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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厂公如此多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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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因着陆奎的事，朝中吵得不可开交，比菜市场还热闹几分，周帝不堪其扰又自知不占理，干脆躲懒装病不上朝了，竟也得了几日清静。
谢润离皇宫内庭最近，打听到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大概是岁月致柔，周帝不复年轻时的杀伐果断，一时恻隐打发陆奎离京去看守皇陵，现下已将他秘密放出宫去了。
这个处置来得不大不小，既没有坏了他的根基，也没有断了他的后路。
第一个坐不住就是如今正风光满朝的谢厂公，一旦他干爹东山再起，还有他的命在吗？
没等谢润想出对策来，内阁那边儿先有了动静。
刑部尚书出面列举了陆奎这些年的八大罪状，其中便有孙秉礼当年被构陷入狱之事，笔锋犀利，巧妙之处就在于不着痕迹地抹去了谢润的种种，倒是把他摘了个干净，谢润看着这熟悉的行文，隐隐猜出这篇檄文是出自谁的手笔。
几位老臣在皇帝寝殿外长跪不起，大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些人加起来都快有几百岁了，饶是周帝天子之尊也有些顶不住，只能将那几人官服原职，单是如此还不够，以徐佑为首的几位大臣一心想要治陆奎的死罪，偏偏皇帝佯作不知，绝口不提此事。
区区一个太监，能得到皇上如此袒护，八成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旁人不知道，谢润却是略知一二的。
遥想当年，周帝年幼初立，在朝中没有根柢，四周群狼环伺，身边只得一个小太监替他筹谋思虑，与太后斗，与群臣相争，若是个一般的内监也就罢了，这个人用起来还格外顺手，怎么舍得让他去死。
此事一出，徐阁老以赏画为由邀他前去一同议事。
这些穷酸腐儒，平时里一个个连正眼也不会瞧他，这下有事相求反倒开始热络起来。
书房内，徐佑将一封奏折递到他面前。
“厂公以为如何？”
谢润摊开看了又看，面露难色：“咱家不认得上面的字啊，还请阁老替我解释解释。”
徐佑心中越发轻蔑，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倒是十分具有耐心地酌字酌句念与他听。
“我自小在他跟前长大，陆公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谢润将信将疑问道。
“千真万确。”徐佑看着他的目光恳切，不似作伪，“届时你将这封折子呈到御前，陛下一定会治他的罪。”
谢润郑重地点点头，一刻也不敢耽误，作势就要进宫面圣，唯恐晚了一步再生出什么变故。
庭院深深，紫衣太监顿住脚步，回首看着屋檐上飞起的一角。
这些人表面上客气有礼，实则一举一动对他总有一股轻慢，偏偏他还自以为掩饰的极好，实在虚伪的很。
相比之下，还是孙秉礼来得更直接一些。
谢润摊开手里的奏折，在系统的翻译下，细细读了一遍，随即冷笑道：“呸，这老匹夫拿我当傻子耍呢。”
这篇奏折又臭又长，看似陈情激昂甚至大义凛然，却句句没有切中要点，满篇都是对陆奎的怒骂谴责，砸在身上不痛不痒的。
系统忍不住感慨：“这哪是告御状，分明是叫你去送人头的。”
“阉人谋反？”谢润眼中尽显凌厉之色：“亏他们想得出？”
“那就把这件事坐实，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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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深处，幽深不见底，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血腥气。
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女子闭上眼，感受到一股极具压迫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
乌睫微颤，入眼的是一张清隽异常的脸，嘴角微翘，仿佛无时不刻都酿着笑意。
“离这么近，不怕我拿铁链勒死你吗？”她故意晃了晃细瘦伶仃的手腕。
谢润眼中波光流转，这才注意到她此时镣铐加身，几乎压弯了她的脊梁。
女子仍然穿着那日跳舞的广袖云衫，此时已破烂的不成样子，看不出曾经的光华，唯独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姑娘不是嗜杀之人。”
谢润一撩袍摆，坐在了她对面。
“否则那一刀完全可以捅进我的心口，也不必僵持那么久，失了最好的时机。”
看着那女子阴晴不定的脸色，谢润摇头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舞姬牵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少在这假惺惺做好人了，你们东厂还有什么能耐，不妨让我开开眼。”
谢润抿唇一笑。
白瓷一般的素手拿出精致的小瓶，递到那舞姬面前。
“帮我做一件事，我让你痛痛快快的上路，如何？”
见她没什么反应，谢润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与你师兄不远万里来到大周，为的就是刺杀大周皇帝，那日你俩本来是商议好一起的，可你知道，无论成败必死无疑，于是你舍不得他……”
“现在全城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猜我几日能让他来与你作伴？”
果不其然，谢润在那女子眼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
流水的刑罚都扛了下来，却因为这一句话彻底崩溃。
这些细节是在任务伊始，谢润读取背景信息时偶然记下来的，没想到无意派上了用场。
“你也不用真的招认什么，我只要你亲口承认幕后是由陆公公指使，并在上头签字画押。”
……
女子苦笑一声：“我答应你！”
“那一剑……你是怎么挡住的？”
数十年挥一剑，都是为了那一刻，一介女子之身，在男人堆里脱颖而出，靠得可不仅仅是勤勉。
“秘密。”谢润堪堪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那女子只能看到他侧脸精妙的轮廓：“原是你倒霉，遇着我了。”
众人散去，孙秉礼从书房的屏风后绕出来。
“如果我所料不错，今夜就是那谢太监的死期。”徐佑捋了捋胡须，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盈盈烛火下，孙秉礼握着竹简的手一顿：“如今谢润圣眷正隆，怎会如此？”
“谢太监进宫的事儿，已有人事无巨细的通传给他。”
陆奎的眼线在暗夜里盯着京中的一举一动，徐佑的人也在盯着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陆奎在朝中纵横这么多年。根基之深世人难以想象，别看陆魁如今身陷囹圄，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那等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一次次背叛呢？
“一旦陆奎发难，岂非要牵连到您？”
“那些都是谢太监一个人做的，与我们何干？”
“老师！？”孙秉礼看着淡定喝茶的许阁老，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说话间，府中下人悄然入内，对徐佑耳语几句，他微微颔首，面上笑意更甚。
“外间传来消息，陆奎着人潜藏在谢太监府里，扬言今日要取他性命，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孙秉礼定定望着他骤然陌生的脸，莫名打了个冷战。
“老师，时辰不早，学生便不叨扰您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徐佑眯起眼，看着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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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谢润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宫门，突然听见有人唤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松。
那人站在树下，一身崭崭新的官服，愈发衬着他身姿挺拔如松，文臣中少有这么英武的男子。
“你的伤好些了吗？”
此人向来是对他不假辞色的，几时有这么温情脉脉的时刻。
“托你的福已经好利索了，还未恭贺孙大人恢复自由身。”谢润掀起眼皮，随意朝他拱了拱手。
孙秉礼轻轻嗤了一声，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方才尔等与老师在书房议事时，我也在场。”
“哦？”谢润略略挑眉。
孙秉礼敛去笑容，拧眉思索了一下：“老师平生最厌憎阉党，巴不得你们自相残杀，一个个都死干净才好，他又怎么可能帮你？”
“那你呢？今夜又为何要来找我？”谢润像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为什么？孙秉礼自己先愣住了。
不知怎的，一见到这人他心里总横生出许多不忍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该死罢了。”
谢润几乎要笑倒在地上，朗声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祸害遗千年，我还有许多日子好活。”
……
个不识好歹的，他顿觉一片真心喂了狗，转身欲走。
谢润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春寒衣衫薄，依稀能感受到他手上的余温，叫人挣也挣不开：“既然来了，就随我走罢。”
“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话虽如此，脚尖却悄悄的往他的方向撇。
“叫你看看东厂是怎么干活的。”说罢，他扬了扬手上的锦盒。
孙秉礼瞳孔一缩，几乎是一瞬间意识到了是什么，“你是怎么办到的！？”
谢润不应：“徐佑还留有后手是不是？”
“回去告诉他不必费心了，今夜必见分晓。”
“而本公，将会继续为大周朝发光发热！”谢润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眼下的红痣显得愈发生动。
寻常人做这个表情不免会显得憨头憨脑，落在他脸上却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盛气。
一行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往陆府的方向走，谢润掀开轿帘，高高悬起的牌匾直入眼帘，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只听一声巨响，陆府的朱漆大门轰然倒塌，扬起阵阵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