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你》水星梦

4、离歌

　　苏格中午的时候总喜欢到天台上吃午饭，婉拒了几个哥们，推开铁门，果不其然，叶盛楠正在房顶上等他。
　　少年漆黑柔软的额发被风吹起微微遮挡住眼睛，平常一本正经的脸只有这时候才会露出松懈的表情，略显拘谨地坐在那，像一个安静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苏格的心脏又开始快速跳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班长，这一刻，只属于他。

　　“今天做了什么？”
　　“猪肚鸡，”叶盛楠挑出完整的鸡腿递到苏格嘴边，“啊，张嘴。”
　　苏格别扭地咽下去，“我昨天就提了一句，没想到你真做了啊，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看了一遍菜谱，而且我也想吃。”
　　“哦。”

　　两人吃完饭后，并排躺在天台的长椅上，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人来这里，天台就成了苏格和叶盛楠的秘密基地。
　　叶盛楠挪动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靠近苏格的手，直到将少年的手紧紧包裹，两人十指相扣。
　　“苏格，我想念T大。”
　　苏格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有风从他耳边吹过，“很好啊，以你的实力，T大不是小菜一碟嘛。”
　　叶盛楠侧过脸，表情专注地盯着苏格，“我是指，和你一起去T大。”
　　“我们已经高二了，距离高考也就一年时间，需要有明确的未来规划了，苏格，我很清楚，我的未来里不能没有你。”
　　苏格闭上眼睛，有些问题他一直在回避，他喜欢叶盛楠，可他不知道自己和班长又能走多久，他对两个人的未来并没有太大把握。
　　“班长，你知道的，我的成绩考不上T大。”
　　叶盛楠固执地摇头，将脑袋靠在少年的肩窝处，
　　“至少要尝试过才知道，我会给你补课的，倘若我们在一所大学，就能搬出来住到一起了，我很期待那样的日子，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都能看到你……”
　　叶盛楠的话就像蜜里调油，一步步哄诱着苏格，他都忍不住开始期待两人的未来。

　　那天之后，乔栀发现她那个上课总是打瞌睡的同桌开始认真看书，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跟在班长身后补习功课，似乎想要一口气把过去落的几年全部补回来。
　　似乎有些变化一直在悄无声息，有些情绪也在暗处疯狂滋长。

　　洛思尧和乔栀两个人在那间温暖的公寓里一起迎来了2012年的新年，第二天，洛思尧开车带乔栀回到老家，乔栀特意包了一大碗饺子，放在老太太的坟前。
　　洛思尧直接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乔栀在心里默默说道：
　　“奶奶，谢谢你让我遇到这个人，我找到了自己的光。”

　　2013年如期而至，每天的生活充实平淡，高二五班也变成了高三五班。
　　三次模拟大考，临近高考还差几天的时候，班里的气氛终于不再紧张起来，大家又开始了嬉戏打闹，努力用一些轻松的玩笑冲淡考前的压力。
　　乔栀合上练习册，该做的准备她都做好了，转头看向苏格，少年的眼底有些青黑，这几天他总是不在状态，乔栀清楚原因，因为班长请假了。

　　高考那天，苏格终于见到了叶盛楠，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分别最久的一次。
　　叶盛楠瘦了很多，面色略显苍白，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考场门口，看到苏格，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那么久，也没有安慰苏格连日里的担心焦虑，只是淡淡道，
　　“苏格，说好了一起去T大，好好考。”
　　苏格点点头，眼眶开始发酸，有很多话想告诉他，但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很多年后，苏格的记忆越发模糊，甚至快忘记这个在他的一生中无足轻重的这一天，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叶盛楠。

　　成绩出来之后，苏格给乔栀打了电话，
　　“乔栀，我…我的分数可以上T大了！”
　　乔栀也很惊讶，但打从心底为他高兴，
　　“恭喜你呀，苏格。”
　　少年的声音一瞬间又瘪下去，“你有看到叶盛楠吗，我联系不到他了。”
　　似乎这段时间都没有班长的身影，“明天不是返校拍毕业照嘛，或许能碰到班长。”
　　那个夏天的苏格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每个人，但他最后发现，自己最想告诉的人，却找不到了。

　　晚上洛思尧抱出来一堆大学宣传册给乔栀，一脸迫切地问她，
　　“有打算去的学校吗？”
　　乔栀笑着点头，“有的，我要去T大。”
　　“可T大不是附近的学校么，虽然也很好，但我还以为你会选首都的院校呢，那边资源更好些。”
　　“T大就很好，我想离家近一点。”
　　洛思尧挠了挠脑袋，“没关系的乔栀，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你想去哪里不要有负担。”
　　乔栀专注地看着他，固执道，“可我有关系。”
　　洛思尧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装模做样地端起茶杯，便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苏格问了周围一圈人，都没有看到叶盛楠，直到班主任看到他急匆匆地窜来窜去，把他喊住。
　　“苏格，这次超常发挥啊，好样的。”
　　苏格害羞地低下头，“就还好啦，主要是班长一直在帮我补课，老师你有看到他吗？”
　　班主任笑起来，转头看向窗外，“叶盛楠确实是个好学生，这时候应该在国外了，他没有参加高考，好几家常青藤直接提前录取了。”

　　这句话对于苏格无疑是耳边惊雷，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像个疯子一样跑到叶盛楠家楼下，嘶喊着对方的名字，迎接他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邻居无可奈何的解释。
　　“叶家啊，早搬走了，好像举家移民到国外，不回来啦。”
　　叶盛楠，叶盛楠，你这个骗子，明明说好了和我一起去T大，我做到了，你却把我丢下了，所谓约定，你只当是说着玩的吗！

　　这段时间，乔栀明显感觉到洛思尧有意无意总在躲着她，以前应该下班回家的时间，也总是窝在办公室里以加班为理由不回来，好几次，乔栀看到他把车停在楼下，然后找个地方低头抽烟，直到乔栀睡下，才打开家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乔栀开学之前，她觉得有些话需要说清楚。
　　乔栀叫住站在玄关处的洛思尧，
　　“尧哥，今天还要上班吗？”
　　“嗯，有工作要处理。”
　　“可今天是周末。”
　　“加班嘛，很正常。”
　　“尧哥，你没拿公文包，车钥匙也没拿。”
　　乔栀将这两样东西举到他面前，洛思尧看到略显尴尬，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乔栀就先一步开口道，
　　“你是在躲我吗？”
　　“尧哥，我知道你在避开和我相处，其实没必要的。”

　　洛思尧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聪慧，自己这些天的行为就像一个跳梁小丑，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尧哥，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了很久之后才明白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想照顾你。”
　　“你现在接受不了我，我理解的，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就行了。”

　　洛思尧瞪大眼睛，他不知道到底哪一步出错了，会让乔栀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
　　“乔栀，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你才十八，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去了大学会认识更多的人，现在的很多想法以后都会改变的。”
　　“乔栀，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妹妹，我想照顾你，给你家的温暖，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哥哥会爱上自己的妹妹，我们之间只存在情亲，倘若你奢望些别的感情，抱歉，我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回应你。”
　　洛思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门在眼前“砰”地关上，仿佛那人的心，把她拒到千里之外。

　　乔栀所在的医学院与苏格的土木学院距离并不远，苏格晚上给她发消息拉她出来吃饭。
　　两人约在学校后街的小饭馆里，老板是个四川人，做菜总喜欢放很多辣椒，苏格虽然怕辣，但却根本停不下来。
　　“乔栀，学医是不是很辛苦？听说你们天天都在解剖室。”
　　“还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嘿，还是你厉害……”
　　两人聊了很久，苏格似乎心情很低落，期间一直让老板给他加啤酒，眼眶泛着红，说话也断断续续，
　　“乔…栀，你，有没有叶盛楠…的消息啊…”
　　乔栀愣住了，“班长啊，我也很久没和他联络了。”
　　苏格的脑袋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哽咽，“那个……混蛋，骗子，大傻B，明明说好的……”
　　正当乔栀想要出言安慰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一进来就开始四处张望，看到他们这桌时，皱起眉头快步走过来。
　　望向桌上的空酒瓶，眉毛拧得更厉害，锋利的五官满是戾气。
　　“苏格，醒醒，酒量那么差，就别喝那么多，上回医生都说了要戒酒，你特么的能不能带点脑子！”
　　苏格明显已经意识不清，胡乱地摆手，“赵霄杰，你算个……什么，你别管我…”

　　赵霄杰不和他过多磨叽，直接架起苏格，他的身高接近一米九，常年打篮球，肌肉线条虽不张扬但却劲瘦有力，提起苏格毫不费力。
　　站起来的时候，侧过身子看向乔栀，
　　“叶盛楠是谁？”
　　乔栀看向醉醺醺的苏格，淡道，“一个重要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不该让他这么伤心。”
　　乔栀想为班长解释几句，但突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赵霄杰付完饭钱之后，就带着苏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