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浅水_

62、第 62 章

　　他循着声音抬头看，然后笑着打招呼：“赵大人。”

　　“还没死呢？”世人都传离国的顾清语在楚国死于非命，现在看来，这家伙命还是大的很。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汤沐觉得这人说话太没分寸，站起身就要同他理论。

　　“汤沐？”她怎么跟顾清语这个家伙在一块？

　　“赵…赵兄？”汤沐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赵玄，嗯？但是他怎么同清语认识？

　　“命太硬，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真没想到赵大人竟然与汤沐认识。”

　　“啊，之前在楚国，偶然认识的。”

　　“就是将云生带回来那次，赵兄也帮了我们不少。”汤沐小声的跟清语说：“他还不知道我是女儿身。”

　　“原来是这样。”清语看着赵玄看汤沐有些惊讶又欣喜的眼神，若无其事的将汤沐揽到怀里，说道：“汤沐给赵大人添麻烦了。”

　　“你…你快放开我…”汤沐好不容易挣脱开清语的怀抱，有些尴尬的跟赵玄说：“赵兄是怎么认识公子的？”

　　而赵玄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他还在想刚刚那一幕，他们两个人，所以是…

　　“赵大人是魏国的重臣，之前陪魏无双去到的楚国。”清语先赵玄一步向汤沐解释，赵玄是什么人，反正对他顾清语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可今日看见了汤沐，倒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磕磕巴巴也没说出来两句像样的话。

　　看来他的小姑娘，确实招人喜欢。

　　“哦…”她想起魏无双死在楚国的情景，想起清语在楚王殿上与楚彦说的话，那也是个可怜人，是所谓的政治上的牺牲品。

　　“你们来魏国做什么？”

　　“路过，然后回离国。不知赵大人是否会将我在魏国的事禀报上去。”

　　“我不做多余的事。”赵玄坐在汤沐对面，他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看着汤沐，她似乎瘦了，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些，看来这几个月她过的并不好。不过话说回来，她跟着顾清语那个家伙也肯定过不好。

　　“那顾某先谢谢赵大人了。”

　　“哥！你跟谁说话呢？”清脆的女声，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铠甲的小姑娘，她朝着赵玄跑过来，不停打量着汤沐和清语。

　　“旧识。”他跟清语与汤沐说：“这是我妹妹，赵菡。”

　　“你…你好。”汤沐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和清语，她也就罢了，清语可是这四国的名人，说出去这位赵姑娘怕不是要报给魏王。

　　“顾清语，汤沐。”清语倒是大大方方的人的介绍自己，那姑娘听见公子的名字不禁挑了挑眉，“顾清语？你就是那个顾清语。”

　　“我应该是赵姑娘口中的那个顾清语。”

　　“你知道要是抓了你，送给楚王不仅能得黄金万两，还能改善魏国与楚国之间的关系。”
　　“是吗？原来我这么值钱？”他答得不以为然，汤沐听着是胆战心惊，楚彦是真的想要清语死。甚至不惜昭告天下。

　　“但哥哥说过，在楚国时你帮过他。所以我就不抓你了。”这小姑娘性子倒是直爽，汤沐看见赵菡头上那支梅花头钗，才知道当时赵玄是给妹妹挑选的钗子，如若知道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她应该帮她挑一支更活泼机灵的才是。

　　“谢姑娘不杀之恩。不过我也没想到，赵姑娘也在从军。”

　　“我哥是将军，我是他的副将。这有什么问题？魏国的女子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亦可如男子上阵杀敌。”她果然像赵玄所说一般喜欢舞刀弄枪，但这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也让汤沐钦佩。

　　清语笑着说：“赵大人，你可有个了不得的妹妹。”

　　正巧这时店家端上来素面，赵菡就在旁边说：“哥，你从楚国回来以后就喜欢上吃素面了，可这有什么好吃的。清汤寡水的，连点味道都没有。”

　　“就你话多。”他喜欢吗？他不喜欢，没有味道，面条也因为过火而变得软塌，他只是每次来都会想起他与汤沐同分一碗面的情景。他以为他不会再见到汤沐了，他来这是不想忘记，可没想到今日他来这却见到了她。

　　这对汤沐来说是偶然，而对赵玄来说，更像是命运。

　　“就知道说我。”赵菡转而问汤沐：“你怎么跟在顾清语身边，也不怕被他连累。”

　　“嗯？也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她不知道怎么说，要说她要跟他一起回离国，但万一问她为什么怎么办，要说其实是她连累了清语，让他被楚王追杀，那万一问起她与楚彦的关系怎么办？

　　“啊，我明白了。”赵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姑娘，你跟顾清语在一起了吧？所以跟着他回家成亲？”

　　“咳…”汤沐这口面差点没喷出来，她明明是男装打扮，难道这么容易看出来她是女儿身吗…赵玄坐在赵菡旁边，脸都黑了，真是不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只有清语笑的最开心：“赵姑娘真是好眼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赵菡一脸得意的样子，汤沐脸红着说：“别听他乱说，谁…谁要嫁给你。”

　　“不嫁你还想嫁谁？”他悄悄凑近她的脸，轻轻的偷亲了她一下，汤沐的脸更红了，赵玄的脸更黑了，赵菡一脸八卦的样子，笑得比刚刚更开心了。

　　“赵兄，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

　　“无妨。”他早就看出她是女儿身，只有这个傻姑娘还觉得她骗了自己，赵菡与他们投缘，相谈甚欢，于是说道：“公子，你们住哪啊？要不来我们府上住？”她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坏人，就想邀请他们去自家里做客，还有个照应，万一有人来抓他们，她还能保护他们。

　　赵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汤沐要住到他府上，但令他不爽的是顾清语那个家伙也要跟着来。

　　“别麻烦了吧。”汤沐觉得他们只在这待三天，三日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何必要去给他人惹麻烦，毕竟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是烫手山芋，谁要与他们沾上关系了，就是与楚国为敌。

　　“没事，你们就来吧。公子在楚国的时候，不是还帮过我兄长吗？我们兄妹二人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来我们府上中，互相也有个照应。”赵菡性子直爽，这点倒是与赵玄不同，但汤沐也喜欢赵菡这性子，果然是女中豪杰。

　　“那我们就打扰了，赵大人，不麻烦吧？”清语的声音带着些调侃的意味，然后笑着看着赵玄。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顾清语，就是个老狐狸，但奈何赵玄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公子言重了，寒舍简陋，公子不嫌弃便是。”赵玄完全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谁想让你去啊，你应该自己识相点去睡大街上才对。

　　“那我们就叨扰了。”清语让福安回去收拾东西，他们与赵玄赵菡兄妹二人一同回去，这将军府虽说不大，但府外有重兵把守，府内也有侍卫。

　　“不愧是将军府，竟有如此多的士兵把守。”清语进来就发现这府上的士兵比伺候主子起居的奴婢还要多。

　　“还不是那帮老家伙…”赵菡撇着嘴，但赵玄示意她不要多嘴。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我如今在魏国的处境，比你在楚国时强不了多少。”

　　“怎么会，你不是魏王最器重的臣子。”

　　“那也逃不过他人的口舌。”赵玄不禁叹气，“自从魏无双出事以后，我就不再是王上最器重的人。”

　　“兄长做的没错，要不是兄长，楚国说不定就…”

　　“没有假设，只有当下。”赵玄从魏国回来，就发现这朝中局势似乎变了，辅政大臣杨寻告病在家，而王仲成了新的辅政大臣，且被魏王越来越器重。他不知道这一切的改变是什么，直到后来魏王传召他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要削他的兵权。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他去杨寻府上探望，才知道他其实只是故意找借口不上朝。依杨寻所说，他离开魏国后，王仲的野心慢慢显露出来了，不仅挤掉了朝中与赵玄亲近的大臣，更是在魏无双出事之后，在魏王面前大肆宣称是因为赵玄的原因，公主才丧命于楚国。杨寻劝他自保，现在的魏王不是原来那个魏王，现在的魏国也不是原来那个魏国了。

　　赵玄自认问心无愧，却抵不住悠悠众口在王上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谏言。他慢慢的不被王上信赖，慢慢的成为这朝上可有可无的人，甚至这次派兵驻关的，也不是他麾下的将士。

　　他在王上心中的位置一落千丈，现在在魏国倒是像人人喊杀的丧家犬，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甚至还派刺客来杀他。王上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他活着还是死了，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

　　他不知，他只看见了百姓越来越窘迫的生活，越来越担惊受怕，害怕没有停歇的战争，害怕不断增加的赋税，害怕自己的儿子随时被国家征走去当兵。

　　所谓的太平盛世只剩下最后一层皮，而现在连这层皮位王都不想要了。

　　“你们王上实在是太没眼光了些，这样忠心又自知分寸的臣子现在可是难找了。”虽说清语口无遮拦，但这话说的也在理，汤沐虽然与赵玄接触不多，但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背信弃义甚至出卖王上的人。而且魏无双的事，她和清语都心知肚明，此事与赵玄毫无关系。他只是被连累了，被她，被楚彦连累了。

　　“你们既然住进了我府上，我就有责任保证你们的安全。。”

　　“那倒是不必。我们身手都还不错。”清语嬉皮笑脸的样子赵玄看着就来气，他想保护的，根本就不是他啊，汤沐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也跟着清语后面说：“放心吧，我身手很好的，说不定还能保护你们呢。”

　　——谁要你保护啊…

　　“赵大人，这魏国待腻了，要不跟我去离国如何？”

　　赵玄这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公子，还请注意言辞。”

　　“这又没有其他人，魏王如此待你，还不如跟我回离国。”

　　他不禁叹了口气，“我是魏国人，从生到死都是魏国人。”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因为这些而毁了自己。云生不也是魏国人，可现在也在离国过得好好的。”清语不理解赵玄的坚持，魏王昏庸无道，以前就觉得赵玄在这样的王手下就是浪费，现在魏王削他兵权，任由他人上他府上闹事。他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留恋的。

　　“魏国的将军，叛国去往离国。公子觉得离王会如何看我，离国的臣子百姓会如何看我。我与云生不同，他还是个孩子，而我，是魏国的将军。”

　　“如若你是担心这些，那更是多虑。有我在，谁敢？”清语还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又掷地有声：“赵大人，或许有些自夸的成分，但顾某在离国说话还是算数的。”

　　汤沐觉得清语是真想让赵玄跟他去离国，他是惜才，但毕竟让他离开魏国，去效忠离国，确实也违背了他所坚持的信念。所以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其实我觉得公子说的对，兄长应该…”

　　“闭嘴。”赵玄的声音冷冷的，他训斥赵菡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但现在我们是魏国人，仍被王恩照泽，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该说。”

　　“可是…”赵菡她才不管什么王，对她来说兄长才是最重要的，她希望赵玄可以遇见一个真正赏识他才能的人，而不是被这些莫须有的诬陷拖垮了自己。

　　“赵大人，离国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只要你来，你就是我的将军。我与汤沐还要在此逗留几日，你可以再好好想想。”说罢，他便拉着汤沐回去休息了。他尊重他的选择，但他也想将他收为己用，他的能力他的才干，不该在这个腐烂的国家里埋没下去。

　　“清语，我觉得赵玄也有难处。”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新的选择。”他笑着宠溺着揉她的头发，“这种事，我来操心就好。这几日好好休息，我们再过几日就能到离国了。”

　　“嗯！”

　　他们这两日过得谨慎，有需要置办的，就吩咐福安去办。其实也是为了不给赵玄他们添麻烦，这两日汤沐睡得轻，夜里听见外面有动静，但清语嘱咐过她，等赵玄处理便好，随意出手反倒会给他们惹麻烦。

　　到了第二日傍晚，赵玄设宴为他们送行。这日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见。这两日清语也不再与赵玄谈让他去离国的事，既然他已经决定，那便不再强求。只是心里还是觉得甚是惋惜，于是那一晚清语敬了赵玄一杯又一杯的酒。

　　想说的，没说出口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酒里。

　　赵玄慢慢也有些醉了，他看着汤沐在清语身旁劝他少喝的样子，看她只注视着那个人的那双眼睛。他摸了摸怀中那支珠钗，然后思索了片刻，想着未来可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的话，轻轻的唤了一声汤沐。

　　“嗯？赵大人怎么了？”她的眼睛里，还映着顾清语的影子，那个家伙真是有福气啊，清语早就看破他那点心思，于是同汤沐说自己有些醉了，要出去透透气。

　　他成全他最后这点留恋，毕竟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我…”赵玄看顾清语离开，赵菡也不知道去哪了，这席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啦？”汤沐觉得他与平常有些不一样，以为他同清语一样有些醉了，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他握着怀中的那支珠钗，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汤沐，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