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35、第 35 章

　　倪莹和蒙骜从邯郸城出来，一路风餐露宿，沿着官道北上，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又转至西向，走走停停，身上盘缠早就散尽，只得边走边寻些苦力活换些铜板，铜板换成馍馍，只够三两天填肚，三两天之后两人再挨上两天饿，便再去寻活来做。

　　这一日，眼看着咸阳城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两人心中欢喜，便埋头走得久了些，谁知天黑之后没找到村庄落脚，只得找了个废弃的窑洞躲了进去。

　　倪莹值守上半夜，下半夜怕有不干净的东西，便换做蒙骜值守，倪莹在窑洞口守了会儿，瞧着月亮半掩在树后，洞外树影憧憧，她心中怯怕，便早早唤醒了蒙骜。

　　蒙骜早瘦得脱了形状，头一回遇见的时候，倪莹还记得他身高八尺，身材魁梧，一身的肌肉简直荷尔蒙满溢而出，这些年的牢狱之灾熬下来，人瘦成了门板，脸颊也凹了下去，她一时睡不着，也没回返窑洞里，只是守在蒙骜身边和他闲聊。

　　“蒙哥，你说，范绒姐姐会不会在咸阳？”

　　蒙骜的腮帮子鼓了鼓，半饷才答：“不知。”

　　倪莹便也不作声，抱着腿坐在蒙骜身边，中间她靠在蒙骜肩头睡过去一次，醒来夜还是很深，丛林里有鸟叫和虫鸣声，她迷糊了会儿，身子不受控制往下倒去，便索性枕在了蒙骜的腿上。

　　谁知却睡不着了，蒙骜轻轻拍了她会儿，她还是睡不着，翻转身子，仰望星空，情不自禁地感叹，“古代的星星可真是好看，像是银盘似得。”

　　蒙骜低下头，瞧了她一会儿，才道：“你总是愿意说些古里古怪的话。”

　　倪莹翻身坐起，指着西北角对蒙骜说道：“你看那里，那是大熊星座，还有那儿，那是白羊座，那是猎户座，那是天蝎座，你再看那儿，看到了吗？那是北斗七星，还有北极星，你若是在野外迷了路，跟着北极星一直走，便能脱困。”

　　倪莹陷入回忆里，“六年前，我便曾经在群山中迷过路，便是靠着白日里太阳东升西落，晚上辨着北极星脱困的。”

　　蒙骜淡淡道：“那回我没在你身边。”

　　月光似水，落在两人肩头，倪莹絮絮叨叨的话终被蒙骜一句定住，她静了会儿，被蒙骜揽在怀里，头并着头，虫鸣声愈加鼓噪，倪莹终是开口问他。

　　“若是在咸阳城里寻着了范绒和孩子，你该当如何自处？”

　　蒙骜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你跟范绒好好相处，不许吵架。”

　　倪莹笑笑，也是，范绒两个孩子都生下了，还能让蒙骜如何做呢，若是真被摆在同一个天秤上，范绒加上两个孩子，定是沉沉落下，将她这一端高高翘起的。

　　又默了会儿，蒙骜拍拍倪莹的后背，“去休息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明日里干粮又快完了，怕是又要忍饥挨饿走上一天，你睡会儿，蓄些力气。”

　　倪莹应了，从蒙骜温暖的怀里脱出来，心里有块地方漏风的厉害，酸酸涨涨的，上一回这般难受是和王文哲分开，王文哲啊，这三个字她有多久没有想起了，真是遥远得恍如隔世，其实比恍若隔世更加遥远，他们之间，隔着千年的漫漫风霜和沧海桑田。

　　倪莹在蒙骜为她铺得干草垛上躺下，此时此刻，王文哲会在做什么呢？天空是蓝色的还是黑色的，刘冉是不是睡在他的身边，孩子快上小学了吧？是不是跟嬴政一样有一双似足了他的浅褐色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倪莹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窑洞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蒙骜不知从哪里回来，两条裤管都是湿漉漉的，他用树枝做了支尖枪，枪头被鲜血染透了，倪莹心下一惊，去瞧他另外一只手，那只手上提了两只不知名的动物，倪莹这才放下心来。

　　多年的牢狱生涯，倪莹和蒙骜早已培养了极好的默契，倪莹找出火石，寻了几块石头堆上木柴，很快便生起一堆炭火来。

　　蒙骜将那两只动物剥皮，用盐粒子抹匀，烤得滋滋冒烟，两人这才狼吞虎咽了一顿早餐。

　　在那之后，整整五日，这一晚的话题再没被提起过，咸阳城的灰黄色城墙由远及近，在视野里渐渐明朗，等到入了城，这才发现咸阳城比之邯郸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邯郸风雅，咸阳城粗俗，城民多用白布包头，邯郸人肤质细腻，容貌姣好，咸阳城却恰恰相反，城民多像是田间劳作多年的农夫。

　　倪莹和蒙骜沿着街道东南西北略微走了走，便寻了人来问，此时秦昭襄王已然病重，秦孝文王为秦国太子，不出意外，该为秦国下一代国君。

　　可却寻不到异人的住所，寻到天快黑透时，倪莹忽然一拍脑袋，“异人更名了，他现在叫做子楚”

　　蒙骜问她：“如何得知？”

　　倪莹答曰：“历史老师教得。”

　　蒙骜大惑，这些年却又习惯了倪莹的胡说八道，只是皱了眉头不答，可寻了人来问子楚的住处，却一问便寻到了方向，蒙骜终还是问了倪莹，“是不是路上我去做活时你听人闲谈而得？”

　　倪莹不置可否，天色愈发黑凉，早上吃下肚去的两只小兽早已被消化干净，真正是又累又饿又渴，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寻到了异人的住处，等敲开门来，却被门卫当成乞丐哄了出去。

　　两人衣衫褴褛，坐在异人府外不远处的街边，更夫敲着梆子在身边一次次经过，只觉得人生无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