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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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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朝启康三年,明政殿早朝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端坐上首的皇帝沈辞看了看出列的人,立马想到了那人,眉头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半晌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何事?”
兵部尚书陆城抬头道:“启禀陛下,想当年北部大乱,夷狄连克十六州,多亏有有林将军力挽狂澜,然纵是将军,也花了近六年的时间,才将北方十六州全部收复,由此可见夷狄之难缠,如今,夷狄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恐不久就会举兵再犯我大宴,因而臣请求陛下增加军饷招募兵马,以防夷狄之祸。”
沈辞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红晕,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钱为那个林烨招兵买马吗?什么夷狄犯边都是借口!林烨现如今已经掌握了天下兵马的三分之二,竟然还敢让他的人公然在朝堂上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公然藐视皇权,无视他这个皇帝!
想到这里,沈辞反倒稍稍冷静下来了,先生曾和他说过,林烨现在越是嚣张跋扈,反而越有利于他们策反林烨阵营里的一些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量敢造反的。
当今陛下继位整三年, 年岁十七, 刚刚长成,正是意气风发, 憋足了劲儿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然而当年先皇驾崩得突然,新帝年少,手腕不足,与先皇生前关系又疏离,如何掌控得住朝堂?
文臣之间结党营私,几方争斗,虽让人颇为头疼,但新帝好歹还能坐收渔翁之利,而武将却几乎全部以林烨为首,一个皇帝的手中没有兵权,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好在,沈辞身边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温玉衡。
就在朝堂的局势微微僵住时,站位颇为靠前的一位青年缓缓出列,此人头戴展翅漆纱帽, 身着绯色仙鹤袍, 玉带束腰,文质彬彬,君子端方,往人前这么一站,便让人不自觉心生敬仰赞叹。
此人便是刚过而立之年的当朝太傅、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温玉衡。
只见温玉衡先是对皇帝款款行了一礼,然后便侧过身来对陆城道:“陆尚书所言极是,北方夷狄的确不得不防,只是陆尚书有所不知,今年并非丰年,南方有几地发了规模不等的涝灾,连赋税交的都勉强,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款目来增加军饷了。”
说完不等陆城反驳,温玉衡便转过身对着皇帝道:“陛下,此乃其一,其二便是,臣私以为,夷狄虽为隐患,但我大宴亦有战神林烨将军坐镇,当年林将军年少,尚能率军驱逐夷狄,收复失地,如今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区区夷狄,我泱泱大宴,有何可惧?”
“哈哈哈,好!说的好!”
不等沈辞说什么表示赞同,一道响亮豪迈的声音便率先响起,随后,一身着玄衣头戴金冠的男子从殿外走进来。
林烨正是大晏王朝的镇北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林烨,其手里掌握着能调动整个王朝三分之二兵力的虎符,权势滔天。
林烨走到温玉衡身边,先是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有些轻佻的笑。
温玉衡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林烨转过头来,向着皇帝随意作了个揖便算作行礼了,看得沈辞怒火中烧,眼中的恨意都快化为实质了。
那些皇帝党的官员更是一个个一脸愤慨,这个林烨,在朝堂上公然视皇帝于无物,难得上朝,迟到不说,还不俯身跪拜,甚至连朝服都不穿,整个一副要谋朝篡位的嘴脸。
但不过这些官员再怎么愤怒,都只能敢怒不敢言,还是那句话,林烨手握重兵,各处关隘要地的守将,全部是他的旧部亲信,对于这些人来说,皇帝的命令不好使,他们只认镇北将军手里的虎符。
林烨对于那些愤怒嫉恨崇敬的视线统统无视,行了礼之后就转过身和温玉衡说起话来,就差把无视皇帝、嚣张跋扈几个字写脸上了,沈辞的脸色也因此更难看了,但他看到先生对他摇了摇头,所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纵平,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温玉衡神色微顿,无波无澜地回道:“一切无恙,多谢将军记挂。”心中却已提起了警惕之心。
林烨听出温玉衡语气中的疏离和防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令温玉衡意外的是,林烨接下来都没再开口,直到早朝结束,他都站在一旁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让温玉衡心中更加警惕了,不过他一向沉稳,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不会让人看出什么。
巳时,早朝刚散, 众大臣三三两两从明政殿出来, 温玉衡身边围了两个年纪相仿的文官, 三人正结伴往宫外走去,林烨在后面快步赶上他们,口中喊道:“纵平,且等我一等。”
三人停住脚步,同时望向林烨,左边那位同着绯衣,胸前三品孔雀补子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温玉衡抬手止住,淡笑着问道:“将军唤我何事?”
林烨勾唇一笑,盯着温玉衡说道:“无甚大事,不过想请纵平一叙罢了。”
先前那中年男子一听,心道,这混不吝的寻纵平能有什么好事,没的带累了纵平的名声,于是便想开口替温玉衡回绝。
温玉衡再度抬手止住了他,温和一笑,对身边两人道:“仲达,景明,你们先行一步,将军既有所请,我自无不应之理。”同时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来了。
被唤做景明的男子颇为沉得住气,见温玉衡行止镇定,知他心下自有思量,不想给他添麻烦,便一把拽上急性子的仲达,拉扯着往宫外走去。
见他们两人渐行渐远,温玉衡这才转身问道:“将军欲在何处一叙?”
林烨哈哈一笑:“那红漪楼、阑珊阁皆是大门敞开,可随意出入,纵平想去哪家,我都随你。”
温玉衡心下暗道,这红漪阑珊乃是京城并列的两大销魂窝,红漪楼里的花魁娘子艳名远播,阑珊阁里的头牌公子风姿绰约,而据他所知,眼前这位早已是那两位的入幕之宾了。别说他不近美色了,就算他真有什么爱好,也万万不能从这两处中选一处去的。因为文官最重清名,他若沾上这两处的任何一处,恐怕都要被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们指着脊梁骨骂,从此官名上多一个洗不去的污点。
思及此,温玉衡面色一肃,看着林烨闭口不言。
林烨见此,了然笑道:“方才是开玩笑的,纵平莫要见怪,这样吧,去你府上,或是我府上?”
温玉衡将衣袖一拂,淡淡说道:“便去我府上吧。”说完,便转身朝宫门口走去,林烨见状,眸光一闪,迈步跟在他身后。
不远处的墙角处,奉旨前来请太傅大人留步的小太监见此情形,眉头微皱,在心里琢磨好说辞,便回明政殿回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