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25、第 25 章

　　露水渐渐干透，倪莹在中院里打扫，她昨日才被领进这栋宅子，却好似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似的，她只觉得双手发木，嘴唇发麻，自己对着池塘里的水照照也觉得心惊，一张脸惨败似鬼，配上一身蓑布麻衣，简直立时便可哭起丧来。

　　从前在大学里生活，只觉得最美的季节便是秋天，成片成片的枫树林，在深秋季节红色似火，桦树林和银杏树落下满地的黄叶，风将这些黄叶吹起，扑在身上，迎面飞翔，倪莹觉得自己可以当场吟诵出一首词来。

　　可今天，她只觉得苦恼，硕大的中院，从东到西，几乎望穿眼界，她扫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天光都已经大亮了，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扫完。

　　她寻了个树后的横凳休息，凳子乃是铁质，坐上去彻骨冰凉，她却顾不得那许多，扫帚随手扔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槐树，心跳一点点减慢，只觉得就此死去也未尝不可。

　　可惜不过须臾之间，似乎是良辰吉时到了，外头锣鼓喧天的，礼炮十二响齐齐鸣放，倪莹一颗减慢的心脏重新又咚咚地跳动了起来。

　　中院里远远走来一名男子，头上带了深褐色的发冠，两只袍袖宽阔，身高八尺有余，面呈黄色，双眉宽阔，双目炯炯有神。

　　那男子在中院一僻静所在站定了会儿，似乎在等什么人，不过须臾，有一轻快脚步声远远跑来，那身影越来越近，待得入了眼帘，乃是一妙龄少女，少女穿了一身湖色衣裳，双袖在风中翻飞，头发散在肩上，顶上盘了一个发髻，插了两只玉色钗子。

　　那少女一声低呼，听着像是男子的名讳，她像只雀儿般扑入男子的怀中，双手紧紧盘在男子脖颈中，倪莹苦中作乐，心想这是遇着了一对私会的鸳鸯。

　　女子捉住男子的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隔了老远，倪莹听不真切，只看得两名男女越靠越近，脖颈渐渐纠缠在了一起。

　　倪莹正看得起劲，身侧忽然有个轻快男声嚷嚷了句，“你这姑娘，好不害臊，竟然不去做活，躲在这里偷看人家蒙骜蒙大人私会未过门的夫人。”

　　倪莹惊呼一声，转瞬又怕被人听见，急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定晴往身边一瞧，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名男子，男子长得十分阴柔，穿了一身丝质的浅绿色衣裳，衣裳外头罩了一件白色透明状的罩袍。

　　男子半靠在树上，一双丹凤眼几乎要飞入云霄，他笑意盈盈，一个大男人，竟然还长了一对梨涡，倪莹作为一个女人都自叹不如。

　　那男子上前来，一双手极不安分，在倪莹的头发和脸颊上来回扫荡，“瞧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粗使丫头，昨日那个，半个时辰就扫完了整个中院，你瞧瞧你，日头都快到头顶了，一半都没扫净，你说你演得像不像，叫我说啊，等赵姬出了月子，一准瞧出你不是府里人。”

　　倪莹仰起脸，“那可怎么办？”

　　那男子冲着倪莹勾勾手指头，一根青葱玉指保养的极好，上头套了一只绿色的指环，指环碧绿剔透，一看便是上乘之物，“我瞧你模样清秀，不似普通的庸脂俗粉，不如你跟了我，做我的妾室可好？”

　　倪莹当即翻了白眼，一句“想得美”脱口而出，那男子抚掌大笑，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打开对着自己来回扇了扇，这才道：“好一句想得美，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等小辣椒，话说想得美这词真是形神皆备，有意思，有意思。”

　　倪莹拿了扫帚便要走，被那男子一把扯了回来，他用折扇朝外指了指，倪莹立时成了一张大红脸，原来那妙龄少女已然衣衫半褪，被那男人抱起正往中院的假山深处走去。

　　倪莹缩回双脚，又欲往相反方向而去，那男子又“哎呀哎呀”地扯住她，“你说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蒙骜和范绒正在私通之所，你这是要去瞧瞧吗？”

　　倪莹大羞，兼窘迫难耐，两边都去不得，当下便骑虎难下，左右不得。

　　那男子唇角擒笑，牵住倪莹的一只手道：“眼下后厨房正是最最热闹的时候，我瞧你脸色不好，这一小会儿竟泛出些紫色来，我带你过去喝一碗热汤，你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可成？”

　　倪莹急忙点头，“可成，可成。”

　　那男子捂住嘴巴笑出声，袅袅婷婷当前带路，倪莹将扫帚藏于树下，跟在男子身后，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一处瓦廊所在。

　　离着还有百米开外，倪莹便闻着空气里酒香和肉香的味道混在一处，她食指大动，这时才觉出饥肠辘辘来，从昨日早晨一直到眼下，整整二十七八个小时她滴米未进，倪莹低下头，轻轻抹去眼角的一滴清泪。

　　那男子熟门熟路，带着倪莹从后门进去，里头的人似乎都与他熟识，纷纷同他打招呼，“公子悝，今日来得可真早。”

　　那男子团团而拜，不一会儿便将倪莹领到房舍的角落里，他转出去又转回来，手上便端住了一只烧鸡，还有一碗米汤。

　　倪莹红了眼，肚肠里的饥虫一下子涌出来，她扑到男人的手边，伸出双手，刚要抓住鸡腿，想起自己不曾洗手，又讪讪地缩回来，在衣角上来回擦拭干净，这才将一只整鸡抱着怀里，狼吞虎咽起来。

　　倪莹吃几口鸡肉，喝一口米汤，米粒和油腥黏在唇角和面颊上，她当下一点都顾不得，只知道怎么都吃不够，越吃越饿，吃红了眼，那男人瞧她这副模样，便又出去转了转，给她拿回一整只蹄膀来。

　　蹄膀不似烤鸡，肥肉多些，倪莹终于觉得胃落到了实处，人不再发虚发狂，她将一堆残骨收拾干净，又用衣袖抹干净脸孔，对着男人拜了拜，“公子悝，多谢，以后若有吩咐，倪莹定会报答。”

　　公子悝笑道：“你叫做倪莹么？”

　　“正是。”

　　“这名字古怪的紧，倪，这个姓中原地区极少见，倒是千里之外的郳国，似乎多些。”

　　倪莹再俯首，慢慢后退从伙房里出去，外头的爆竹声已然停歇了，只是人声鼎沸，直从前院喧闹到此处，倪莹低着头，沿着不被人注意的墙角寻着路回去，日头快升到头顶了，她得去找皱皮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