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阿吞吞

3、日记：10.23

　　2015年10月23日星期五 天气阴
　　我没有睡多久，家里出了点事。
　　我当时倒在沙发上睡，说睡也睡不着。我一直逼着自己，哪怕睡一会儿。
　　好几天没睡了。
　　五点多那会儿，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悉悉嗦嗦一顿声音之后，毛豆在我脚边滚了滚，翻了个身子又睡着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妈已经送着小外甥女上学去了。
　　我掏了掏自己昨天带过来的包。
　　哦，我包里面的两万块钱没了。
　　我愣了一会儿。
　　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似乎……没那么在意这笔钱。
　　我忘了这笔钱我揣在包里是为了什么。
　　昨晚原来是进了小偷，但门锁明明没坏。
　　我当时就睡在沙发上，包就放在我脚边，我脚边还有一只狗。
　　狗睡得可香了，连生人进了家门都没有叫一声。
　　傻狗
　　我看着空空的钱包，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
　　我忘了我打的谁的电话，但接起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喂？”
　　“我钱丢了。”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狼狈。
　　那边把电话挂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害怕自己不小心拨错了号码，打扰到别人。
　　我低头一看，联系人那栏写着“老公”。
　　……看来是我真的打错电话了。

　　我打电话给了110，打给我妈。
　　我妈把小外甥女送到一半就折了回来。
　　然后跟我一起去把物业狂喷了一顿。
　　但凭心而论，我真的在乎那笔钱吗？
　　好像也并不是
　　我突然一下挺感激那个小偷的
　　我妈问我那笔钱着急吗？干嘛用的？
　　她语气有些凶，像小时候老管我的样子。
　　她有点生气，我知道的
　　两万块不是一个小数字。
　　我呜咽了半天，才老实交代
　　打官司的钱
　　打什么官司？
　　……离婚官司
　　我妈愣了，然后抓住了我的手
　　我没哭，我妈也没说话了
　　好安静啊

　　跟派出所报案、跟物业吵架，然后再跟我妈解释这啊那啊的
　　我突然累爆了
　　我已经不想再开口说一个字了
　　我忘了时间过了多久……三个小时？一个早上？我只记得下午五点的时候我接到了电话。
　　他打来的电话。
　　我满脑子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喂喂喂喂个不停
　　烦死了！
　　我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电话，习惯性地问道：“你下班了？”
　　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还是深刻地记得他下班的时间。
　　“……我早上没听到你的电话。”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给了我这个解释
　　哦
　　我也就这么回了他一句
　　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生气了？”
　　我说没有
　　但我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他只是害怕我骂他
　　从我发现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之后，我骂了他不止一次
　　好的、烂的，冷嘲热讽的、激情澎湃的
　　我骂人功夫向来一流，放眼整个昆明都不见得有几个能吵得过我的，丝毫不吝啬在这对狗男女上多花点儿。
　　把他都骂怕了
　　从我跟他谈恋爱、到走进婚姻，我跟他吵过架，但从来没有那么凶地骂过他
　　说舍不得？或许有些吧
　　他问我为什么早上给他打电话
　　我没有想这个问题，而是想了另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想着找他求助？
　　他什么都不能帮我的，他只会伤害我了
　　但为什么……我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帮帮我？
　　我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说
　　“我们俩离婚的事情……还是不要打官司了吧，大家彼此都体面一点吧。”
　　其实我一开始知道这个官司的胜算不是完全大。
　　我能抓到他出轨，即便我有证据，作为呈堂证供的时候，我还是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臢东西
　　就像我今天只是听到了一个字，连接电话的力气都耗干净了。
　　他在检察院工作，身边来来往往的，总有一些能不把他逼到净身出户的狐朋狗友。

　　他说，好
　　他说，他会补偿我的
　　我说，再说吧
　　他问我什么时候谈
　　我说，后天吧，后天下午你来我家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说的“家”已经不是那个地方了
　　那个阳台小小一块，连阳光都只能偷着照进来，还有一对行尸走肉的父母的逼仄空间
　　他问，为什么不是明天？明天周末，他有空
　　我嘲讽，不陪你的小娜了？
　　黎娜，那个女人的名字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就想吐了
　　他没有出声，半晌之后才道，你自己说要体面一点的
　　我说，我想静静
　　我挂了电话
　　但我根本不知道明天自己该去哪儿

　　在钱被偷了那一刻
　　我突然发觉自己可悲得像一个小丑
　　我没有办法为父母减轻负担、只会给他们制造麻烦，从小就这样
　　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平静地再去接受一段感情的失败
　　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千挑万选进入婚姻的人是个恶心的背叛者
　　离婚官司的钱突然被拿走了
　　我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我的婚姻
　　我唯一能想的清楚的事情是
　　在脑子一团乱糟糟的时候
　　我还爱着他
　　犯贱啊
　　但早就上瘾了，戒不掉了
　　我爱他
　　我现在想恨他，都做不到了
　　我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