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23、第 23 章

　　倪莹如此便在这孕馆里一住数月，中间吴姓女子和赵月先后临盆，说来也是奇怪，两名女子临盆后坐满月子便被王婆婆赶了出去，赵月抱着刚足月的孩子站在门口哭泣，说是从此便要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吗？

　　倪莹有些不忍，可她自身难保，她时常因为嘴馋偷溜出去买些烤鸡烧鹅贴补，眼睁睁便瞧着王文哲给她的盘缠一点点少了下去。

　　后来有几次她遇见王婆婆，三番五次想开口问询这孕馆的背后真情，可她在实验室呆久了，闷成了个得过且过的性格，头几次没开出口后，后面也就渐渐放弃了。

　　等到入秋之后，王婆婆竟来得勤了，往常三五日来一次，来了瞧了人数便走，可秋分刚过，王婆婆就换成了一日三来，来了只盯住两人，便是倪莹和舞阳。

　　将倪莹和舞阳的胎动和饮食一一用笔记下，又将二人的生产日子算了又算，舞阳从前跟着嫪毐在街头胡混，何时怀上自然是不知的，但她一只肚子巨大如锣，撑得最高处几欲皮破，任谁瞧了都知道这随时随地便要生产了。

　　倪莹则反之，她那只肚子，比之孕馆里那些怀孕六月有余的孕妇还要来得小些，可她就那一次和王文哲做下好事，按着那个日子往后一算，生产便就在这几日了。

　　倪莹掐着手指一日两日地往后算，秋意却一点都不按人的心意，树叶成片成片的黄透了，这邯郸城里的天愈发的高，空气清透极了，偶有北雁南飞，瓦房和红墙清粼粼的，沐在秋天的气氛里，让人心舒意坦。

　　这一日，倪莹正搬了一张叠椅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门口一片喧哗，王婆婆一人当先，后面高矮胖瘦跟了十来个女子，那些女子后面还跟了两顶轿子，轿子不甚豪华，只拿了厚重的黑布遮得严实。

　　王婆婆先瞧见倪莹，只说了一句，“你命里带了富贵，只瞧你能不能赶上了。”之后再不多言，身后十几名女子一拥而上，将倪莹七手八脚收拾了，抬上了轿子。

　　倪莹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善了，她只安静坐在轿中等待谜底揭晓，不一会儿，她又听见舞阳的哭闹声，声声泣血，质问王婆婆这是要带她去到哪里，图谋些什么。

　　王婆婆一声冷笑，“你一无姿色，二无钱财，家世背景也是一塌糊涂，你说我能图谋你些什么呢？”

　　倪莹也是纳闷，她摸着腹中孩子，孩子也有心灵感应般，突突动了两下。

　　两顶轿子起来，摇摇摆摆往前走去，舞阳哭声渐弱，倪莹心想，总算还有点脑子，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既来之，则安之吧。

　　轿子先是往东南方向走，中间停下来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直往东走，天色快黑时终于到了地方，王婆婆让那些女子给倪莹和舞阳的眼睛蒙上了黑布，领着她们东弯西绕的，舞阳已经被折腾的没了力气，只是任人摆布。

　　中间舞阳肚痛，“哎呦”叫唤了一声，倪莹只听得王婆婆喜不自胜，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这舞阳若是立时便发作了，那可怎生是好？

　　这般足足走了十多分钟，这才到了地方，王婆婆将倪莹和舞阳脸上所绑黑布解开了，倪莹和舞阳不禁大惊失色，原来这是一处豪华别所，里头庭院楼阁，小桥流水，气势非常，房屋也不同街上所见，皆是飞檐红廊，青瓦绿石。

　　王婆婆将倪莹和舞阳带到一间偏室坐下，舞阳耐不住，扒在窗户上向外瞧，远远瞧见一处房屋灯火通明，外头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好些个端着木盆子的老妇来来去去，忙碌非常。

　　舞阳从窗户上下来，低声叹道：“果然，白食没那么好吃。”

　　正说话间，舞阳终于受不住这一日的颠簸，双腿之间一缕血红顺着裤管流下，她是头胎，免不了受到惊吓，立时便抱住倪莹，惊慌道：“阿姐，这可如何是好？”

　　倪莹起身去敲门，外头有小厮值守，她大声喊道：“舞阳妹妹要生产了，快去喊王婆婆来。”

　　这头王婆婆刚跨进房中，那边倪莹暗叫不好，一日奔波又加上连惊带怕，她只觉得肚子里头突突一沉，什么东西一直坠到下腹，一股液体从下.身涌出。

　　王婆婆侧眼瞧她，已知她发生何事，她身后杂七杂八涌上许多女子，将倪莹和舞阳放在房中的两张床上，热水，剪刀，红布，似乎早就准备妥当，纷纷从外头递进来。

　　一下下的阵痛，一声声的惨叫，直从月上柳梢一直闹到第二日清晨，舞阳先生下一女，长得眉清目秀，王婆婆脸上神色未动，波澜不惊，只专注在倪莹身上，倪莹肚子虽小，孩子却大，清晨时分，她终于生下一名男婴，孩子有五斤多，生得皱皮皱脸，两只眼睛都是单眼皮，头发乱糟糟的，似足了王文哲。

　　倪莹将孩子抱在怀里，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儿，孩子一生下便没了父亲，说实话，是她自私。

　　眼泪落下来，倪莹犹在自伤自哀，王婆婆却不饶过她，上来便要将孩子抱去，倪莹嘶叫一声，眼下她刚生产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她将孩子护在怀里，几欲露出獠牙，“你想做什么？”

　　王婆婆将四下里人都喊退了，又让人将舞阳和那个小婴儿抬下去，房中只剩下她和倪莹，她正色道：“今日里是个极凶险的关口，不要说出了乱子，你我都活不成，本来，我们便是活不成的。”

　　倪莹从王婆婆的眼中看出厉害，只说：“孩子活成便行。”

　　王婆婆正要说话，外头却突然一阵嘈杂声伴着脚步声，有个女子声音敲门道：“王婆婆快些快些，那边已经开了十指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了。”

　　王婆婆厉声道：“知道了。”再转头的时候，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倪姑娘，我同你说了实话罢，你今日活不活得下性命，我看只得三成机会，若不是那日在孕馆里我瞧你投缘，现下哪有这番话好讲？”

　　倪莹瞧住她，几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外头人声愈加嘈杂，天光大亮，将门窗上的裱纸照得晃眼，王婆婆终得一声叹息，说道：“我诺了你一个月子，现下怕是不得兑现了，一会儿你绝出不去这个府院，”
　　王婆婆打开门，外头一只手塞进一套侍女的衣物来，王婆婆接了，复又关好门窗，将那孩子接过来抱在手上，将衣物递给倪莹，“穿戴好，一会儿见机行事，只看你命大不大了。”

　　这番话才说罢，外头哐当一声响，外头一个老妇人声音，哑着喉咙，压得极低，“是个女孩儿。”

　　王婆婆几乎是立时从地上弹起，将倪莹怀中的男婴一把夺去，她奔到门口，将门打开，外头的日光倾斜而入，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王婆婆在那道光线里微微一愣，便像是着了魔怔似的转过头，对着倪莹，“你随在我身后。”

　　倪莹随着王婆婆转了两转，便到了洗衣房，王婆婆指了指洗衣房边一棵杏树，“你躲在树后，我一会儿过来寻你，切记不要乱跑，否则小命不保。”

　　倪莹点头，还想问什么，王婆婆已经忙不迭地跑走了，她走了没一刻功夫，突然十二声巨响，礼炮在天空炸响，整个府邸都被烟花声和人声包围住，倪莹躲在杏树之后，瞧着天空中绚烂的烟花，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