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没有那么狗血》树林声音

5、坦诚

　　在马车进入皇宫外门的一瞬间，云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印康在送她是说过，“不论发生什么，希望爱妃你永远都能做朕的解语花”。
　　他的眼线一直紧盯着国公府，他从来都不信任国公府。
　　可是他信任她，不是吗？
　　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秒，她是这样的聪慧，她知道，印康只是信任她的弱小罢了。
　　他知晓这一切，他猜到了她去看望祖母的实际目的。或者说他并没有猜到，多疑的他只要听闻祖母曾与她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就会这样认为。
　　可是他提前这样说了。
　　云画想明白了，印康这是不想与她撕破脸皮。
　　云画今年也才十六岁，她是被监视着长大的皇帝能用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够多，京城里被全方位严密监视着的，恐怕只有国公府一家。
　　所以无论是才情、性格还是人际关系，他对她都了如指掌，并且在衡量之后觉得她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足够弱小。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弱小到足以放心宠爱的妃子，一直都活得压抑的皇帝当然情愿放纵。
　　他对她的宠爱没有半分作假，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对她全家人的杀意上。
　　多么矛盾。
　　本来这样的局面确实天衣无缝，但是皇帝只算漏了一点。
　　云画下车，长长的耳坠优雅地摇晃着。
　　她重生了。
　　她相信老天多给她一次机会就是为了让她破开这个局，她也只能这样相信，并且耐心地蛰伏，等待机会的到来。
　　所幸，她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冬至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它意味着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是寓意美好的节日。
　　等到祭祖仪式的结束，皇宫里召开了晚宴。
　　和春节不一样的是，不仅有皇室宗族的人参与，一些大臣和他们的家眷也能参加。
　　宫殿里丝竹悦耳，云画因最受宠爱，被皇帝安排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这两个月来皇帝都对她回家探望之事只字不提，云画心领神会，也不主动让事情变得难堪。
　　他们表面上如同以往一样，像是世间恩爱的夫妻，印康甚至再没有宠幸过别人。
　　但是云画知道，感到幸福的只有印康，她只是像一个皮影一样，被外界的傀儡线牵动着扮演出印康喜欢的样子。
　　又是一曲结束，却忽然风格一转，音调加快，鼓点密集。陆陆续续走上来一众美人，献上一段舞蹈。
　　云画的目光集聚在领舞身上，事实上几乎所有人一开始都被领舞吸引了。
　　这并不是由于领舞的美貌或者舞技，而是因为此曲名为《霓裳羽衣曲》，领舞的身形和服装样式都符合杨贵妃的模样，伴舞们也都是娇艳如花。只是这领舞的衣衫通体洁白，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白玉簪。也许是做工的奇特，这样一身白也不显得单调扫兴，而是一步一挪间尽显飘逸，衣衫飞舞间也不止美丽，还显华丽。
　　这不是传统的《霓裳羽衣曲》的舞蹈，有人重新设计服装、重新编舞了。
　　一舞罢了，满场掌声响起。印康也顺势问：“编舞人是哪位？叫来领赏吧。”
　　座下的逍遥王印许闻言起身行礼：“皇兄，编排此舞正是臣弟，见笑见笑。”
　　印康笑道:“逍遥王可真是了不得啊，不仅喜爱风花雪月，还会自己编出一曲这般惊艳的舞蹈。”
　　印许答：“皇兄谬赞。臣弟是受诗作《长恨歌》的启发，‘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唐玄宗思念逝去的杨贵妃不已，几经周转终于托使者在仙山上寻到了身为仙子的杨贵妃。此舞做出改动，变为唐玄宗与仙子杨贵妃相见相认，表达了有情人久别重逢之喜。”
　　“好、好啊。朕很喜欢这个故事，月妃，你呢？”印康看向云画。
　　云画抬眼转过印许，看着印康神情温柔道：“臣妾也很喜欢。”
　　“赏。”印康又饮下一大口酒。
　　云画也低头抿了一口酒，眸色暗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但是事情有些复杂，她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头脑发昏，她需要等脑袋清醒了好好捋捋。
　　但是印康今天格外缠人。
　　宫宴结束后，他硬是拉着云画坐到了洒满月光的庭院之中，印康散乱了些许的头发泛着棕色，还微微卷起，显得软乎乎的。
　　夜间寒冷，他们都又多穿了两层衣服。
　　印康好像醉了，他拉起她的手，喃喃着道：“月妃，朕的、不、我的月妃。”
　　他继续说：“我的月妃，你知道吗？唐玄宗是想救杨贵妃的，他那么爱她，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他怎么会不想救她?”
　　“但是所有的士兵都在等他处死杨贵妃，他不止是贵妃的丈夫，他还是国家的皇帝。更何况，引起安史之乱的，不也有杨贵妃家人的原因吗？”
　　他没醉。
　　云画知道。他要是真醉了，连话都是说不清的，哪里能清晰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
　　可是她也想醉一回。
　　云画低声答道：“您知道不是这样的，陛下。”
　　“是啊，朕的月妃真是聪慧。”印康看起来有点难过，“是他的无能害死了杨贵妃。”
　　为什么会难过呢？云画想。屠刀不是握在你的手里吗？
　　“那无能呢，什么才算是无能呢？”云画问，“只是唐玄宗在位后期对政务的懒惰，还有识人不清吗？”
　　“不止。”印康把云画的手被贴在自己的脸上，他顺势躺到了云画身上，“还有经验的匮乏、性格的缺陷。比如和稀泥、优柔寡断、急躁、武断，还有——”
　　皇帝躺着女人的膝上，漂亮的眼睛因为酒意而显得脆弱，他看着她的月妃，补充道：
　　“——多疑。”
　　云画直视着他：“不论是为什么，杨贵妃都再也回不来了。”
　　印康合上眼：“是啊，就像唐玄宗也没能找到杨贵妃的遗体一样。“=”
　　“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