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谷睢

23、第 23 章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的确无事可做，原本忙碌的大理寺难得消停了下来，四周安静得可听鸟鸣。
　　陆予安闭目养神，心绪稳定下来，五感便变得尤为敏锐。
　　一阵轻巧的脚步在门外徘徊着，像是在踱着步子，来回的绕着圈走，似乎在犹豫踌躇着什么。
　　没过多久，零碎声音停了下来，而后成了十分规律的行走，朝着门边过来了，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平静。
　　陆予安睁开眼，坐直身子，开口道：“进来。”
　　门被人推开，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个穿着墨绿色官袍的人，在两米外的地方站定，恭敬地行礼出声：“下官原是张寺正底下的司薄，柳大人说您初上任，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便提拔了下官，从此以后，就跟着大人您混了。”
　　这是大理寺的规矩，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带着几个官职低一些的，再过不了多久，应该还会有人过来。
　　这人长得周正，年龄不大的样子，不说话的时候绷着嘴角，说话时也不看人，挺守规矩，看来是个老实的。
　　“叫什么名字？”
　　“下官姓吴，单名一个恪字。”
　　现在没什么事，他也只是来报道而已，陆予安问道：“柳大人可让你带了什么其他话来？”
　　“回大人，没有。”
　　看来就是让这位司薄来混个眼熟的，毕竟大理寺不会清闲多久，没准再过两个时辰就忙起来了。
　　既无事，也不好让人家白白浪费时间呆在这里。
　　陆予安道：“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我自会唤你。”
　　“是。”
　　吴恪弯腰俯了俯身子，又动作极轻地退了出去。
　　这孩子是个谨慎的，不过谨慎点也好，考虑的事情多，就不会给他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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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皇宫。
　　寅时三刻，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官员从午门鱼贯而入，陆予安排在后边，正好成了绯青两色官袍的分界线。
　　文武百官各司其位，穿戴方面各有各的规矩，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景帝也早早地坐在了大殿之首，龙目含威，一身灿金色的龙袍象征着身份的至高无上，五爪金龙盘绕在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百官，让人不敢直视。
　　见了皇帝，官员也都到齐，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站在殿上，光是看着就颇有气势。
　　景帝身边的太监微微弯着腰，扫了眼整个大殿上的官员，随后慢慢直起身，露出一个谦卑和煦的笑容，声音高昂尖利。
　　“上朝。”
　　随着他的声音，底下的一众官员整齐划一地撩起衣摆，干脆利落地俯在地面上，额头轻触地面，合声震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沉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这一遭每次上朝都会重复一遍，十年如一日，也不知道是哪个先人定下来的规矩，也不嫌繁琐，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能更好地体现出天家的威严。
　　“朕前几日说过，要在殿上亲自审问犯人，如今时候已到，便传犯人上殿。”
　　大太监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自然对皇帝心思有了几分了解，何况这是他份内的事。
　　他上前一步，尖细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大殿，颇具穿透力，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传犯人上殿。”
　　殿外又有人接连传了三次，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身穿白色囚衣的人上了殿，那人身量颇高，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镣铐，限制了行动，怕他做出什么会伤害别人的事。
　　他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道贯穿了整个面部的疤痕却更加恐怖了几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尤其的明亮。
　　陆予安远远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股压抑沉闷，才堪堪几天时间，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萧起直勾勾地盯着上首的皇帝，目光渗人，丝毫没有见到皇帝该有的惶恐。
　　“大胆刁民，见了陛下还不跪下！”
　　大太监对他极其无礼的态度恼怒出声，他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无动作。
　　左右压着他的锦衣卫突然用力往他膝盖窝处踢去，他没有反抗，顺势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
　　对于他的表现，朝堂上一片哗然，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敢对陛下如此无礼的人，果然是杀过人的，这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
　　大太监心里捏了一把汗，这人还真是不怕死，殿前冲撞，当即便可以拉下去处死，而皇帝的脸色，他已经不敢看了。
　　正准备再次开口训斥，景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景帝虽然面上不显，眼底却是一片阴沉。
　　他眯起眼看着下面盘腿而做，毫无恭敬可言的人，只觉得面貌有些眼熟，虽然想不起来了，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直觉，以及强烈的危机感。
　　“你是何人，为何于京城之内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景帝问道，他避开了死者身上出现大不敬字眼的事，没有谈及。
　　他毕竟是个皇帝，虽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得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萧起微微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的讽刺之意渐重：“这才几年不曾见过，陛下怎么能忘了我是谁？哦，也对，您或许连我父亲都不记得了，又怎么可能记得住我这个无名小卒？”他特地咬重了“您”这个字，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
　　景帝上下打量一番，面色深沉凝重，不知道是认出来了还是没有人出来，久久没有发话。
　　萧起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提个醒如何？”
　　他死死地盯着上位的人，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明亮的眼睛里泛着凛冽的异光。
　　“我姓萧，陇西萧家！”
　　他一字一顿，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一样，每个字都说得用力，几乎是咬着舌头说出来的。
　　陇西萧家！
　　景帝瞬间变了脸色，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动作有些仓促的狼狈，他看着底下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之下藏着震惊。
　　他盯着萧起，面目阴沉无比，目光犹如实质将人刺穿。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