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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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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馆里歇了片刻，林益想着衙门里的事，顶着孟慎之的黑脸告罪了大半个时辰，才得了准许，回了衙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衙门里依旧是一团乱麻。
老汉躺在门口耍赖，衙役们看着地上的老汉也无可奈何，而白菜县令也不知何时得了消息，也到了衙门门口，正看着眼前的闹剧，急得跳脚。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把他拉走！给我拉走！”
老汉死死地抱住了衙门口的柱子，喊着：“谁敢，今天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主簿呢！主簿怎么还没回来！”县令急急地问着旁边的赵屠。
“林主簿，身体不适，现在在鸿来医馆。”
“你快去，不管他是死是活，都给我带来！”
赵屠：“……”
赵屠心中也是担心林益的身体，可是“白菜”开口，他也不得不应下。
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声音解了的他的困境。
“大人，卑职回来了！”
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有气无力。紧接着，林益就迈着虚浮若无的步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屠先是一喜，转眼又是满眼担忧，只因为林益的脸色太过难看了。本来，林益的皮肤就过于白皙，而现在的林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可是，蔡和顺见到林益眼里只有惊喜，请不自禁地大步上前，拉着林益的手感叹着：“主簿，你可回来了啊！这边已经乱成一团了，若是没有你，本官可该怎么办啊！”
林益清晰地看到蔡和顺盯着自己的眼里有光，可是这个光里只有贪婪、庆幸，没有丝毫的关心、不忍。
林益不禁心中冷笑，果然还是难掩自私自利的本性啊！不过，他也不想得到蔡和顺的关心，自私自利的人的关心能是什么，除了虚伪与算计，恐怕也没什么了吧！
“大人放心，卑职自然会替大人解忧！”
蔡和顺满意极了，拍着林益的肩膀：“好好好，有你本官很是放心，你快去看看吧！”蔡和顺手下力气不小，林益差点被其拍得背过气去。
“是。”
林益应下，虚弱地朝闹剧的主角走去。老汉依旧赖在地上，死活不起，即使见到林益，也是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甚至还叫嚣起来：“狗官！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若是他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你儿子好得很！你先起来，可好？”
“我要见我儿子！你快点把我儿子带过来，我要带他回去，你们这群人，蛇鼠一窝，定会害我儿的！”
林益定了定身形，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地上无赖的老汉，一字一句地顿声道：“你儿子他没事。”
“就算有事也是你害的，不是吗？”
老汉闻言身形一顿，停止了胡闹。
林益：“刚刚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你忘了？你忘了刚刚你撞到的人了吗？那可是被抬走的？你敢说没看见！”
老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抱起头嘶吼起来：“不是，我的儿没死，他没死！”
林益怔了怔，冷下脸沉声道：“他死没死你真不知道，还是你不想知道。”
老汉突然安静，捂着脸抽泣起来，他蜷缩在地上，肩头一抽一抽的，尽管林益知道这人是个无赖，却还是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林益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老汉的干瘦的脊背：“我扶你起来吧！”
老汉突然转过身来，露出满是泪痕的脸，老汉拉住林益的手，哭着说：“大人！我都想起来了！大人！我都想来了！”
林益将老汉拉起来，老汉依旧痛哭着，他死死地拉着林益的手，仿佛林益的手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我的儿……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现场的人大多早就知道了这个真相，可是看着这个老人自己说出残酷的现实，不忍心油然而生，不少百姓都收了原来看笑话的姿态。
林益拉着这被人们成为“老赖”的老人，往衙门里走去，虚弱地人拉着痛哭的人，二人走得很慢，但是没有人说话，即使是蔡和顺也没有开口。
就这样，两人慢慢进了衙门。没有升堂，所有人都是静静看着，静静听着，林益给老汉搬来一把椅子。
老汉见状胡乱擦了把眼泪，伸手接过：“大人，您先坐吧！”
林益摇摇头，示意他先坐，老汉见拗不过，只好听从。林益转身又搬来一把，坐在了老汉对面。
“你……都想起来了？”
“嗯。”
“那你记得刚刚的那个男人吗？”
老汉低着头：“认得。我是上山砍柴的时候遇上了他。但是我看着满身血的他，就想起了我的儿子，他当初也是满身血被抬到了我的面前。”
老汉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林益静静地听着老汉的诉说，听着老汉讲他儿子小时候的懂事，讲自己的无知，讲他如今的悔恨。
“我的孩子他啊，从小就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总是一教就会，就连学堂里的先生都夸他，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可惜……”
“可惜我没用，早些年不知道关心家里，整日游手好闲，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上，是我亲手断送了我儿的前途啊！”
“后来，我儿他娘死了，他娘死前死死地拉着我，叫我别拖累我儿，千万别拖累了孩子。可是当时，我想的只有我自己，所以后来，我儿跟我说他要去矿场的时候，我心中没有担忧，反而还窃喜，有儿子孝敬，我便能偷懒了。”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我正要出门打牌，便被隔壁家的五水给拦住了，说出事了，紧接着我的儿便被抬到了我面前，浑身是血，脸上也是，血和土混在一起，都干在了身上。我头一次感到了痛心！前一天还笑嘻嘻地给我打酒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老人哭的不成样子，林益听了心里也是难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帕子，道了声谢，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我跟一些人一起带着孩子的尸体去衙门门口，想要讨个公道，可是衙门竟然连门都不开。很多人都回去了，觉得衙门绝对是不想管这事，而且民不与官斗，也斗不过。可是我不想放弃，我舍不得，我的儿子，我那么好的儿子。”
“我在门口待了三天，其实我也明白，衙门确实是不想管我们，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您劝我，叫我带着孩子回去吧，人没了，怎么做也于事无补，让孩子入土为安才是最主要的。还说定会给我们个交代。”
“说句实在的，那时我都没有信您的话，只当您是为了将我们劝回去随便找的措辞，可是当你那些银两来我家的时候，我才知道您的话不是托辞。”老汉苦涩道，“但是我头一次明白了银钱的无用，因为无论多少钱，我的儿也回不来了。”
林益：“大叔，您儿子一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他若是知道您为了他伤害自己，绝对会心痛的。您应该好好的，壮壮的，才能叫您儿子妻子放心呐。”
老汉哭着点头：“大人您说的对啊！是我糊涂了，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别人。那孩子怎么样了？他伤的着实不轻，也是因为我，他才耽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啊？。”
“他没事，现在在鸿来医馆，有孟大夫看着，想来是不会有事。”
“孟大夫。”老汉道，“我也是对不住孟大夫的，我当时心急，一时癔症，才会那般，给孟大夫也惹了不少麻烦。”
林益轻声安慰道：“放心吧，孟大夫肯定会理解你的。”
老汉拉着林益的手：“大人，这次是我胡闹了，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恐怕……那县令大人……”
林益知道老汉后面会说什么，他应该想说的是，蔡和顺可能会找他麻烦。
林益拍了拍老汉的手，安慰道：“放心吧！”
转而故意提高音量，叫在门口的人们听见：“咱们的蔡大人向来最能体谅百姓了，您也是思念孩子过度才做出糊涂事，蔡大人定能理解你的！”
老汉看着突然放大音量的林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眼看去，只见主簿大人正对着眨眼睛。
老汉心灵神会：“是啊！是啊！蔡大人定能理解我的苦的。”
早已在门口偷听了好久的蔡和顺，原本就想偷看个究竟，结果啥也没听清，只听见最后俩人对自己猛烈输出“夸赞”。
蔡和顺看了看周围群众雪亮的眼睛都盯向了自己，顿时觉得这个当事人再不出去可能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轻咳了两声，朝堂上的两人走去。
看着下属崇拜的眼光以及百姓期待的注视，蔡和顺挺了挺脊背，拍了拍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老汉，沉声道：“本官都了解了你的苦楚，毕竟最苦天下父母心，我也是为人父为人子，自然能理解你的苦衷。这次本官就不计较你的胡闹了，下次清醒一点，莫要在做错事了。”
虽然蔡和顺说的一脸正气，可是他的心在滴血，往常这种时候，正是他来钱的好时候，但是这次明显不行了。
蔡和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看得老汉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林益抢先一步：“大人英明啊！”
老汉立时附和：“大人英明！”
堂下的人们听了也纷纷响应，呼喊起来：“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凡是为官者都想自己深受爱戴，即使在县城中出了名昏庸的蔡和顺也不例外，所以这份恭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巨大的满足感冲昏了他的脑袋，叫他也忘记了自己错失赚钱良机的事情。
反而正色看着百姓们，信誓旦旦地道：“这是本官作为一方父母官的职责本分。”
林益看着洋洋得意的蔡和顺，心下却是松了口气，总算把他糊弄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