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几何》绵云冷萃

22、重大失误

　　等到他们再返回宜州，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三人也顾不上先去填饱肚子，便直冲那药厂去了。

　　一路上，郑思林和林清致两人已经捋出来一份大致的策略：先给杨子君打电话，以东西忘带为由，打探厂里是否还有人在。若无人，便直接偷偷潜进厂里寻找蛛丝马迹；若有人，那便要看看这人下班时间还待在厂里是有什么要紧的工作要做。

　　如果能混进厂里，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们就可以溜到几个领导的办公室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文件。还得再去一趟仓库和车间，查证到底有没有加工集团以外药材。

　　郑思林负责翻查线索，林清致负责探路把风，陈家瑜负责拍照取证。

　　一番谋划之后，三人都信心满满地认为这是一次天衣无缝的行动，必能从这个疑点重重的宜州药厂获取意想不到的意外情报。

　　为了避免提前暴露，郑思林让陈家瑜把车停在距厂区还有两条街的位置，在下车前，他拨通了杨子君的电话。

　　三声响罢，电话那头响起来传来了女人欣喜的声音：“喂~郑哥哥！刚走就给我打电话，就这么想我嘛？”

　　郑思林也笑着应承：“子君妹妹你人长得那么美，很难让人不想吧？”

　　“哈哈哈哈真的吗，哪有啊哈哈哈哈哈哈！”虽知是奉承，但杨子君还是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

　　“当然是真的啦！你不会就是那种传说中长得美而不自知的小仙女吧？？”见自己的花言巧语好像很见效，郑思林也逐渐加大攻势，把杨子君哄得忘乎所以。

　　坐在方向盘前的陈家瑜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杨子君此时内心放了烟花般的盛悦，不禁小声感慨：“哎，郑哥这样的人，就连吹彩虹屁也能让人跟吃了跳跳糖一样美滋滋到飞起啊！”

　　陈家瑜觉得自己的这番比喻精辟的很，说完后，便晃着腿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一样扭头望向旁边副驾上的林秘书，企图从对方的神情中获得一丝认同。

　　但林清致并没有看他，甚至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

　　车内光线幽暗，林清致的脸色竟比光线还要暗上几分。

　　只见他右手臂支在车门上，右手指咬在嘴巴里，眼神愣愣的，却也狠狠的。全然没有了平日面无表情的平静。

　　如果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脑海里此时正在上演什么，陈家瑜觉得，那应该会是一幕很血腥的画面。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看林清致，默默把注意力继续放回到后排的“诈骗电话”上。

　　两人攀扯一沉，郑思林突然说：“诶等等！什么？哎你真是的！子君，林秘书说他的钱包找不到了！可能是忘厂里了！你现在还在吗？或者其他人在也行！让他们去找找看有没有！”

　　听郑思林这番自导自演，陈家瑜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

　　“哦~那行，你让他们帮忙找找？找不到就算了，他说钱包里也没有重要的东西，实在找不到就算了。那没事！我让他自己也再找找，也可能是落在别处了。好，那行，我就是给你报个平安，我们已经到洛宁了，别担心~嗯好，等你来了哥哥带你玩！”

　　挂了电话，郑思林往前一探，切切地问：“怎么样？我演的没问题吧！”

　　陈家瑜正欲大赞牛逼，还没开口，就听林清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错，和人调情的水平长进不少。”

　　等待夸赞的郑思林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么一句评价。

　　这到底是讽刺还是玩笑？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甄别着，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什么。

　　但他冥冥之中觉得，如果接错了，这车里的已经凝结成冰块的空气，会瞬间裂变成蓄势待发的刀子，把他给碎尸万段。

　　陈家瑜也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他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气氛怎么会突然变得比南极还要冰天雪地？？

　　他轱辘着眼睛，瞟了一眼双手抱臂的林清致，又瞟了一眼似乎被封印住的郑思林，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呃……郑哥你厉害啊！这么会哄女孩子！！我可得多跟你学学呵呵呵呵呵……”陈家瑜觉得自己越说越没底气。

　　好在郑思林也回过神来了，他清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呃……那个……说正事，杨子君说厂里有人，让他们帮忙找东西。”

　　林清致和陈家瑜都没接话，沉默五秒后，郑思林只能又自顾自地说：“那……咱们走吧？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说完，郑思林便逃也似的下了车。

　　他掐着腰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车外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清醒许多。

　　但是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车里的气氛那么吓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林清致和陈家瑜也紧跟着下了车，三人步行走过两条街，一路上未发一语。直到灯火通明的药厂出现在视野，郑思林才停住了脚步。

　　“天都黑了，这门怎么敞得这么开？”郑思林皱眉道。

　　“悄悄走近点看看吧。”林清致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林清致又跟自己说话了，郑思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三人又轻手轻脚地往前慢慢挪动着。

　　宜州本来就是人口稀散的小城市，这药厂又建在城郊，天色一黑，除了偶尔传来的凄凄鸦鸣，就只能听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然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从药厂那边传来的风风火火的嘈杂也越发响亮。

　　“呵？果然！这会儿倒是比白天还忙活。”

　　郑思林已经确定，这宜州药厂背着集团做这些中饱私囊的勾当是赖不掉了。

　　此时，他已经站定在药厂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鲜有车至的大马路。

　　顺着那直直敞着的大门，里面的那一番天地也尽收眼底。

　　足足三辆蓝色大重卡大张旗鼓地停驻在几排车间旁的空地上，穿着药厂工服的汉子们像蚂蚁一样碌然而有序地从车厢往仓库一麻袋一麻袋地输送着。

　　显然，他们输送的这东西绝不是被集团允许的光明正大的东西，否则干嘛在郑思林他们走后还要这样不辞辛苦的连夜劳作呢？

　　认出自己的保安，座少于人的餐厅，仓库留白的空地，坚持目送他走的杨子君……郑思林脑子里零零散散的线索终于连成了一串。

　　宜州药厂无视合同约定，在集团总部辛苦搭建起来的平台，私自与第三方产生利益输送，并且还因此影响了总部的效益。

　　这无异于小媳妇背着自己丈夫跟别的男人偷情，又把孽|种养在家里，并且还不奶亲生儿子。

　　而目前，“奸夫”是谁，不得而知。

　　郑思林负手而立，向来阳光一般和煦的神情也难得变得肃杀起来。似乎已经再心里盘算起该怎么居高临下地清算背叛他们成森集团的乱臣罪子了。

　　陈家瑜和林清致一左一右地站在郑思林的斜后两侧，看起来也居然颇有军师与小将之势。

　　把中前方的郑思林趁的披上一件披风就能立马化身即将迎战的元帅了。

　　“哥，冲吗？”陈家瑜突然恶狠狠地来了一句。

　　郑思林正要开口，却被林清致抢了先。只听他静静说道：“别了。先留下证据，看你爸意思。”

　　也对。听林清致这么一说，郑思林也从刚刚急于捉奸一般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他想到杨厂长是爸爸的老朋友，想到杨子君虽然圆滑却也热情的模样。

　　如果贸然行事可能会将双方都置于无法回旋的境地，也无法拔出这背后可能还有尚未浮出水面的盘根错节……

　　郑思林侧首望了望身旁的林清致，眼里净是还好有你的庆幸与感激。

　　他定了定心，沉着道：“今天不跟他们正面刚，该拍照拍照，该录音录音，把证据交给我爸，让他老人家决定怎么处理。”

　　陈家瑜依然沉浸在自己给自己塑造的英雄角色里，他表情肃然，字句铿锵，主动请缨：“哥，这距离还是太远了，要想多拍证据，得凑近点，你交给我吧！”

　　见这孩子一副肯为自己抛头颅撒热血的样子，郑思林倍感欣慰。

　　他左看一看陈家瑜，右看一眼林清致，顿生一股“得卿如此，三生有幸”的动容。

　　“行，你去吧！我们不能从正门就这么溜进去，趴到墙头拍照录像就行了。我跟林秘书年纪大了，这种体力活，就交给你了！我俩在这给你望风！”说完，郑思林还郑重地拍了拍陈家瑜的肩膀，

　　陈家瑜坚定地嗯了一声，便左顾右盼着溜到了药厂东侧的墙根底下。四周搜刮一番，竟真搬来了几块大石头，擂擂摞摞，倒也能稳稳当当地踩上去。

　　这围墙也并不高，约摸着也就两米多点。陈家瑜踩着脚下的石头台阶，刚好能探出半个脑袋。

　　这个视野当然比刚刚在大马路对面隔岸观火管中窥豹好太多了。陈家瑜轱辘着眼睛扫视一番，还在仓库的门口看到了抱臂而立的魏主任。

　　“估计是来监工的。”陈家瑜想着，便掏出手机，点了相机图标，选择录像功能，对准作案现场，把目之所及的一切统统记录了下来。

　　拍着拍着，他一定睛，似乎是有了什么全新的发现。但他看不真切，思索一番，灵机一动，便先暂停了录像，改为拍照模式，对焦那卡车上其中一个麻袋贴着的标签慢慢放大放大再放大。

　　虽然模糊，但是也足以看清了。那标签上品名一栏里，分明写着：川乌。

　　陈家瑜记得，白天郑哥和杨子君似乎聊起来过，宜州药厂是不产川乌的。

　　有了这个证据，无疑更能让宜州药厂罪加一等了。

　　陈家瑜暗喜，心下觉得自己要立大功了，对着手机快门毫不踌躇地按了下去。

　　一瞬之间，一束火树银花般的亮光闪烁开来。

　　“卧槽！”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