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殇》漠时

6、Part 4 （上）

　　Part 4 1

　　拥挤而嘈杂的D城火车站，座无虚席，候车厅的过道都被各种行李箱，包裹，小孩所占据。远远近近的民工的骂嚷声，以及他们怀里抱的，手上签的，跟在身后的孩子的哭闹声，混杂着贵族子弟般未经世事的少年的抱怨声，集结成来自世俗底端的章曲。
　　苏宸艰难的呼吸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感觉空气很稀薄。23个小时，或许，会很漫长吧。
　　阿紫。我先你一步回S城，如同先你一步离开，不要嫉妒，我也知晓你的无奈。我会在S城等你。

　　队列很长，不时的会增加几个中途插队的。苏宸在队列末端，与同省的一个学长一起，路上好有个照应。总有人擦着她的行李箱过去，她很警觉，留意着身边的一切。
　　因为空调车的缘故，车内禁止吸烟，那些有着烟瘾的中年男子解渴般的争取着最后一点时间多吸几口。她也抽过几根烟，与阿紫一道，ESSY。明知自己不会抽，还是想学着那样的姿态。抽烟的女子，都是寂寞的。她喜欢这种优雅的感觉。然并非因着一种瘾，而且是由于药物的作用，被强迫的上瘾，真是可悲。

　　车厢的拥挤程度并不亚于候车厅。本就狭窄到用她的专业术语来说，都不满足单股人流550~600mm的通行距离。如今是成了站票乘客的座位。火车启动后，她发现自己出去的时候，找不着可以踩下去的地方。终于明白什么叫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她很安静的看着小说，用一种心理暗示的方法，告诉自己失聪了，什么都听不见，火车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很用心的品读一部散文集子。效果还是有一些的，尽管她看的是小说。
　　旁的这些她能够接受，只是这冒充空调的暖气，太过惊人，温度上升到近乎初夏过后的炎热。裹着好几层的衣服，连伸展四肢的空间都没有，如何能够对抗这热度。
　　苏宸与学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天瞬间就黑下来了。当越来越多的人抵不住这炎热带来的睡意，用着这样或那样的姿势，渐渐进入浅薄的睡眠，她踩着好不容易产生的空挡，去了车厢外的抽烟去。冬天的夜风很凉，吹乱过肩的长发。她在烟雾缭绕的车厢门口，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夜幕完全笼罩下来，周围没有旁人。苏宸掩着脸，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仿佛窒息一样的感觉，撕心裂肺，却无从宣泄。

　　回到车厢内，学长邀她一起看电视，用着笔记本仅存的电量。是黄磊的《似水年华》。乌镇的感觉与周庄是那么相像，她又开始怀念起S城，即使再过十多个小时就将抵达。电量耗尽，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一会，尽管睡意一点都不强烈。渐渐的，苏宸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学长的脸一倍一倍的放大，越来越近。潜意识里她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将头偏过去了。于是，一个温热而潮湿的吻落在脸颊。
　　她嗖的惊醒，警觉到浑身都紧绷了。但也只能假装依旧未醒，留给他最后的一些面子。学长似乎并未放弃，那种带着欲望的气息再次压降下来。她把头往身侧埋得更深了。终于，学长也意识到她清醒了，讷讷的重新坐好，再也不敢看她。
　　一夜无眠，冷汗在高温里渐渐被蒸干，清晨很快便到来了。吃早餐的时候，两人都熟络的客套着，平和如前，仿佛一切只是一个梦境，究竟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宸并非是封建，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初吻可以很美好，可以没有月色，没有清风，但至少应该有良人。而这般随便的，注定不会是她的良人。

　　车上人逐渐少了，尤其是经过那几个她所知道的很贫困的地方，就能下去一队人马。学长后来也下车了。她很自然的与她说再见，希望再也不见。下学期，我不敢再与你一道了，阿紫，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车厢逐渐变得空旷，在接近终点站的S城车站，她下车了。家人早已等在外面，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们总是给你安排好了一切，并且信誓旦旦的认为这是对你最好的，但其实，这并非我所想要的。
　　我依旧只想过很简单的生活，我们，我们各自的良人，可能以后会有很可爱的孩子，过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日子。阿紫，你听见了么？

　　Part 4 2

　　已经接近学期末。很多理不清的事情也不想再去努力搞懂了。反正不管是想了还是没想。事情总发展着。和王晓没有再见面。应该说私下见面。穆紫荞就假装没有发生那天的事情，依旧像以前那么不咸不淡的对待身边的人。王晓也仍然过着花心大少的生活，不停换着一起吃饭的对象。
　　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穆紫荞一个人在宿舍整理东西。室友们去ktv庆祝了，觉得自己没那个精力和兴致，她宁可一个人在宿舍看看小说。
　　突然接到夏的电话。很意外。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穆紫荞一直在努力，努力将他对她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爱她这个真相。她所拥有的，只是那个还没有讲出来的假象。不知道没讲的原因是什么。穆紫荞不想先开口。虽然得不到，但也不想放弃。夏的声音还是那样，理所当然着，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问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穆紫荞假装天真着和他讲的话，有一搭没一搭。还有大段的空白。挂了电话只觉得空空的。已经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了。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又想到那个问题，是在自己骗自己吧，已经走到这一步，放下很容易。可是放下了又怎么样。心里依旧没有寄托。还不如现在这样。至少没那么空。

　　小宸已经放假。明天就能见到。她会到火车站接穆紫荞。想到她穆紫荞的心里总是暖暖的。经常有同学开玩笑或者不开玩笑的问着，她和阿宸是不是同性恋。没见过几次她和男朋友打电话的，可是却和一个女子，这般不可缺少。无意去解释，她和小宸之间那种比爱情更高尚的感情。不需要解释也没法解释。在人群里找到彼此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比任何一个男人更重要。
　　穆紫荞知道小宸一个人在D市的日子并不好过。比自己还远了几倍的距离。身边没有自己的照顾和陪伴，真的是不放心。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仅仅是生存，连生活都谈不上。有一些东西莫名的坚持着，以至于身边的人觉得自己怪胎。但是就是没办法妥协。对于这个世界，尊严已经践踏的很低很低，只留一点点，说什么都要守住。

　　在火车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期盼了。回到家中的情况已经预料到，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会一直存在。
　　从火车站出来，小宸已经等在出站口那里。一眼就看见。突然心里触动了一下。虽然不喜欢很矫情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一个学期在外，回到家乡第一眼就看见小宸，那种欣喜和感动真的没法言语。
　　也不需要用言语去表达，大家都懂。两个人在熟悉的街道上走着。没有目的的，只想好好感受下，离开的那么久的以前的生活。曾经一起走过的街，逛过的店。美好在心底绽放。
　　接下来的寒假和想象中差不多。
　　大人都不喜欢尖锐的孩子。可是穆紫荞就是没办法做到圆润。对于讨厌的东西就是憎恨着。憎恨自己的懦弱。憎恨被捆绑。习惯晚睡。日夜颠倒的日子反而让头脑更清醒。
　　那就用最后的时光堕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