀扶才站稳了身体。
“我不知道祂是怎么陨落的，那时我已经陷入了沉眠——事实上，我也不应当在此时苏醒，降下化身。但是如你们所见，所谓的命运出现了偏移，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预言也发生了改变。”
“影国之主”的话语带着奇异的力量，竟然安抚下这些刚刚信仰破灭的信徒。
“我虽然不能解救你们，但会有另一名神明派来神使，将你们带到阳光普照的大陆之上。这不会很久，最多两年后，神使便将来到这里。”
“那位神明是……‘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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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行走在黑暗的荒原之上，一言不发。
“我以为你会去月城看看，将他们收作‘锚’。”伯特利顿了顿，说，“你在月城留下阴影屏障，不只是为了防止怪物侵扰城邦吧？”
李奕愣了下，这才回神：“怪物不是关键，主要是防止阿蒙进去……东大陆活着的人够少了，他再搞几个阿蒙城出来，就全死光了。”
他们路过一堆白骨，李奕停了下来，捡起滚落在白骨旁的狰狞兽首。
绿色的火焰在兽首中亮起，他在兽首上方虚虚一握，阴影缠绕成手柄与细绳，一盏新的兽首灯笼便完成了。
“至于‘锚’么，我不需要‘锚’。这个倒霉途径，一切理智清明统统寄托于源质和旧日的位格。只要我敢掉到序列0，就会立刻失控变成疯子……不，应该说是‘混乱’。”他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别说人性和理智，连自己的意识都不见得有。”
他忽然自嘲地一笑：“结果我竟然在旧日的时候被抢了源质。”
他拎着那盏新灯笼，两个人又沉默着前行了片刻。
伯特利再次开口，这一回，祂的声音及其凝重：“你说的那个‘愚者’，祂是你支持的，下一任的‘诡秘之主’吗？”
“他不是‘我支持的’。”李奕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即使没有我，他也将成为‘诡秘之主’——唯一的区别无非在于源堡的上一任主人能醒多久罢了。”
“那阿蒙呢，祂不是造物主的神子吗？”
李奕转过头看着祂，微笑：“伯特利，你觉得阿蒙能从福生玄黄天尊手里活下来吗？”
“我和福生玄黄天尊打过交道，那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存在。”他缓缓道，“在第一纪以前，被祂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外神可不只现在围在外面那些……也包括我。从我踏上非凡道路开始，便从来没有逃脱过祂的阴影。”
“当祂试图夺走我的源质时，那简直是一场梦魇。”
“就拿‘门’途径的能力举例吧，只要我接触任何带有‘门’的概念的物品，‘门’后一定是灵界之上的那片灰雾。我甚至没办法躲进影国，因为现实和影国的通道也是‘门’，就算我联通的是影国，但我最终一定会落在那片灰雾里。”
“无数的灵体之线由天而降，操控着我身边的一切。我目之所及的所有人，所有动物，所有生灵都是‘福生玄黄天尊’。如果祂愿意，地球便是祂的‘傀儡’，祂能一个人唱完整出独角戏。”
“所以我不敢躲进人类的城市，甚至不敢躲在动物出没频繁的地方，只能前往深海或者荒漠戈壁……但是我当时犯了个错误，我只顾及现实的‘门’，却忘记了一些虚拟概念的‘门’。”
李奕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一个国家所谓的‘西北门户’，当然也算是‘门’。”
伯特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李奕沉声道：“后来祂和‘上帝’同归于尽，但这个老诡死就死了，还留下了一堆后手等着复活。”
“要对付这个老奸巨猾还曾是支柱的混蛋，除非怀着随时豁出性命的觉悟。阿蒙虽然在找乐子上面深得祂的真传，但是要说这种争斗，我不觉得他能胜过福生玄黄天尊。”
更何况在未来，阿蒙在最后的神战里输给了老乡小周，小周也不负众望，成功和福生玄黄天尊纠缠着沉睡……那他支持谁，这不是这摆明了嘛。
到时候有他在，有源堡里的源质“定量”在，努把力按死老诡的棺材板应当还是行得通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