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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谨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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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雍正眼中满是挣扎。她的一嗔一怒会牵动他的心绪,他会因她的眼泪而方寸大乱,他会想着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窥见,更不容任何人染指。这一生一世都是如此,没有人可以让他们分开,“后宫诸事本就繁杂。关于她,朕自有考量。”这话语里,已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十三爷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却寸步不让,“臣弟知道皇兄心里的苦痛,可您也要明白,她没有真心待你。您推行新政,每日殚精竭虑,面对各方压力,独自承受。她不仅没能帮您疏解忧愁,还想着给您使畔子,皇兄贵为天子,有着自己所承担的责任,不能一味儿女情长。”
语速放缓,却字字清晰,雍正猛地转身,看着他的目光锐利而冷厉。
十三爷知道此刻退缩便会前功尽弃,他非但没有跪下请罪,反而挺直了脊梁,目光灼灼地迎向他的怒火,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还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皇兄对她的感情再深,可是她真的不适合深宫大院,你们最终也是有缘无分,难道您非要逆天而行?”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雍正目光寒冷如刀,直直刺向他,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些话,你早就想说出来?”
十三爷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第一次对自己决定产生了怀疑。原本以为,只要白初念离开,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皇兄定然会回归后宫。然而在面对一个如此固执的皇帝,他的心也不禁开始动摇了。
想起他的励精图治,一心想要整顿吏治,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作为兄弟,他不能坐视不管,“皇兄,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臣弟也听到了一些。”
此话一出,雍正微微蹙起了眉心,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十三爷看到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郁,深知白初念与他之间的感情纠葛复杂,皇兄看似威严冷酷,实则内心孤寂。
良久,他叹声道:“那些流言不仅仅在宫内流传,迟早会蔓延到民间,那时会波及到皇兄的声誉。难道皇兄为了她,不惜要与十四弟手足相残?”
雍正的心微微一沉,先前那番忧心忡忡的进言,让他内心的烦乱思绪在此刻都翻涌了上来。他不在乎她是否真的狐媚惑主,也不相信单凭一个女人就能动摇国本,“不过是些无知妄人散布的流言罢了。”
十三爷因他的话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在乎的是江山社稷的稳定,是皇室的颜面。他不想看到皇兄为了女人受惑于女色的指责,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那流言汹汹直指宫闱,牵连天家手足,更是损及您的清誉。臣弟心里实在难安。”
雍正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只听他继续说道:“臣弟知道皇兄有护她之心,您想找到她,但凡事需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反对您的人拿此事大做文章,让朝局更加动荡。”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幽香袅袅,仿佛凝固在空气中。雍正只是静静地捻着手中的碧玺玉珠,面上不动声色。
十三爷不再催促,静静等待着他的最终抉择。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是种逼迫,但他必须帮他做出最有利于大局的选择,“她身处漩涡中心,本就该一走了。您把她找回来,于她是众矢之的,日夜煎熬;于皇兄是授人以柄,徒增烦扰;于这后宫,更是人人不安。”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位,想到的只有名利利益的双结合,其它都是无可重要,“皇兄是大清的天子,您的声誉系着天下江山的稳固。有些事,或许在您看来无足轻重,但在天下人眼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过了良久,雍正才缓缓抬起眸子,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与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添了几分寂寥,“什么都不要说了。”这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知道朕的决心,就应该帮着朕把她找回来。”
迎着这严肃的目光,十三爷却毫不退缩,镇定问道:“外面人人在传皇兄为了美色移情别恋,皇兄当真不在乎自己的圣誉?”
“这些都不重要。”雍正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冷硬,眼神带着一丝冷静与锐利,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更加坚定的决心,“你必须要把她找到。”
十三爷面色一惊,“可是……”
“没有可是。”雍正打断他,目光愈发幽深,“这是朕给你的命令!”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十三爷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明白他对白初念私自离开一事心有隐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心里话暂且按下。继续提及,只会适得其反,让皇兄心生怒气。
沉思片刻后说道:“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存心躲您的人恐怕不易。”
雍正此时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紧握的双拳已泄露了内心远非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十三爷背影挺直,谨慎道:“白初念出逃不是头一回,她鬼主意最多,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用得什么法子避开侍卫逃出了宫门?”沉吟一会儿,又焦急道,“会不会又穿着太监的衣服溜走了?还有宫中的那条地道有没有派人查看?”
“这些没什么可说的。”雍正缓缓转过身,脸上已不见之前的怒色,只有一种深沉到近乎冷酷的算计,“她走了,留下那些个奴才,走的也不会心安。”
十三爷神色一怔,“这么说,皇兄知道她怎么出宫的?”
“她不是一个人。”雍正走回桌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冷锐,“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十三爷皱着眉头在殿内来回踱步,低声呢喃了一句,脑中迅速思索着可能的幕后之人。有谁会接应她呢?难不成是十四?
他恍然大悟道:“紫禁城向来波谲云诡,八哥九哥为了夺权,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万一人落到他们手中,皇兄岂不是被拿了弱处?”
雍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朕不会让他们得逞阴谋。”
他话落,十三爷挑了一下眉,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白初念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尤其是现在这紧要关头,皇兄勤政爱民,一心想要革新弊政,这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便想尽办法来阻止,她就是一个最好的把柄,此次离开实在太危险了。说不定此时那些人趁乱生事,已经开始谋划着下一步更为阴险的计划。
“为了防止再生变故,臣弟现在紧急召集所有侍卫,加强宫中的戒备。”说出此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急躁。
雍正身体微微前倾了下,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只听他寒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十三爷心中大致明白了几分,在寝宫中来回踱步,心中做着盘算。过了半响,定住脚步,低声劝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应对。”
雍正听到这里,眼中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些阴谋算计远没有这么简单,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难以捋清。手指轻叩桌面,沉思片刻后,吩咐拉锡继续监视那些人的动向,让他须谨慎行事,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把人安全找回来。
十三爷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却并未点破,只是神色愈发复杂,“臣弟会暗中调查八哥背后的人近日有没有与十四弟联络。”
雍正没有再开口,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十三爷见他不愿继续探讨,自己也不便多说,只得行礼告退。此次试探,探出皇兄对白初念的真实态度,那反应证明他并没有平息怒火,却又好像触及了他心底更深的情愫。
明眼人都能看到那是被某种更深层的痛苦所击中。
离开养心殿,十三爷心情复杂难言,并未立刻回府,而是在宫中漫步,心中反复思量着雍正的那些话,禁不住陷入沉思中。在这深宫里,皇兄能信任之人寥寥无几,后宫佳丽如云,无一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唯有白初念是他心底最柔软的牵挂。
今晚他的那些肺腑之言必然会在皇兄心里留下裂痕,可是他就是气他,也不想看到他因为女人受到敌手的牵制。
行至御花园,十三爷来到凉亭里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这场宫廷风云中,自己务必要做皇兄的左膀右臂,如果有人试图搅动风云,他绝对不允许。
坐了片刻,唤来自己的侍卫,低声吩咐几句,侍卫立即领命而去。
……
院外最后一丝余晖敛去了,养心殿内提前点了烛火。灯火摇曳,雍正坐在御案后,随手翻开一本奏折,然而,手中的笔却迟迟未动,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折子,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望向殿外那深沉的夜色,仿佛能透过这重重夜幕,看到她的身影。
苏培盛轻步走进来,见皇帝独自站在窗下,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他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低声道:“皇上,该用膳了。”
雍正并未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半响后,语气冷淡道:“撤下去。”
苏培盛抬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疲惫,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仍恭敬地道:“皇上一天都未进膳,奴才担心您伤了龙体。”
凝着夜空里的月色,雍正眼神渐渐深沉,声音更是冷沉,“退下。”
苏培盛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多言,默默退到门外。方才在殿里,皇上浑身冒着阴寒之气,也知道是气得不轻,他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成为帝王怒火倾泻的出口。
回首望去,内殿的灯火依旧亮着,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独自伫立在殿中,背影在窗纸上投下一抹孤寂的剪影。
他在心底轻叹一声,皇上是君王,是这九重宫阙唯一的主宰,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寝食不安呢?
白初念还真是不懂惜福,多次辜负皇上的情深,他还没听过哪朝哪代皇帝的女人逃出了皇宫,这不就是要把皇上往死里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