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德兰的颅内交易所》鹤几都

1、第 1 章

　　序
　　这原本是一篇高度意识流写作稿件，最开始是以日记形式撰写的。我们没有接触过作者本人，“滕德兰”这个名字是从日记封皮上看到的。
　　注意，我们完全没有接触过作者本人，因为我们在现实世界根本找不到这个人。他留在官方的活动记录，以“失踪”告终。
　　我们寻求到官方的帮助，得知作者本人的基本信息：滕德兰，生于1997年，家庭普通，在校期间平平无奇，一直单身，性格内向，朋友很少，毕业后曾主动寻求精神诊断。2019年从大学毕业后，曾在一家电子科技公司担任生产管理职位。2024年，滕德兰精神状况急剧下降，与此同时，他的账户中莫名多出很大一笔钱。2025年7月，滕德兰失踪。失踪时间满两年后，官方按法律宣告其死亡。家人接受讯息后，拜托我们调查滕德兰（全程称呼滕德兰为“我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根据日记本的来源追查了一番，奇怪的是，这个日记本生产于2020年，那时滕德兰才23岁。而他首次在日记本上写下的时间是“2029年11月23日”，现在是2027年7月14日，我们尚不知道他在日记中的预言是否会应验。
　　滕德兰在最重要的日记本的开篇，用杂乱的字迹写道：
　　“我们从未想过梦境的遗忘会对生活带来影响，因为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依靠梦境来前进。但如果有一天，梦境变成了第四维度的通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们怀疑他的精神出现问题，他的死因或许与其精神状况有关，于是将其所有日记整理了一番，最后发现滕德兰的去向是有迹可循的。

　　第一章：异常

　　日记本由调查员F整理出顺序，而H、G，这两个聪明又专业的女人负责将所有内容改写成我们看得懂的文字。
　　首先第一本日记，记录了滕德兰的部分大学生活，有用的信息不多，但G浅略读过，发现这个时间点的他并不算内向，反而充满活力。于是H将这部分内容也写进故事里。
　　A
　　2018年12月29日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梦到这种鬼东西，难道鬼故事看多了？
　　最近总感觉各种缝隙里都有眼睛盯着我。是一只眼睛，不是一双，或许不是人类吧。
　　不过都是幻想出来的生物，我其实并不害怕（其实也有可能是鬼故事看得麻木了，哈哈）。
　　2019年3月12日
　　时间过得真快，就要从大学里毕业了。
　　图书馆的书好像还没还，写下来，不能忘记。
　　2019年5月14日
　　毕业晚会，又来了，必备的送别歌曲。又让我弹吉他。
　　2019年6月7日
　　怎么会梦见他。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鲜活？放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个梦好清晰。
　　呃，不对，并不清晰，我是怎么上去的来着？
　　那个男人又是谁，长什么样来着？
　　B
　　这个日记本剩下的其他内容都是读后感，从书单来看，滕德兰看恐怖、悬疑小说较多。他对未知的事物很着迷。
　　G看了第二本日记本，她对这个本子上记载的入梦的方法很感兴趣，并告诉H她也要试试。H不置可否。
　　这不是最后一本，时间介于滕德兰毕业到找到工作之间，没写多少字，连续很多页都是空白，于是H没有对其做太多改动，对主要内容进行了摘抄。这部分内容中记载了滕德兰为何寻求精神诊断。
　　A
　　我对过去的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因而很多时候我会把现实和虚拟混淆。在梦里也是这样。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梦中是有痛感的，而且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在做梦。有关此事我询问过许多人，从人们的大笑中我逐渐意识到，这项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
　　平凡的人生却拥有别人难以想象的“天赋”，我对此很兴奋。
　　这么多年来，我对梦境可以说是很有研究。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诞，因为梦境根本没有研究的必要。但是我，或许是太无聊了，或许是做梦太多，已经隐隐摸到规律，总之，我在梦里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追逐烈火，操纵群蛇，翻越高山，从高塔一跃而下，除了依旧没法与鬼怪作斗争，我在梦中无所不能。
　　啊，说起鬼怪，我每次做梦梦到它们都会被吓醒。但我每次都看不到自己的结局——这是当然，因为梦里的我已经“死”了，“死”后的事，谁能知道呢？
　　受到惊吓，也是我融入梦境的代价。
　　不过我也知道，我沉迷梦境的原因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太软弱，没有半点活成父母期待的样子，我不想回家，只定期和父亲联系，每次联系时我都小心翼翼，害怕他责骂我的愚蠢。
　　好消息是他没有，坏消息是，我缺少的正是责骂。（此处原有一团墨渍，和一句实在难以辨认的话，G女士无能为力。）
　　为免哪天我因为神秘原因突然遗忘，我决定写下一些技巧。
　　也就是我发现的，做梦的规律。
　　当我正面朝上，把手交叠放在头上睡着的时候，容易做噩梦，会被吓醒。当我把一只手伸得很远、朝着光线的方向，或者在潮热的环境下睡着，容易梦见各种有意思的东西。当我在强光下睡着，于是梦里也白茫茫的。当环境偏冷的时候，我好像不太做梦。
　　不得不说，一夜无梦才是最舒服的。但年轻人不就喜欢追求刺激吗？
　　我又看到了眼睛，门缝里，床缝里，甚至被子里，我太害怕了，甚至没发现这是在梦里。
　　我昨天写的字，记录下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梦在失控，还是我在梦游？
　　B
　　H撰写的时候又翻了翻，第二本之后的话都像是胡言乱语，G和H最后翻开第三本日记，这本日记从“2029年11月23日”开始记录。这个笔记本很厚，纸张是A4大小，而滕德兰一口气将整个本子都写满了。其中内容详细到让G怀疑他每天只是重复“写日记——做梦”这个过程。
　　G用仪器检查了笔记上的墨水，根据笔迹推测其真实记录时间是在2022年至2024年。日记本的开篇那两句话，是后来添上去的，经检测时间是2025年5月或者6月。也就是说，这是滕德兰失踪前，在日记本里最后留下的提示。
　　接下来出现的内容很多，涉及的信息十分繁杂，许多堪称疯狂的梦境，让H觉得有趣又荒诞不经。如果这是真的，难以想象滕德兰到底经历过什么——她并非相信滕德兰说的胡话，只是觉得他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
　　两人翻阅了F整理好的从滕德兰的其他物品中搜集到的信息，合力将其写成了第一人称小说，从滕德兰的视角探索他身上的秘密。
　　为了小说的完整性，两人商讨后，决定就按滕德兰日记本上的顺序，把那句话加在这里。
　　A
　　我们从未想过梦境的遗忘会对生活带来影响，因为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依靠梦境来前进。但如果有一天，梦境变成了第四维度的通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从现在起，我所写的不单纯是日记。我在尽力回想从两年前到现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以后还会写下在我身上将要发生的一切。这个本子我会尽量保存好。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如果有人不相信，就当这是我的幻想吧。总而言之，只要我能想起来的，我都尽量写进去。
　　-
　　我在上班。
　　我最近经常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而不是租来的房间里。这很奇怪，因为我在租房里住了两年，在这里也工作了两年。想到这里，我就拿起了笔。
　　过了3分钟——可能不止3分钟——我气喘吁吁地从空洞中醒来。在刚才的空白里，我回想起昨晚从那个怪异的梦中看到的时间。
　　关于那个梦，我已经只记得时间了。或许还记得自己是去找什么东西的。找什么呢？不知道。
　　当我从那个梦中醒来，已经超过了该起床的时间。我只能赶快爬起来，做好准备后冲向公司。然后，我本来记得一些梦的内容的，但现在全忘了。
　　那个时间是：2029年11月23日。
　　我决定就从这个日期写起。真实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这样能让更多人记住我身上发生的怪事，那更好。
　　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两个男人，打扮得成熟且富裕。他们对我的状况有所了解，但我完全不认识他们。
　　他们在我面前谈论起交易所，谈论我发送失败的“气泡”，和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在旁边听着，他们偶尔会停下来给我解释，但我听不懂。
　　“没关系，”他们安慰我说，“你再做一次梦就懂了。”
　　我现在很困惑，与此同时，我确实想起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