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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二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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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类似仙宫的地方,莫名其妙的醒来就看见一只据说是女怪的人/兽,莫名其妙的围在身侧一堆叫着我“蓬山公”的古装打扮的女子,莫名其妙的,我本就发黄的头发一朝褪色,比之一夜白头,我的头发闪着淡淡柔和的金光。
莫名其妙,我的名字是庄佩儿。
距离我摇头晃脑地从那张木雕的大床上爬起来倚在床头前的女怪身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这是我从身边留下来的两个古装打扮的女子口中得知的,半个时辰,如果按照古代历史来说的话就是一个小时。
再混沌的大脑,发呆了这么久,也应该回过神了,我还年轻,身体康健,远不到患上老人痴呆症的时候,只是,我明明记得我之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海港边的环港路上,怎么眼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么个古怪的地方呢?
这地方,古怪在哪?女人态度殷勤丫鬟打扮,房间装饰古朴不便宜,窗外山水有如桃花源,最古怪的,就是从我醒来后一直没有远离过我1公分的女怪。这女怪,人首丰/乳纤腰,豹身猫爪长尾,最令人惊奇的是背上还有一双天使之翼,睁眼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她的上半身,以为穿过了海洋到达了彼岸的天堂,做梦呢,再转转脖子看一眼,头下枕着的是温暖柔软的肚皮,身上盖的是毛茸茸的大尾巴,只是,为何这上半身天使和这下半/身野兽竟然是连在一起的?
我准备带着这样的疑问闭眼再次沉睡,但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叫声,有叫徇麟的,有叫蓬山公的,尤其是那叫蓬山公的声音,吵得我竟无法再入睡,悠悠睁眼,无意识地抱怨这梦做得也太吵了,这是要醒了吧。
一双柔软带着青草气息的手在此时抚摸上我的脸,喜极而泣的眼泪滴在发间,低低呼唤的“徇麟”绕在耳边,这一切,未免太真实。
手指反射性想要动一动,却发觉浑身无力,但这手上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我真的睡在一个这么古怪的东西上面?!身体被轻轻托起,头也靠在天使的肚皮上,大腿感觉到起伏的肚皮,眼睛看到一群穿红着绿的古代人同样热泪盈眶,承受不住,真的又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就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宫人笑着对我说:“恭喜,徇麟,你痊愈了,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举行升山礼了。”
只是这一次我再也晕不过去了,在女宫人离去后,只得默默靠在女怪身上,听着那些丫鬟打扮的人说着一大堆话,大脑混混沌沌。我再一次在脑海里重复记忆这些画面,试图找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古怪的地方很多,可是刨除掉这些古怪的设定,这场面分明就是沧海遗珠拂尘归来啊,自然得好像我就是这里的人似的,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人。想到这里,苍白的脸又阴沉了一点,眉头紧皱,头也沉沉的。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温柔地梳笼着我的长发,并且说:“睡吧,徇麟。”撩撩眼皮,又是这双手,又是这声音,加上之前那一次,竟然和小时候的母亲感觉很像,不由自主地记起那模糊的时光里安全感十足的感觉。只是,我不是徇麟啊,我......叫......庄佩......儿......
2.
在这段休养的日子里,我最惊奇的一件事是这里的饭食都太和我胃口了,以前在家里分开煮过一段时间后,便不再为我开小灶了,嫌麻烦,所以我都是挑着素来吃,但吃进嘴里总有一股恶心的肉味,久而久之,除了保持最低的活动能量所需的饭量,我竟从来没有多吃过一口菜,饭倒是扒得不少。而这里的蔬菜,简直就像是生长在田野间最新鲜的时令菜,水果也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似的。
问丫鬟仙子为什么这么好吃,她们都笑了,“当然好吃呀,这些都是历代蓬山公爱吃的,您也是蓬山公,当然觉得好吃啦。”我只得又问,为什么叫我蓬山公,我明明是个女孩,她们瞪大眼睛,严肃地看着我,“因为您是舜极国的麒麟,徇麟,您在这里就是蓬山公。”她们又说我是只瑞兽了。不管我怎么套她们的话,怎么问,她们都这么回答,您是一头唤作徇麟的瑞兽麒麟。
这感觉,真的挫败极了。
是以,我说我要回家,她们说,这里就是您的家,女怪在旁紧紧地搂着我,我说要回以前的家,她们说,您还没收服使令,出了蓬山您无自保之力实在太危险了,这里才是对您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我说我要看我以前的家人现状如何,她们说,您稍等,然后唤来了碧霞玄君,就是那个满头珠翠的女宫人,施展了一手神奇的法术,透过水镜面,我才知道在我昏迷的大半年里,那边的庄佩儿已经被当作意外事故处理了,而女儿早亡的悲痛,父亲母亲承受着,守着剩下的宝贝儿子过活。
看着沧桑的父母,我伫立仁久,脑子里不停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有那场古怪的海啸!心中像是痛得要爆发了,喉咙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嘴角只能微微抽搐。碧霞玄君留下重复播放的水镜给我,并且告诉我,等这边告一段落,你就可以偷偷去探望他们,留下我一个在寂静的房间里,连那女怪,虽不舍,也走了出去。夕阳西下,昏暗的房间里,泪痕未干的脸上再添新痕。这一晚,我连晚餐都没有吃,就这样睡过去了。第二天醒过来,依然是枕着那女怪,只是在早饭过后,我对女怪说:“言叶,莫要再让我枕着你睡了,我要自己一个睡。”言叶女怪虽然不舍,但也不愿违抗我的命令。晚上睡在宽大的木床上,我对自己说,我要坚强,人只能自己坚强才能过得好。
3.
穿着宽大的定制袍子,我慢慢地走去后山,自从我身体恢复能够行动自如后,我便喜欢抛下那些照顾我的女仙,自己溜到后山游荡去,今天也是如此,女怪隐在我的影子里,暗地里保护我。
我第一次看见言叶缩藏在我的影子里,实在是吓了一跳,言叶见状慌忙跳出来,轻轻地拍着我,安抚我,而我看见了第二次,反倒觉着些乐趣了,不由得抬头看着女怪笑说:“言叶,那你以后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保护我?这么方便。”女怪一直以来同时带着溺爱和担忧的双眼,终于笑开了,水汪汪的眸子倒映着我的身影,她实在是高大,修长健壮的豹子的身体站起来比起一匹高头大马也不遑多让,连同背上那一副大翅膀,仿佛都在诉说她能跑得有多快,飞得有多高。
“嗯,言叶从今以后会一直随侍您左右,保护您,再也不会分开。”我走到她旁边,拍拍她的身体。
“言叶,带我飞上天空,可以吗?”
“遵命。”
女怪驯服地曲下前肢,柔软又有力的尾巴托着我的屁股,我稍微用力就爬到了她的背上,言叶的背,比起我第一次醒来枕着时感受到的宽阔多了。坐好,抱紧,言叶就顺着向上的山路跑了起来,疾速又轻盈,这么大的身躯就像根羽毛似的,落地无声,跑着跑着,背部的大翅膀刷地展开,一下一下扇着,眼前的景色蓦然开豁,地上照顾我的女仙看到我骑在言叶身上转圈,都气急败坏地嚷着:“蓬山公,您的课还没上完呢!”我嘻嘻大笑,这风扇得我有点疼,弯腰把脸埋在言叶的豹子身上,侧头看着下面的景色。言叶听我笑得开心,也就扇着翅膀,载着我去看这蓬山上更好的景色。
自从这天起,我来这后山必定会做的一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今天也在这天空中慢悠悠地飞着,言叶突然跟我说:“徇麟,延台甫来了。”随即慢慢下降至地面。我好奇地盯着前方上空闪闪发光的兽型生物,这就是麒麟的兽型?醒来已经一个多月,除了一开始静养之外,在二十天前,女仙开始授课,教导我作为麒麟的大小事项,其中有一条,麒麟既可转化为人型也可转化为兽型。这开玩笑呢,当时我的脸明明白白地向她们表示:“我不信。”女仙只得好声好气地哄我,这是真的,等蓬山公您自我参悟了,您就能变身瑞兽,然后就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生物了。只是,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再看看眼前停下来的瑞兽,究竟是怎么变成蹄子的?思索间,对方已经变成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哟,你就是徇麟那小家伙呀。”
“你才是小家伙!“心直口快,被赶过来的女仙听到,对着延台甫行礼后,对着我又是一阵唠叨:蓬山公哟,这是您的前辈,我前天不是才告诉过您延台甫是现今治世已有四百年的雁州国的......我苦着脸,看着眼前的小孩,实在是奇怪的辈分呀。
延台甫站在山路边的大石上,看着我,突然笑了几声说,“我见过你,在你大约八九岁的时候。只是当时没有发现原来舜的麒麟就是你。”
我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笑了几声,七八岁的模样此时散发的却是岁月沉淀后才有的气场。“这是上天的恩赐,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依然能回到这里,你是属于这里的。”
我看着他气质大变,脑筋转不过弯来,只望着他,“我不知道。”
阳光照耀下的金发,比我那淡淡的金发炫目不知多少倍,我记得女仙说过,在这里只有麒麟才会拥有这种发色,而她们就是凭着我那淡淡的金发初步判断我是麒麟的,即使我至今还不能化身麒麟,但他们坚信我总有一天会做到的。可是,我在原来的世界就是那种营养不良的发黄发色啊,那里很多外国人也天生金发啊。为什么说我是麒麟呢?我一个活了二十年的人怎么能变成一头兽呢?可是这个月以来看到的,包括眼前这个小孩,都在告诉我,她们说的都是对的,只有我在坚持那无谓的底线,不肯承认。
“等你感受到王气,找到你的王时,你便会明白。”延台甫与我对视,语气极为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忽地扭头伸手接过一只小鸟,然后对女仙说道,“啊,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女仙客气回到,“延台甫自然国事要紧,您的心意我们都收到了。谢谢您对蓬山公的教诲。”
看着眼前似乎是特意来看我的人,我也只能说:“谢谢你。”
“小家伙,等你和你的王登基典礼过后,我会去探望你的。”话音刚落,已然化作一道流光,随即不见其身影。
嘁。
4.
距离上次延台甫的拜访已经过去一周,而自我醒来已经过去两个月,再加上我之前由西王母治愈过后昏睡了大半年,算算时间,四舍五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就一年了。从那边过来之前,我已经过了20岁生日三个多月了,这么算来,我已经21岁零2个月大了。
上次在听课时,女仙说道,麒麟要在30岁前找到王,不然,寿元尽。当时我抖了个哆嗦,还没来得及算算我要在多少人里面找一个我根本不认识但是他们说只要一遇见就能感觉到王气的人出来,就急急忙忙追问我要去哪里找王。
女仙说,首先进行升山,各路历尽千辛万苦进行升山的英雄枭雄来朝拜您,您坐在这舒舒服服地就行。如果升山找不到,那就烦请蓬山公您为了舜国的子民辛苦点下去民间找了,民间找不到,那就可能流落常世了,那里人更多了。具体怎么判断这我不懂,这是蓬山公您自个儿的事,我只负责传授您知识,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让您白白嫩嫩地找到王然后成为泼出去的水。
延台甫说,相信你的感觉,你可是麒麟呢。
滚!我是庄佩儿!
自从来到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宠我,似乎是要给我留下一种五星级的家的感觉,言叶更是对我有求必应,短短两个月,我在过去的世界里消磨掉的骄纵似乎恢复了一点,当然,只是一点!
“唉,再这么下去我可是会变娇气的。”侧脸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不想被值夜班的女仙听到,她伸手掩嘴咯咯笑了一声,
“蓬山公您可是上天的宠儿呢,蓬山是您的家,寻常人家的儿女尚且呵护着长大,何况是您呢。”这个听说是从奏刚来不久的女仙,何谓不久呢,就是尚且没有消磨掉关于世俗生活的记忆。
我坐正身子,道貌岸然地吐字:“我的责任是拯救苍生,舜极国的,做个闪闪发光的小天使,在吾王身边做个宣扬仁爱的小喇叭!其身不正影必斜,身为万众民意所归上天开化的麒麟,岂可如此,如此......”说不下去了,暗地里撇撇嘴角,果然我的口才还是这么差,通常涉及变身不都是会有某方面的加成的吗?我正在这边厢疑惑着呢,那边的仙女感叹道:“您能如此想,真是舜极国人民的福气,希望蓬山公您将来的王是个开明的仁君,能继续把您养得好好的。”
又提到我的烦恼之源了,要尽忠守责的前提是找到一个王啊!我沮丧地又趴回桌面,嘴边哼着曲调重复着一句话:“王啊,你在哪啊。”又是一声笑声,“蓬山公您真是太可爱了。”谁说不是呢,大的都跑出去了,小的还在舍身木上挂着呢,适龄的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了,等到小的出来了最可爱的可不是我了。这么想着,嘴里哼着的调子越来越灰暗了。
“看在您的份上,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
鲤鱼打挺,
“什么好消息呀?”亮晶晶的眼眸凝视着对面的女仙,千万要是我想的好消息呀。
女仙咳了咳嗓子,说:“蓬山公您的王,大概会在这次的升山里出现。其实,之前同时和您被蚀卷回来的还有一名昆仑男子,您二人皆是直接降落在蓬山之上,降落之时且伴有祥云仙音,是谓大吉。且那名男子是胎果。要知道二十年前,您可是在尚未成熟之际就掉落常世,连言叶都没来得及赶去您身边保护您,而麒麟天性慈悲怜悯,难以在凡间安然长大。然而您在二十年后通过一场这么小规模的蚀便平安回来了,还是直接回到蓬山,玄君娘娘说,蓬山公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这些联系在一起,那个男子很有可能就是您的王呢。”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怒斥:“放肆,如此没根没据的话也是能说给蓬山公听的吗?王是谁,吾等不能妄测。您这么告诉蓬山公,要是蓬山公失望了怎么办!”
本来还在为那边已经亡故的身份而沉默的我,也不好沉默了,只得匆匆道了一句:“一切自
有天意。”便跑回内室上床睡觉了。
是啊,生死有命,只是我还是想偷偷回一次家。在蓬山有结界,而且我现在还不能好好掌握突然多出来的力量,但是如果找到了一个王或者我说服女仙让我出去找,到时我就能走出这座蓬山,在夜里偷偷回去了,听说麒麟是可以唤起蚀并且不会造成灾难的。
5.
伤势早已大好,升山通告也已经公布出去,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是的,最后一步了,升山的人越过黄海来到宫门前扎营等候,宫内升山的准备已经妥当,早在我归来后,碧霞玄君便算着时间安排好这些事儿了,连我什么时候好得七七八八,也算得八九不离十,真不愧是神仙。
我坐在闺房里,听着女仙啰哩啰嗦的唠叨,感觉好焦急。
那黄海我也是去过的,十几日前,在女怪的掩护下,我到黄海溜了一会儿。麒麟是要收服使令当車使的,麒麟本身没有攻击力,那么就要有人可以保护我。可是当时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低等妖怪,我又犹豫了。身为一只麒麟,我是先天不良的,说白了我的力量一般,而且,作为一个人,宁愿火葬也不愿意死后如此惨状啊,太恶心了。蓬山的女仙劝导我,将来您辅导新王,这些使令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啊。躲不过唠叨,只能顺势下来溜溜。我是打定主意不收使令的了,而蓬山脚下似乎也是比较安静的,只见这些实在低等的妖怪的名字,我不费太多力气就能读出来了,言叶也在旁解说,这些妖怪没什么用。溜达一圈,不敢走太远,算算时间,我叫言叶带我回去了。女仙见我一只使令都没有收到,瞬间露出失望的神情,只是顾忌着我勉强扯起笑容带我回去洗漱了,还试图安慰我:“等蓬山公更强一点的话,一定能收服到不错的使令的。\"我心里哼着歌,愉快地跟着走了,装作没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蓬山公如此可如何是好啊?”“果然是有不同的吧,在那边如何能得到好照顾呢。”......
回过神来,女仙唠叨完了,我便自动宽衣解带,上床睡去,明天早起升山呢。
翌日,我套上几层的衣服,被人簇拥着到小神坛,在清晨的阳光下对天拜了拜,祈祷上天怜爱,让我这舜极国的麒麟早日寻得明君,好结束舜极国20年来玉座空虚妖怪丛生人民漂泊的日子。然后又拖着长长的衣服坐到正殿的大厅里摆着的四方椅上,我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位女仙,几级阶梯下是大厅中央,再过一会儿就有人在那里跪拜,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四扇大门,门两边各站着一位女仙,但我知道门前就是一条不长的阶梯,从那里开始会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等着门两边的女仙把他们一个个引入大厅,然后来见我。想到此,我不由自主地紧盯着门口,很想知道,从那里会走进来一个怎么样的人。右边的女仙轻咳一声,对我说道:“蓬山公,请别紧张。”我瞄了瞄这个严肃的女仙,只得收回目光,抚抚手边衣角,然后想象着我是大家闺秀,端正地坐好。
时辰到,门两边的女仙用法术缓缓推开四道大门,走出去,悠长的声线宣布:“开始~”语
毕,一位女仙踱回门边,另一位女仙走下了台阶,不一会儿,引着一位衣衫华美的中年男子走上来,然后停在门边。
这个中年男子继续前行,走到正中央的垫子跪下,说:“臣藤原里义拜见蓬山公,愿蓬山公身体康健。”然后才慢慢伏下身子,行大礼。只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愿意跪拜似的?瞧瞧,这眼睛一直盯着我,这动作慢得,好像就在等着我去扶他似的,又不是老人家,慢慢吞吞的,不好不好。我在这摇了摇头,藤原里义终于整个人都拜下去了。
终于拜下去了呀,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看着他五体投地,微笑着说:“中日之前请保重。”然后他立即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啧啧,这态度。还没来得及跟左边的女仙
说句悄悄话,第二个人就走进来了,这个穿的倒是一般,但身体看着强壮有力,应该是个武夫?还没想完呢,这人就利索地趴了下来,我也不好拖拉,快快地说了一句:“中日之前请保重。”就看着这个人又快速地站起来,也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从这开始,我见到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人,多得我都忘记了那个中年男子衣着高贵却脾气不好的事情,多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脸盲症,多得我都觉得“中日之前请保重”这句话都不是一句话了,只是一堆组合的声音!
终于可以走下那高高在上的大椅了,一路跑回房里,至于那长长的一层衣服,早就在半路脱掉让言叶给捧着了。
等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让言叶帮我揉揉腰。我定定地看着床头的花纹,已经连续几天了,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选不出王,我应该可以先偷偷跑回家看看,然后再去找那个王。
事实告诉我们,现实没那么美。
最后一天中午,人数减少了很多,但就像总有那么几个学生要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那一分钟报到一样,我也在等那拨拖拖拉拉的小尾巴。揉了揉眼睛,身子越坐越歪,最后靠在左边的扶手,整个人懒懒的,闭目养神。还有1小时,我就能谢幕退场。右边的女仙早已咳了几声提醒我,我不管,最后她们也是帮着我遮掩了,在有人赶来之前提醒我坐好。许是她们想着我第一次升山,能坚持这么久也不错了,而且,似乎王出现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小了,蓬山公会伤心的。是的,在他们眼中,麒麟统一都是一种慈悲又柔弱的生物,是那么单纯天真同时又心系万民的存在,又有什么比升山找不到王,不能给流落在外的子民一个国家更悲伤的事情呢?
女仙安慰我:“原来还有那么多的舜国子民呢,他们都是蓬山公您回到舜极国后的子民呢。”我依然没有睁开眼,但是脑海中却浮现了很多面孔,犹如一张张画像略过,我还以为自己都记不清这些脸了呢。升山数日以来,我看到最多的,不是衣物华美的或者是身强力壮的人,更多的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男女老幼,体弱残疾,都有,但这些人几乎都带着同样的表情,虔诚又渴望地看着我,让我找到他们的君王。这么强烈的愿望,就是我不是麒麟也不能忽视啊,那种寄予厚望的目光,只要还有点良心,谁会忍心让他们失望!
这是麒麟的天性呢。毫无征兆地,这句话就这么弹出来了,然后想到这几天我明显的变化,忍不住叹气,起身抽出手绢擦擦眼角。是的,看到那么多难民,我的心里就发酸,听到他们描述中混乱的舜极国,我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想到不止宫门外躺着一些受伤的人,还有国土上备受妖魔威胁的人,我就忍不住留下眼泪,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庄佩儿该有的强烈反应。庄佩儿就算悲痛,也该是为那边世界的同胞流泪,即使要牵挂,对象也在那边的世界。
眼角又渗出了泪水,女仙提醒我又有一批人进入宫门了,得抹干净坐好了。只是,真的很不想承认,我是只叫徇麟的麒麟啊,明明我叫庄佩儿啊。
这次来得是穿着棉布衣裳的男人,干净整齐,面容也是俊朗,他对我笑了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只是,“中日之前请保重。”
看了这么多不健康的人颤颤巍巍地向我拜下,我的心早就软了,再也不像之前那么计较,只要感觉不是,我都会快点说出这句话,然后他们只要鞠个躬就可以走了,连女仙都问我,这么短时间,您有把握吗?我也坚定地说,有的。我不知道找到王的感觉是怎样的,但我知道不是王的人,就一定不是。
我如此快速地否定了这个男人,他也没有懊恼,仍然心平气和地说:“小民在此衷心希望大人能够早日寻得仁君。”然后深深地跪拜下去。此时,我的心情随着他的动作却越来越焦躁,而直起身来的他看见我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情,动作顿了顿,却是依然选择转身往外慢慢踱去。
我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刚才突然出现了一股勾着我所有心思的气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在门内的人抬脚跨过门槛离去,门外的人跨进来,两人擦肩而过点头示意的瞬间,我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竟然,真的是他!
作为庄佩儿的记忆蜂拥而至,我倚在椅子上苦笑,眼泪却流了下来。为什么我能对别人如此肯定地否定,原来,我早就尝试过这种感觉了。如果说作为曾经的庄佩儿,他对我的吸引力是实打实的满分十分,那么作为徇麟,他对我的吸引力就是曾经的十倍,甚至二十倍!因为我的身体早就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过去,胸口起伏不定,只记得一句话: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可是,我不想说这句话!只能咬紧嘴唇!我也不想弯下头颅贴上他的脚尖!我不想对他屈服!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能阻止膝盖要弯下去的动作,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可是我盯着他的双眼却能冒出火来。
他早已站定,在周围女仙屏息以待的寂静中,我泪眼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到他冷淡的声音:“是你。”
6.
“滴嗒”,第一颗泪珠从眼眶落下到摔在地上溅起水花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可我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认为太阳穴那一直在跳动的神经就要崩掉,牙齿就要被我咬碎了,这一声轻微的水声,刺激了身为麒麟的我。
然而我为什么要流泪呢?眨一下眼睛,抬手擦掉泪痕,才发觉,手掌上印了好几个弯弯的痕迹,其中有些弯痕红肿,将将要流血。可是我感觉不到疼痛。
深呼吸后,我也对着他说:“是你。”
眼眶有些干涩,我努力镇定自若,我也感受到了心跳速度慢慢恢复正常,刚刚仿佛就响在耳边的心跳声,渐渐无踪。我努力放松身体,使手臂自然下垂,让手掌摊开贴在大腿两侧。缓缓呼出心中郁气,很好,现在我很冷静。“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
如果说刚刚女仙们带着紧张和期望静静地等待下文,但又被我狰狞和痛苦的表情吓着了,那么现在则是被从我影子里蹿出来的言叶吓了一跳。言叶先是站定在我面前,迅速地扭头对女仙们低吼一句:“带徇麟回去包扎。”然后就回头紧紧盯着几步外的男人,倒竖起来的大尾巴几乎能把我整个人挡住。女仙们闻言惊恐,睁大眼睛看着我,不敢置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有谁能伤到珍贵又脆弱的蓬山公。气氛又凝滞了一瞬,终于还是那位严肃的女仙点了几位女仙带我回房,然后让剩下的两位女仙去宣布升山结束。看着被女仙簇拥着转身离去的我,严肃的女仙最后只得亲自上前对着男子说:“蓬山公身体不适,不宜继续进行升山。望见谅。不知这位大人接下来是否有安排?可需奴家安排......”
“不必,我将下山。”
女仙皱着眉头看着干净利落地拒绝,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的男子,又回头看看脚步已变轻快,摊开手掌正让女仙查看的蓬山公半响,两人相向而行,越走越远,终是使出传音之术,向玉叶大人报告。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穿过侧门,转入曲折的廊道,我终于真正放松下来。
我不想见到他,翁九龄。
回到房间,女仙动作十分轻柔地处理我手上的痕迹,帮我涂上一层滑滑的碧绿色的药膏,药膏清凉又清香,很舒服。我怔怔地盯着包着白色软布的双手,女仙端起盛着水盘、药膏和布带的盘子出去。还有一名女仙在铺床。走过去,“他就是你说的,和我一起掉在这里的男人吗?”
铺床的女仙早就铺好了床,闻言立即转身,神色莫名地看我一眼,复又稍低头颅,回话:“是的,蓬山公。”
“帮我宽衣吧。”我抬起双臂,在她的帮助下脱下了繁复的正服,仅着里衣踢掉鞋子便要上、床,女仙在背后问我:“蓬山公,您......”
“嗯?”
似有一声低叹,终还是听到“您真的不需要些吃食?”
“不需要。”我背对女仙躺下,短促地回答。
女仙顿了顿,帮我掖了掖被角,又放下重重帘子,将落日时分的日光一丝不落地挡在外头,然后轻缓地关门离开。过了一会儿,我才转转身子躺平。眼镜睁了又开,开了又闭。我听见言叶从不远处的榻上下来,走到我床前,挑开床头帘子,蜷缩在一旁。一束光打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的。
“我就在这里,徇麟。”不用怕。
“嗯。”视线不再摸黑,描绘头顶熟悉的花纹。手掌心依然感觉凉凉的,脑海想起碧绿色的药膏,又想起那个人。他的头发留长了,变成了墨绿色的,用带子松松扎着尾端放在胸前,语气更加凉薄,带着点无所谓的态度,不变的是冷淡的表情。
他和以前不同了,那我呢?
7.
他变了,那我呢?
我也变了吧,变得人不人,兽不兽的。
昨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今天一起,帘子已被拉开,洒满天地的阳光也照进了我的房间,甚至连此时踱进房里的言叶也被照得皮毛光亮。
“醒了啊,徇麟,这一觉可睡得真沉呢。”
我就静静地看着言叶,此刻的她,一如我出行时的感觉,温柔神圣。言叶已走至床边,见我不言不语的木讷样,摸了摸我的脸蛋儿。触摸的劲儿,轻轻的,触摸的手掌,暖暖的。不由自主扬了扬脑袋,撑在床边的手掌传来一阵刺痛感。
昨天的伤未好。
今天却已来到。
“既然醒了,那就去梳洗吧。”言叶放开手,我也只能掀起薄被,下床走向内室。的确有些饿了。待我洗漱完,早餐也摆好在桌上了,正在退离的一名女仙看见了我,弯了弯眼,嘴略张,最后还是轻轻一福,转身离去。
言叶早已偎在窗台边的榻上,脑袋搁在搭着的双手上,享受阳光。
我抓起筷子开始进食,手掌张张合合之间,些许的刺痛感一直存在,知道我放下筷子,摊开手掌,盯着手心开始结疤的几个月牙。估摸着时间进来收拾的女仙看见我的手,急急忙忙地拿来药膏和绷带,拉着我的手处理起来。两双手放在一起,我竟然发觉,我的手比那女仙的手更白皙,甚至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显得光滑无瑕,在阳光的映衬下,好看的不得了。指节没有以前粗,大,毛孔已经看不到了,连最显眼的营养不良带来的干瘪泛黄,也统统不见,现在我看见的,可谓之一双纤纤玉手。麒麟果然是这个世界的天赐呢,剥落了外面那一层,里面这一层竟越来越美丽。他的头发是墨绿的了,面容好像变化不大,他扎着辫子也很好看。他,依然那么讨厌我。回忆起他的冷漠,忍不住握紧双手。却有另一双手抚上我渐紧的手,缓缓卸掉我手上的力度,使我的双手由拳化掌。
视线由手延伸到对面的脸,忽又流下两行泪,问言叶:“他在哪呢?”
8.
麒麟是天帝赐给王的三颗种子之一,是王的半身,是王永远的,良知。我终究是逃不过麒麟的本质,追着逃着地去找翁九龄了,希望还来得及,希望他们才刚拔营没多久,希望我追得上。骑在言叶的背上,我飞离了宫殿,向着黄海一头扎去。言叶不高不低地飞着,顺着山路看过去,没有。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催促言叶再快点,快点,听着言叶的大翅膀刷刷地扑打着,路上的风景刷刷倒去,没有,还是没有!我握紧了拳头,睁大了眼,生怕就这么放过了他的身影。
一直差不多追出了黄海,言叶保持着这个速度飞了很久了,我能听见她轻微的喘息声,忍不住有点心痛了,:“停下来吧,言叶。可能他昨天就已经走了。”他根本没有停留的打算。我把头埋在言叶的背上,那个地方的毛发塌下去了,“不要追了,言叶。”已经飞出黄海了。“徇麟,你看。”我听见言叶比平时低沉了但依然温和宠溺的声音,缓缓直起身子向下望去,我终于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离我越来越近,最后,我停在了他面前,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弯了膝盖跪倒地上,还是看着他,直到看到他一边嘴角斜斜勾起,发出了一声呲笑,我才弯了身子低了头颅轻轻贴在地上,“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请说,我宽恕。”
此刻我的心无比平静,我可以感觉到前面不远处的脚抬起又放下的声音,我可以感觉到人走路时带起的一点点的风,我可以感觉到他就快要越过我了,我的心真的很平静,是那种什么也没有在想,但对什么情况都能作出快速反应的状态。我转过身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很用力,我低垂的头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因用力而凸起的手筋,但我不在乎,我重新又把头贴在地上,“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请说,我宽恕。”手上抓着的衣角不断往前,企图逃离我的手,我抓的越紧,这衣角最终也握在我手上,但却只是一角,它的主人正大步离去。我的手以我没法想象的速度快速地伸过去,抓住了他的脚,然而他只是一下便轻易脱离继续往前走。我依旧跪着,却直着身子一直看着一人向下走的翁九龄,我感觉我想了很多东西,却又很像什么都没想,缓缓站起来,我像只狗一样趴伏在你面前,你却依然不屑一顾,你有多讨厌我,我做人又有多失败。“翁九龄,你真的很坏啊。”我看着这条山路的尽头喃喃地说道,他早已消失不见。缓缓解开繁复笨重的衣裳,一边迈出脚步,一边脱下衣裙,衣服、腰带、鞋子等东西散了一路,最终剩下一身里衣光脚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跑起来了,越跑越快,“哒、哒、哒、”,最后一身里衣也离我而去,我的耳朵比平时更清晰地感受到风,我的眼睛看到比平时更广阔的视野,我的毛发在烈阳下随风飘逸,我的双脚已变成四只蹄子,“哒、哒、哒、”地赶着前去。终于看见那个人,终于又跪在地上,长长的角更是轻轻触及他的鞋面,“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请说我宽恕。”我终究不是人。我只是一只麒麟。我逃不过麒麟的使命,逃不过麒麟的天性,逃不了身上背负的舜国百姓。要是错过了他,舜国要等多久才能迎接她下一代的王呢?起码也要十年二十年吧。“我宽恕。”不知道我想了多久,不知道他想了多久,但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微笑着抬起头来,“主上。”
我卧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等着言叶来,然后让言叶载着翁九龄一起回到蓬山,又急急地和言叶一起下到黄海。直至深夜回到灯火通明的宫殿,挥去捧来食物的女仙,我才在言叶怀里沉沉睡去。
言叶的怀抱温暖如世上最放松的地方,我觉得即使是睡梦里的我也会是笑着的。但是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正见言叶的手在抚摸我的眉头,眼里又是深深的怜惜。我深切地感受到言叶的怜爱,正如我也感受到舜国百姓的期待,但我又能感受到被我压在心底深处的屈辱感,以及盘桓在我脑里的求生意志,只是不知道是属于舜国百姓的求生意志更强大,还是我自己的那部分更鼓动着我。
混乱极了。
9.
我还是麒麟的模样,女仙捧着后天我要穿的衣服站在一旁欲哭无泪,我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我变不回人身。
究竟是解脱还是屈辱,我不知道我再次见到翁九龄会是哪种感情,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但是我在后山晒着太阳的时候六太闯进来了,“嘿,好家伙。”我不无得意地抬抬蹄子,懒洋洋地打招呼:“六太叔叔。”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你这家伙,不要这么记仇嘛。”“我可是女孩子哦。”“话说回来,恭喜你找到新王啦。”“谢谢你。”“你的这个王,怎么样?”我抬头看看遮住我阳光的人,突然有种很想倾诉的欲望,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这么小,即使已有百岁,又怎么懂我这些儿女情长呢。“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他有王气而已。”我可以感受到我的隐瞒泼了六太关怀的心一盘冷水,但是我羞于启齿。这个王,是我死皮赖脸求回来的,这个王,是我死皮赖脸地跟着好几年了的,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习惯性地跟着他,我不会跟他一起来到这里。我恨麒麟的本能,更不想再以人的姿态去面对翁九龄,不想面对之前几年痴迷他的时光。我穿越了空间和时间,不能回家了,只有一个很讨厌我的人和我绑在一起。或许我脸上的茫然神情让六太的怒火减去,或者说麒麟天性让六太生气不了多久,他还是用他六岁小孩的身体,温柔地梳着我的背毛,一下一下,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他要走了,来不及挽留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房里的床上,我打着呵欠顺手去洗漱准备吃饭,然后自然地穿上衣服去偏厅吃饭。我饿了,哭过的人总是会特别饿。我无才无智无勇无信仰,空有一颗慈悲心。从此以后,我要做的,仅是保持这颗慈悲心,不让艰苦的岁月摧毁我的身体,不让漫长的岁月扭曲我的心灵,不让自己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有庄佩儿,也有翁九龄,有徇王,也有徇麟。
生而为人,这对我来说才是无法割舍的事实,即使现在可以变成一只麒麟。
丑媳妇终须见公婆,和新王一起受封,从此我是舜国的宰相,人称徇台甫。一套繁琐的礼俗下来,乘着玄武从空中离去飘过巧,到达了舜极国。看过百年大国巧的欣欣向荣,再看舜极国的荒废破败,心中叹息。依然留在国家的百姓高兴跪地长伏不起,再到宫殿门外,仅剩的官员也齐齐列队迎接主上。妖魔不再横行,让人喜极而泣。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呆呆地熬过内政官的报告,被女官带领着向寝宫走去,估摸着向翁九龄申请不常伺左右的成功率有多大,反正我也不懂这些政治的事。世人皆知麒麟祥瑞,若麒麟不爱露面不伴于王左右,总有人爱胡乱猜测。
除了必要的公开的典礼必须参加,我总是很少和翁九龄同时出现。宫里已经传出流言,新王很讨厌自己的麒麟。我听了一个小官女支支吾吾地说着,觉得好笑,为什么就不能是两看两相厌呢?挥退宫女,我默默地开始收拾行装,王已经选了,也应下这担子了,短短时间内梳清了脉络,坚决地要铲除根深蒂固的毒瘤,又一边埋下伏笔。以我所看的翁九龄简直就是天生的王,从前就是学校里人人称□□赞的风云人物,温和又不失手段,冷静理智却又懂得打感情牌,家世好,才能好,人品好,这般人物,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何需担心。更何况以我们之前生活的时代,某些方面着实比这边的封建社会要开放得多,伏笔这边的人都不懂,但我能依稀明白,潜藏在这下面的是多大的野心,而我也没能力去操这心,不如自娱自乐来得自在逍遥,待到多年后翁九龄开始撑不住了,再回来提醒他,最不济的也是一死,本来这条命就是飘忽不定,什么时候死也说不定,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没有,我在心里重重地自问自答,成年人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不出去放飞自我实在对不起自己。吩咐留下的三只使令好好保护翁九龄,我再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便化作麒麟飞出这凌霄宫,我听见地上宫女的惊呼,毕竟我这金闪闪的皮毛在夜里很明显。深夜离宫被人看见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不管。
舜极国的层山叠峦,叮咚流水,将来还有无垠平原......我正幻想着,然后被人抓住了,真的是抓住了,翁九龄骑在骑兽上面,正正地挡在我前方,我正奔得自由来不及“刹车”,他反而一冲就要过来给我一下迎头痛击,我躲了一下没躲过,被拽过了颈脖,听见他狠狠地说道:“回去!”我哀呜一声,大喊:“翁九龄你不是人!”随即变成人身,果然翁九龄立即松手,我向下掉落,然后又立即变作麒麟,想要再次飞奔而去,然而斜下方刷刷地冒出一堆骑着骑兽的侍卫,呈圆形状包抄,上有翁九龄,旁有突骑队,地面呢?一层云海水遮掩了视线,只能模糊看见下界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我乖乖地掉头回去,才刚飞离没多远还在视线内的凌霄宫。一边飞一边翻白眼,早知道就不留使令给他了,竟然还被包抄,真丢脸,麒麟可是脚程最快的生物啊,竟然被截下来,真是丢脸。
“你不是讨厌我么?离开不正好?”灯火通明的寝殿里,翁九龄还在加班,我翘着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不耐烦地问道。“你死了我就死了。”他淡淡地说道,手上朱笔不停辍。“有点做麒麟的自觉吧,庄佩儿。”我一噎。麒麟的自觉?什么是麒麟的自觉,对王崇拜、对王痴迷、希望得到王的喜爱、还是要做辅助一把手、爱民好宰相?前面的我不想再做后面的我做不来啊。“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好好回寝宫待着。”然后就一副送客姿态。简直就是只过街老鼠,我在翁九龄面前。
睡到日上三竿,但接下来整日依然无所事事,女官劝我去前殿开会,我拒绝。女官劝我去含书殿陪主上分担政务,我拒绝。女官劝我陪主上一起用膳,我拒绝。女官叫我......统统拒绝。我就卧在自己的宫殿里,无所事事地过了一日又一日。
终于有一日,翁九龄派人过来喊我,“请徇台甫换身轻便的衣裳再过来找主上。”啧,微服私巡这梗,翁九龄也玩?我边腹诽边走去含书殿,没有多久,那里就走出来两个人,骑着骑兽,悄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