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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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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三日后。当时风栖璧在大堂上通知诸位考生成绩只等三日之后收徒大会上公布,这其实只是一个委婉的说辞。
均分为六十以下者,这三天便陆陆续续接到了劝退通知。
每次青鸟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李霞裳总要猥.琐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青鸟往哪个方向走。
虽然那天夜里,风栖璧来送书的时候说等她入宗门后怎么怎么样,但风栖璧其人,谨慎的过分,他的话无论怎么样都落不到地上,为人处事总给人留三分余地。
中华文化人情世故往来,委婉、暗示、言外之意,天下十分,有三分都在风栖璧那里。
李霞裳想着“啧啧”的摇摇头,依旧把耳朵放在门上——搞得她紧张兮兮的。
第三天白日,等她出现在张豹张二虎面前,二虎看着她叫道:“滟滟姐,你怎么学阿胡师傅?”
李霞裳:“……”
阿胡师傅是张家村村口卖艺的二胡师傅,兴致好时整天坐在村口不分黑夜白昼的拉,拉的人精神涣散,兴致不好时想听也找不见他人,要饭要的相当有个性。阿胡师傅眼神不太好,见不得日头,起先拿黑布条蒙着眼,后来嫌布条太碍事,在黑布上剪了两个圆片贴在眼上。
李霞裳道:“别胡说,我这两天是学习去了。”
作为识字比他多得多的大姐姐,二虎很羡慕:“滟滟姐你学啥了啊?”
李霞裳正义凛然的装道:“说了你也不懂,我学的是……道德!”
“道德?”张二虎两眼一懵,回头问自己哥哥:“道德是啥?”
张豹也懵:“道德,大概就是……美德?”
见此情景,李霞裳长出一口气:看吧,不光是她,别人也不知道德是何物。
黍山剑宗的收徒大会场面盛大,在议事堂前面弟子们练剑的地方,青天白日的,三足方香炉底部燃着苏合莲花,放于十二地支上,空中有若有似无的莲花香气,只有不经意间才能嗅到,若是追着它去,这羞答答的烟便飞快的躲开了,等你不搭理它,这香气便又若有似无缭绕在鼻尖,深谙撩.人之道。
而后,黍山剑宗宗主本人和其门下四大部大师兄便踏着香气……哦不,是仙气赶来了。
宗主破阵子年逾七十结丹,外貌也保持在了结丹的时候。
精神矍铄一老头。
身边跟的四大部:凌霄山、石楼、圣医馆、幻梦堂的大师兄及其弟子们,倒是个个青春靓丽。
自然,风仪最佳的还是风栖璧大师兄。
今日到场考生有十一人,除了李霞裳小队五人,剩余的六人李霞裳只认识一个——那个在密林为他们解围的紫衣少年。
少年墨发微卷,眼神冷淡,眉眼勾人,见李霞裳望他,皱眉扭脸向一旁。
哎真冷淡,李霞裳心想:但越是冷淡越是帅。
黍山剑宗的收徒大会自主性极高,弟子愿意选择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只要掌部师兄不反对。
此话一出,风栖璧便察觉一道视线石子一样掷向他。他倒是不想理会,可砸得他生疼。
目光一转,便瞧见李霞裳眼神灼灼。
风栖璧暗地里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想道:老天保佑。
但天道这一次,依旧没能站在他这一边,他听见李霞裳选择了凌霄山,而宗主含笑点头。
所有人都在望他,那句不愿意,他怎么样都开不了口。
“算了吧,”他默默安慰自己:“她还小,慢慢教,可以教过来的。”
李霞裳整个人风格与凌霄山格格不入,她路数轻巧奇诡,照他来看,她更适合主攻幻术的幻梦堂才对。
但孩子既然想来,断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圣医馆大师姐一见他皱眉,一副炫耀(她觉得)似的我见犹怜模样,心里就有气,低咳一声:“不想要可以不要,我们圣医馆正缺人。”
风栖璧便回头禀报宗主:“这孩子自可加入凌霄山。”
圣医馆大师姐妙手仙:“……”这就是没人愿意跟风栖璧玩的原因。
李霞裳得偿所愿。
考生十一人,张豹、北杉岩、还有她去了凌霄山。张二虎那得天独厚的天赋,自然要去圣医馆,妙手仙想要李霞裳,无非是因为她在问心路的表现,若是见了张二虎,那才要当个宝贝宠。叶捷同那位紫衣少年一起加入幻梦堂,至于其他人,李霞裳就不认识了。
他们一道去物管库领取他们的衣服、新手剑和腰牌,之后要去到不同的地方。张二虎眼泪汪汪的,叶捷看着他们三人也叹气。
李霞裳很感动,说道:“二位小友,我真不知道小友们是这么舍不得我们。”
张二虎一张嘴:“呜呜呜滟滟姐我不要一个人睡。”
叶捷忧愁道:“你们三人都是火爆脾气,没一个有脑子,遇事千万要冷静。”
李霞裳:“……”
他其实说的没错,张豹和北杉岩确实没脑子,李霞裳虽然有,但是她爱拱火。
可即使如此,李霞裳还是觉得离别的情绪已经被冲走了七分,她只觉悲伤,于是说道:“再见吧吾友。”
来到凌霄山,又是一番必不可少的拜见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番活动,李霞裳虽然年纪比张豹北杉岩他们都大,但由于她在考生十一人中垫底,年纪最大的人居然成了小师妹。
这可真让人没面子。
但凌霄山的师兄们倒是挺高兴,给他们介绍道:“凌霄山收徒不多,到了你们这一代,也只是第三代,师姐只有第一代才有,如今已经各自下山历练,见也见不到,平日里还在凌霄山的,只有我们这第二代的五人。”
李霞裳心里换算了一下,一惊,心道:这怎么一代一代的,那我这不是小师妹,是小师孙啊。
等终于收拾好自己屋子,自力更生洗了澡,她躺倒床上,已经是丑时。许是白天接受了太多信息,第二代五个师兄手拉着手在她脑子里跑马,一边跑一边嘿嘿笑。
李霞裳少见的做起了梦。
“滟滟,滟滟……”有人在叫她,是一个女人。
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叫她:“滟滟,滟滟……”
时而疯狂,时而悲拗。
男人的声音被这一声又一声呼喊埋在下面,须得用力去听才能听见,他说:“月户纤纤玉,霞觞滟滟金。”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连“滟滟、滟滟”的呼喊也听不见了,过了许久,又或许过了一瞬,李霞裳才又听到声音。
“交给你了,”那个呼喊她的女人说道:“交给你了,妹妹。”
李霞裳蓦的睁开眼。
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怀里将那块血玉拿出来,血玉正面是一个类似于篆书的“李”字,背面有一只展翅的凤凰。
她听过的,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凤凰山庄。
但庄主不姓李,姓善。凤凰山庄人杰地灵,早期可与黍山剑宗一较高下。但换了庄主之后,凤凰山庄概况便愈差。
庄主之妻是一介普通散修,听闻之前还是凡人,嫁了庄主之后生生磕丹磕到金丹。
庄主之妻如此,女儿听闻倒不是寻常人。
生下来便是筑基,如今已十五岁,天赋惊人,容貌绝伦,是凤凰山庄内百年难得的奇才。
李霞裳知道一件事:庄主现任妻子姓椛,他的上一任妻子,倒是姓李。
可庄主同他现任妻子之女,也已经十五岁了。
跟她一般大呢。
李霞裳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二十八,来之后十五。四十三年了,四十三年,要是搁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她这一会儿都快退休了。
她为什么要受这种大罪?
天才蒙蒙亮,大约有个卯时,她被军训似的号角声吹起,游魂似的飘到凌霄山顶,广阔的练剑场。
山风凛冽,林间瘴气缭绕在山头,雾蒙蒙的,她看一眼就腿软,不由自主的拢紧了衣领。只见面前几位师兄们已经习以为常似的,纷纷脱去了外衫、里衣,光了个肩膀头子。
李霞裳:“……!!!”
张豹与北杉岩也吃了一惊,二代大师兄还招呼他们:“脱着干嘛?愣着啊。”
李霞裳三人:“……”
李霞裳看看张豹,又看看北杉岩,不确定这凌霄山上风气怎么样,是保守还是迂腐?她是随大众,还是坚守自我?犹豫半晌,想着里面还有一件,咬咬牙也就准备合群。
二代大师兄惊了一瞬,连忙伸手呼唤她:“哎……”
李霞裳手还未碰到系带,便被什么东西裹住了,那条白绫将她整个上身裹住还嫌不够似的,在她肚子上系了一个死结。
李霞裳觉得能做出来这种事的整个凌霄山上怕是只有一人。
果然,山巅之峰,风栖璧已经站在那里不知道有多久了,雾色围绕他身边,瘴气宛如恶心的浮游生物一点点漫上来,他还没被侵蚀似的,一身白衣洁如新。
风栖璧低咳一声:“你就不用脱了。”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以后不论是男是女都不必脱。”
李霞裳顶着众人视线,心想道:“我怎么又像是走后门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