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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尝试(2) ...

  •   我像被抛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但仍能感觉到死亡正在靠近,它来了,就在我的身体里。
      当我第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毫无预兆地开始干呕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妙,但梦中的红如同某种邪恶力量的标记,只要我开始回忆任何与梦境有关的经历,它如影随形,我已经失去了摆脱它的机会。
      我不得不写下我在上个噩梦中的惨状——
      我站在一块湿漉漉的草地上,放眼望去,世界一片寂寥,没有虫鸣,没有风,只有又湿又热的空气,和莫名其妙的寒意。
      “好冷……”
      梦中的我这么想着,赤着脚,带着脚底仿佛被无数蚊虫叮咬的剧烈瘙痒,努力寻找一处不那么潮湿的地方,最后,我带着恐惧,爬上了一颗树。
      我记不太清这棵树的细节,只模模糊糊感觉是一颗古怪又高大的树,有着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动画电影中,白雪公主穿越漆黑树林时,勾住她裙子的树的造型,但又如高山一般庞大,不容忽视。
      我一路往上爬,往上爬,拖着又渴又累、疲惫不堪的身躯,在经过粗壮的枝丫时,停下来歇脚。我的汗不停地往下流,流进眼睛里,或者顺着皮肉滑进脊背,加剧了寒意。
      而这时,我突然发现……那些寒意或许不是错觉。
      在我刚刚踩过的地面,平铺着无数具开始腐烂的尸体,没有苍蝇的嗡嗡声,但从尸体被吃空的缝隙里,可以看到白色的蛆虫在努力啃食腐肉。
      我打了个寒颤,浑身发抖,背靠在树枝上,在树干上使劲反复磨蹭我的脚底,恨不得把最外面那层皮都刮下来。
      恶心,太恶心了!
      往日那些死亡惊吓根本比不上此时的恐惧,我在噩梦中发了疯,把自己的脚磨得鲜血淋漓才肯停止,随后我努力抱起脚,检查脚底有没有黏上虫卵或者蛆虫,我崩溃地发现哪些虫子正顺着伤口往我的身体里钻!
      ……非常抱歉,后面一段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再写我又要吐了。总之,清理掉虫子之后我继续往上爬。就在天空下起雨的时候,我听到巨树的对面传来脚底没有踩实而打滑的噪音。
      我汗毛直竖,不顾疲惫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但对面就像影子一样跟了上来,我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女人,所以我又稍微放下心,我平时也有锻炼,不怕被女人打败。
      当巨树的树干开始缩小,我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上爬,因为我已经能看到对面女人的手了!这种距离实在不算安全,我踌躇着松开手,而对面的人探出头来……
      我不是说紧张的气氛到此为止,但是我即使回忆起来都觉得很可怕,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我只能说,那是个很像人类的怪物。准确地说,它很像我,但我们有很明显的不同,比如,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珠,瞳孔比死鱼更白,扯着嘴露出的牙齿尖细锋利。
      我差点从几十米高的树上掉下去。就在这时,梦里的我折断一截树枝,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不断地添加新的树枝,直到它们合成一支火把,用来驱赶对面的怪物。火把起效了,它收起脑袋,继续往上爬。
      我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往下看了一眼,我的心砰砰跳,天呐,我都忘了,我还恐高!
      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害怕到手软,一个不小心,火把从手中掉出,一直坠落到巨树底下,而后冲天而起的熊熊大火与爆炸的轰鸣摧毁了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从空中坠落,投身火海,和无数尸体一起被烧焦,烧成灰烬……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由于视力受损,只呈现出一片红色,那是火海,也是我的恐惧凝成的血色。
      醒来后,那种僵硬的、死亡的恐惧依旧在我脑海中盘旋。我从床上坐起来,扶着额头,赤脚踩在床下,闭着眼寻找拖鞋。
      但我脚下触及的,依旧是绵软的草地。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发现,明明是我最熟悉的房间,却变得十分陌生,我依旧在做梦,也知道自己应该赶紧醒来,但我却始终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梦。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每次做噩梦我都是被吓醒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主动离开的办法。
      我在梦里哭得很伤心,我像刚出生还未睁开双眼的婴儿呼唤母亲一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用力捶墙,试图用蛮力离开这个没有门窗的房间。我等待了许久,在饿死之前,一只赤红的眼睛掀开屋顶,朝里看。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放弃了自尊,像狗一样趴在床底下,乞求外面的怪物离开,就算我被饥饿折磨得快疯了,我也不想体会被怪物抓走。
      因为那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好奇。它并不想吃我,只想折磨我。
      但我在怪物面前没有丝毫力量,它把我从房间里掏出来,喂了一点食物,然后反复玩弄。那双赤红双眼开心时总是弯起,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只露出红唇的女人。
      ……
      所以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干呕,然后漱口洗脸,吃早餐,假装像平常一样坐地铁去上班。三站的距离,我差点坐过站。
      我太累了,坐在工位上差点睡着。
      勉强挨过一天,下班还差点被路上的车撞到。我那时心里涌起一种委屈,没人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
      我开始怀疑做噩梦的根源,是来自父母从小的严格掌控,还是独自在外生活的胆战心惊?在写下这些话前,我在脑子里想了很久,甚至试着学别人抽烟、在烟雾中消解苦恼。
      但我不适合抽烟,勉强吸了一口,呛得喉咙不舒服了一整天。那包烟剩下的全部送给我一起干活的老同事,他乐呵呵地接了,之后每次我在发呆时遇到领导查岗,他都会顺便提醒我一声,也算是换了个朋友来。
      不过那时我的没空思考现实,我的噩梦接踵而至。
      第二天晚上,我梦见我杀死了一个小女孩。没来由、没预兆、没必要,却被那一瞬间的恶念压倒,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醒来后时间才凌晨两点,我摸了把脖子,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全是汗,干脆去洗了个澡。然后我开始思考最近到底干了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连续做噩梦。
      第二天我的精神状态依旧很不好,干脆请了一天病假在家休息。不过,就在短暂且温暖的午休时间,我再次梦见了那个小女孩。
      她无声地望着我,黑洞洞的眼睛瞪大,抿着嘴,身上的花裙子和上一个梦一模一样。
      她仅仅是仰着头,什么都没说。我胆战心惊,盯了她许久,忽然间,我的眼睛注意到一些细节。她的唇形很漂亮,罕见地有一颗圆润的唇珠,唇角似笑非笑,给我一种熟悉感。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了一周,之后,再次梦到天空上的木屋时,我注意到了上次来时见过的红唇女人。
      我打了个寒颤。

      B
      H抛开钢笔,揉揉手指,发出一声哼笑。
      “越来越有意思了,仅仅是在梦里见过那个女人一次,他就做了杀死她的梦。”
      “听起来更像精神分裂了,不是吗?”G回答道。
      在H整理出新篇章的时候,G翻阅了F提到过的《克苏鲁的呼唤》,才看到第二篇,她便若有所思地在书页上用红色墨水画了个圈。
      “我希望它不是被称作‘赛兰尼安’……”
      “你说什么?”H从专心致志的写作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G没有回答,却抛出另一个问题:“我们之前也接过类似的调查委托,那时候我们也了解过‘克苏鲁’神话体系的皮毛,对吧?”
      “说实话,我不记得了。需要重新学习吗?”
      G摇头:“不,不记得反而是好事。在克苏鲁神话体系里有一条规律,知道得越多的人,越容易陷入疯狂。所以我们俩之间,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H挑眉,一脸稀奇地托着下巴,“从你口中听到这么神神叨叨的话还挺难得的。不过你确定?就凭这些全世界发行的小说,就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智?”
      “你知道,我的灵感一向很高。”G缓缓道,“我摸到这本书的时候,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被什么东西在背后注视着。”
      “不错的鬼故事。”
      H没再理会G接下来的自言自语,继续撰写下一页内容。而H,一张张翻过书页,最终在捏住某一页时,神情忽然变得凝重。
      她抬头看了H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张纸的厚度是别的书页的两倍,而且,书页上的号码是连续的。
      换言之,有人在这本书里夹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纸,并且挑了一页,紧紧黏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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