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9、第 9 章

　　每一年的寒假都过得格外快些，大年初一满城的鞭炮声似乎才刚刚远离，元宵节的灯笼已经挂上了树梢。

　　倪莹和刘冉围着自己手织的大红色围巾，一人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是刘冉的小外甥，爸爸妈妈临时有事，把小女孩托付给刘冉照顾。

　　两个未婚的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姑娘在城里转了一天，彼此都有些疲惫，她们驻足在花灯街前，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在视野里亮起来，慢慢蜿蜒至远方。

　　倪莹蹲下身子，问小姑娘：“秀秀，要不要去游乐场玩一会儿？”

　　小姑娘一只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另外一只手抱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她勉力点了点头，“好耶。”

　　倪莹和刘冉趴在游乐场外面的栏杆上，游乐场面积不大，收费倒挺吓人，一小时六十八元，刘冉付了钱，正在给秀秀的妈妈发微信，倪莹说她，你不会吧，六十八块钱也要得出口，那你刚才买玩具的钱和买糖葫芦的钱要了没？

　　刘冉闷头发微信，“那个钱没要。”

　　倪莹听她口气，还挺委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便不想再理她，管自己在栏杆外面走了几步，寻到秀秀的踪迹。

　　游乐场中间部位用小凳子围出了一张桌子，桌子能有一米八的大床那么大，上面摆满了各色橡皮泥，秀秀安静地坐在桌子边上，正在用橡皮泥捏一只小鸡。

　　倪莹趴在栏杆外面看秀秀，她难得享受这短暂的安静时光，从那个“时空”回来之后，她的症状似乎又严重了，王文哲把那条丝带偷偷拿去实验室化验，发现里面的成分很简单，和如今他们使用的布匹成分一般无二，他们把两条来自不同时空的丝带放在一起，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一样的分子结构，为什么这个成为这个，那个成为了那个。

　　倪莹时常想得头疼，王文哲也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他把图书馆里能借得书全部搬回了宿舍，日以继夜地翻阅，刘冉和他闹了很大的矛盾，他却置之不理，看书看乏了，就去实验室里泡着，一泡就是一整天，倪莹偶尔换了白大褂进去看他，总能看见他把头发揉得更乱，眼神涣散地坐在仪器桌的后面。

　　倪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她把目光专注到秀秀身上，后来她渐渐注意到秀秀身边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年纪更小，四岁不到的模样，应该是家庭条件不错，穿着一套小小的西装，竟然还打了领结。

　　小男孩应该来得时候早些，他面前已经摆放了许多小动物，都是用各色橡皮泥捏的，小动物怪模怪样的，只能大致辨出些模样，长得歪歪扭扭的小鸡，站不稳的小马，头重脚轻的小鸟，还有一坨又一坨明显没捏出明显轮廓的小动物。

　　秀秀笑话小男孩，“小弟弟，你捏得是什么呀？让我来帮你捏吧。”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的”，小手一挥，把那些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全部拍扁了，重新团在一块儿，又一块块撕下来，递给秀秀。

　　倪莹越看越是心惊，眉头慢慢聚拢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的一声，又是咚的一声。

　　秀秀是个女孩，比男孩早熟些，又差着一岁，手自然巧些，她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象，又捏了一只河马，小男孩在边上欢呼，拍着手叫道：“犀牛，犀牛，姐姐姐姐，我想要犀牛。”

　　秀秀又捏下一块五颜六色的橡皮泥，揉揉搓搓，手心就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犀牛，男孩小心翼翼地拿过去，放在眼前左瞧右瞧。

　　“怎么只有一只角？一点都不厉害。”小男孩捏下两块小小的橡皮泥，揉成尖尖的，放在犀牛角的两侧，“这样才酷。”

　　秀秀把那两只晃晃悠悠的犀牛角拿下来，学着幼儿园的老师模样，批评小男孩，“犀牛角很重的，放三只在头上，犀牛会抬不起头来的。”

　　小男孩赖皮笑笑，“那放两只行不行？”

　　秀秀点点头，“可以的。”

　　倪莹只觉得脑袋疼得更厉害，眼前出现了幻影，她勉勉强强扶着栏杆去找刘冉，刘冉还在原地气嘟嘟地打字，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刘冉，刘冉没听见，她想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宿舍去睡一觉，她额头冒着虚汗，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红印，她不受控地再次去瞧秀秀和那个小男孩，他们已经又捏出了一堆古怪的物件，长着四只耳朵的猴子，长着鸡爪子的野猪，长着九颗脑袋的狼，还有……长着人脸的乌鸦。

　　倪莹“啊”的一声大叫，这是她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她想挣脱这一切，可她办不到，她耳边又传来秀秀的声音，“这些小动物好难看，一点都不好看，我们再重新来过吧。”

　　然后有一只巨掌对着倪莹的脸拍下来，商场成为山洞，巨大的回声在山洞里一遍遍萦绕，那声音最初似乎是从小男孩的嘴里发出来的，那小男孩说：“好的，咱们再重新来过。”

　　倪莹轰然倒下，她的身体砸在商场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刘冉终于从手机荧幕上抬起头，慌张地朝倪莹跑去，商场保安和临近的几个男生，跟在刘冉的身后，一同向倪莹跑去，倪莹合上眼，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山洞变回了商场，六层楼高的透明玻璃天花板，每一层的盘旋电梯，各种商铺的巨型logo，流光溢彩的装饰吊灯，是她记忆里的最后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