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熠》隧鱼

6、吃食

　　温玉衡翻开奏折看了没多久，便有人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陆城抬头一看，忙站起身来，迎到跟前笑道：“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无须您亲自受累跑这一趟。”
　　那人却将视线转向温玉衡，淡淡道：“怎么，我来不得此处？”
　　陆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联想到他让自己送食盒的举动，忙转了转眼珠道：“那哪儿能啊，您随意，您随意。”
　　那人点点头，示意陆城回去，自己则慢慢踱到温玉衡身边，单手掀了掀那个食盒盖子，见里面的东西一动未动，便轻声问道：“肚子不饿么？”
　　他安排在太傅府里的人分明说，温玉衡今早胃口不好，吃了一些便吐了，他这才巴巴的送了吃食过来，偏偏这人还不领情！幸好他不放心过来看了看。
　　温玉衡抬头看看他，站起身来，提着食盒要交回给林烨：“将军这是做什么，日后莫要如此了，否则瓜田李下，容易惹人误会。”
　　林烨却道：“这有什么，温大人理政辛劳，本将送些吃食来犒劳一二，怎么就瓜田李下了？”双手依旧背在身后，并没有接温玉衡递过来的食盒。
　　温玉衡略一沉吟，便掀开食盒盖子，看了看里面，也不是多贵重的吃食，就是一大碗白粥并几碟子酸黄瓜、咸菜、腌萝卜，都是些开胃的小菜。
　　既然如此，他便叫人拿来三个碗，将白粥分进这三个碗中，又在每个碗里分别放了些小菜，给陆城和萧鹤一人端过去一碗，“将军特地带了早食过来犒劳大家，咱们一起吃，别浪费了将军一番心意才是。”
　　萧鹤虽然对林烨有些看不顺眼，但既是温玉衡递给他的，他还是接了。
　　陆城就有些惶恐了，给温玉衡送食盒是将军交给他的任务，如今弄成这样，可见是办砸了，他看看温玉衡，再看看林烨，有些尴尬道：“纵平，这……我就不用了……不如给将军吧，将军一大早赶过来，肯定也没有用过早食。”
　　温玉衡看了看他，从善如流，将本要递给陆城的碗转移到林烨跟前，林烨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接过来稀里哗啦几大口，一碗粥就全下了肚了。
　　温玉衡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烨大快朵颐，等他喝完，才与萧鹤一起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粥。
　　温玉衡喝着粥，咬了根酸黄瓜，渐渐觉得这些入口之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不知不觉一碗粥就全部下了肚。
　　其实他知道林烨今日送来的东西能够解吐，可他本是个不挑剔饮食的人，如果突然要求起来，免不了惹人猜疑，因此这几日他是真的没怎么吃饱，如今喝了这碗粥，好歹能垫一垫，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而那边沈辞听说了林烨进宫直往内阁而去的消息，匆匆赶来，挥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的德子后，轻轻走进了内阁。
　　彼时，温玉衡和萧鹤刚刚把粥喝完，手里还捧着粥碗，林烨手里的碗也尚未放下。
　　沈辞看着这三人三碗，眸光微暗，而后指着唯一没有碗的陆城道：“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的内阁，难道还成了你们的食肆不成！”
　　不等陆城回话，林烨就不以为意地笑道：“陛下今儿怎么有兴趣踏足此地？是这样，我看几位阁臣理事辛苦，特意为他们带点吃食犒劳一二，因为陆尚书不吃，我便把他的那一份吃了。”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空碗。
　　沈辞一遇上林烨，就好像有发不完的脾气，他冷冷道：“朕的阁臣，自有朕来犒劳，不劳你来费心！”说完，便转身要去寻德子，让他着御膳房准备丰富膳食送到内阁来。
　　还是温玉衡及时起身止住了他，柔声道：“陛下，不必这么破费，臣等已经吃饱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沈辞心里的气立刻消了一半，忙过去拉着温玉衡走到一个角落，赌气一般轻声说道：“你，怎么能吃他的东西呢！”
　　现在不是独处，温玉衡不能拍他的肩膀，于是安抚一笑：“没事的，他自己先喝了一碗，我也闻过，里面没毒没药，出不了什么事儿。”
　　沈辞瘪瘪嘴，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先生和那人扯上什么关系！
　　林烨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在意，朗声道一句“臣先告辞”后，便背着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内阁。
　　回到府中，林烨派人送了几大缸开胃止吐的小菜去太傅府，温玉衡以后若是不想饿肚子，就指着他这几缸小菜了。
　　之后几日，林烨每日都主动关心温玉衡的饮食, 确保他没有再为了不露出端倪而饿肚子以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这心显然放得有点太早了，他二嫂看他这几日闲在家中，便带着他大嫂、三嫂一起过来游说，什么哪家姑娘貌最美, 哪家姑娘最贤惠，哪家姑娘手最巧，一张一张的画像递到了他眼前，这阵仗，比那皇帝选妃还要夸张。
　　林烨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几位, 后来就被弄得不胜其烦，直接告饶了：“几位嫂嫂，实话告诉你们吧, 你们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已经在旁人腹中怀着了, 你们不必这么着急替我娶妻。”
　　二嫂叶氏忙问：“对方是谁家的姑娘？按理说，这未过门就生下来的子嗣, 只能算外室子, 连庶子都不如，不过人姑娘既然有了身子, 就要赶紧接到府里养着才是, 你放心，只要能为林家留下个后, 我们几个只会当她是个宝, 决不会欺负她的。”
　　林烨无奈：“我当然是相信几位嫂嫂的，可那人他……唉, 总之, 目前是没办法接过来的。”
　　看他这一脸无奈的样子, 叶氏心直口快道：“对方该不会是那红、红漪楼里的姑娘吧？”随即又道：“就算是那里的姑娘，我们也会好吃好喝地把她养在府里，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烨忙道：“二嫂，您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那人出身绝对正派，只不过……身份复杂，不便现于人前。”
　　这话一说，三位妇人便都噤声了，能从林烨嘴里说出“身份复杂”一词，说明那人的身份定是十分不简单，那她们还是不要添乱为好。
　　最后在离开之前，大嫂钱氏神色颇为郑重跟他说：“小叔，你放心，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咱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们这几个嫂嫂的娘家，也绝对会支持你！”
　　林烨知道她在想什么，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为四个字：“谢谢嫂子。”
　　目送嫂子们远去，林烨想到之前二嫂的话，不禁摇头一笑，也不知，温玉衡要是知道自己被比成了红漪楼里的姑娘，他会是个什么表情，真是让人忍不住想亲眼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