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双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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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薇诺拉住央亦淰的手往自己心脏上靠。
央亦淰一脸无措地想将手抽回来，但薇诺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只能任由拽着感受薇诺的心跳。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央亦淰首先触摸到的是略突的胸骨，让她觉得薇诺实在是够羸弱的。然后才是急促又剧烈的心跳，显示着薇诺那蓬勃的生命力。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一紧又一松，也没发觉自己的心神被薇诺轻易牵动。
“师姐。”薇诺又唤了一遍，“我的心跳告诉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央亦淰别扭地偏过头，说：“不要胡思乱想了，能有什么事。”
“比如鸽子终于要动手了。”
央亦淰猛地回头望向薇诺，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没被你攻略…你不是还有利用价值吗…”
薇诺嘴角上扬道：“师姐，我如何能猜到鸽子的心思。就像……”薇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央亦淰的锁骨，继续说：“我也猜不到师姐的心思。”
央亦淰张嘴便想反驳，再仔细想想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于是抿紧嘴唇直勾勾地盯着薇诺。
“师姐，”薇诺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央亦淰，好像要将这个称呼深深镌刻在脑海里，“夏天多虫蚁，我们去丹房炼些驱虫丸吧。”
“修炼……”
薇诺忽视掉央亦淰的意见，说：“师姐，我可不想在死后被虫子咬得尸骨无存。”
“你在胡说什么……”央亦淰的声音飘散在空中，转而又嘟囔着，“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她像在问薇诺，可声音轻到又是在问自己。
薇诺租用了丹房内的一个药炉，看着丹方准备材料，嘴上喃喃：“清新露明明是薄荷味的饮品，真的会有用吗…几根跳鼠的毛…”
她的左手上抓着一只挣扎的跳鼠，面无表情地用右手拢住跳鼠扑棱不停的四爪，转向央亦淰时又露出一个笑容：“师姐，能帮我挤出蜚蠊的提取液吗，那东西实在太恶心了。”
拜托完央亦淰，她抿着嘴，专注地揪下跳鼠棕灰色的针状毛发，不顾跳鼠凄厉的尖叫直接把它塞进笼子里。跳鼠一回到笼子便使出本性，蹦跳着撞到笼子顶，委屈地揉揉脑袋后仍是不知疲惫、没长记性地跳着，于是又撞到了。
薇诺准备把笼子放回到材料库，转眼便看到了正在研磨蜚蠊的央亦淰，笑嘻嘻地凑近。当她看到石钵中油光水滑的昆虫在捣臼的挤压下涌出黄绿色的混浊液时，脸上表情瞬间僵硬，退后几步道：“师姐加油，我把跳鼠放回去。”
绕过一堵墙，沿着一条小道走到头，便是材料库。材料库里并非是储宝库中的奇珍异宝，而是随处可见、早已被证实可用于入药和炼丹的材料。大大小小的柜子抽屉占据了材料库全部的空间，就算是每日打理的修士也可能记不清什么材料放在何处。
不过弟子可以对着身份腰牌喊“一只跳鼠”或是“一两朱砂”，材料们便会安安分分地飞到弟子身边。
用完需要归还的材料只需喊一句“回去”，它们也就听话地回去了。
“回去。”薇诺将笼子扔到空中——里面的跳鼠依旧生机勃勃地跳跃着。薇诺坏心眼地想，活跳鼠的笼子一定放在跳鼠干旁边。
她转身要走，却难以忽视突然加快的心跳，便狐疑地观察着材料库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柜子有些许磨损，可能要换了；那个抽屉的金属把手都生锈了；再往里就黑漆漆的，她瞪着眼睛也看不清有什么。
许是她胡思乱想了。
扑通——心跳声和跳鼠撞击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薇诺有些许恍惚，就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扑通——是心跳。
扑通——是心跳，也是……
她难以描述这种玄妙的状态，仿佛有人像关灯一般将天关了，猝不及防又无法适应。她的身体骤然变得轻飘飘的，因此她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去触摸周遭的门框或门槛，也许她举起手她就会像气球一样飘走。然后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作用力，把已经变得飘忽不定的她压缩成一个平面、一条线，最后是一个点——可她没有丝毫的痛苦，同样也生不出其他的情绪，只能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过往经历以每秒播放一万帧的速度闪现又消失。
检测出亲神性，从小便进入教会，被教导着套入一个死板的牧师模板。后来因为天赋喜人，她被培养着成为未来的首席牧师，不可避免地与主教格兰蒙有了更多的接触。格兰蒙以私心作神谕，与首席牧师狼狈为奸，阿谀贵族、哄骗豪绅、榨取普通民众的财钱。为了让敛财事业进行得更顺利、更长远，格兰蒙给她洗脑，引诱她替他做事。那时候的她太天真也太愚蠢，轻易相信格兰蒙的许诺，出面替他做了许多阳奉阴违的丑事。
格兰蒙甚至把主意打到王室头上，誓必要让教会与王室平起平坐。财富条件已然具备，差的只有权力了。
他以丑事为把柄威胁薇诺嫁给王室皇子，她改头换面照做了。他要求薇诺向他传递王室的信息，她也照做了。她一边向父神虚伪地忏悔，祈祷父神能原谅她的罪行；一边被命运裹挟着前行——若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便没了回头的机会。最后，当格兰蒙的阴谋被揭露的那一刻，他将她推出去顶锅。
她被欺骗、被利用，却什么也没捞到。她像只疯狗一般愤怒地把格兰蒙供了出来——幸好在她第一次被威胁时便知道了格兰蒙的不靠谱，保留下不少证据。王室念她供认不讳又检举有功，按照皇子的心愿将她软禁在宫内，准许她如以往一样为万民祈祷洗礼。皇宫和教会哪有什么不同呢，同样的令她窒息，又让她作呕。
也就是软禁在宫内的时间，她遇见了鸽子，攻略了光明神，逃离了那压抑的教会和皇宫。鸽子给她带来了第二次生命，让她得以窥探到更广阔的世界。于她而言，为什么人生重在体验，因为人生实在是短暂又脆弱，再不享受就该迎来死期了。
眼前的经历将她拉回到现在。她无法否认自己不喜欢央亦淰。她在央亦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央亦淰的克己让她想到禁锢着她的身体记忆，央亦淰的爱憎分明又是她羡慕的品格之一。央亦淰是她拥有的□□和她渴望的精神的结合体，每时每刻都在吸引着她靠近。
令她的心完全偏转的当然是在后土秘境时央亦淰温暖又富有安全感的怀抱。她第一次体会到贪恋的滋味，就连格兰蒙许诺给她的金银珠宝和傲人名望都比不过央亦淰的一个拥抱。
然而，她想，她应该再也体会不到了。可惜，她眼里倒映的最后一件事物居然是朱褐色的门。
另一边央亦淰已经挤出了整整一钱的蜚蠊提取液，足够薇诺制备一百颗驱虫丸了，可薇诺还没回来。
央亦淰放下捣臼，靠着墙呼唤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想，薇诺准是要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一般情况下，她对这些幼稚的小孩子游戏敬谢不敏，但如果是薇诺的话可以考虑玩一玩。
央亦淰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只会在乎喜欢的东西，她问公良缨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公良缨说这太正常不过了，于是央亦淰将这点积极地贯彻到生活中。有时她会遇见喜欢的事中混杂着不喜欢的东西，因此她学会了做加减法，一番计算后若没有归零就还能认定是喜欢的。
一开始，薇诺是零，是她不在乎也不需要倾注注意的人。然后薇诺是负数，是她要小心提防甚至可以攻击的对象。自那次较量后，薇诺便成了正数，是能让她激动欣喜的好对手。再之后，薇诺的权值便是她不愿去思考的了，总之不管什么与薇诺相加都不会归零。
“你一定躲在材料库的某个角落。”央亦淰觉得自己像在逗弄一只淘气的猫咪，“我已经看到你了，我要来找你了。”
她绕过墙，看见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尽头的材料库大开库门，仿佛在招揽央亦淰进来瞧一瞧看一看。然而，半截小腿高的门槛和黑黢黢的空间让央亦淰凭空产生一点慌乱，好似里面有什么她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央亦淰往前走一步，鞋履与地板碰撞摩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惹耳，叫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她不想惊动躲好的薇诺，也不想惊醒自己的心脏。
她是剑修，只知剑招少得法决，想举剑探测隐蔽空间又担心伤到薇诺，便仍是选择像个平常人玩捉迷藏游戏。
几步后，央亦淰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薇诺是如何做到发不出一点声音的，难道是她用了屏息术或是隐身术。不应该啊，自己的境界比她的高，应该能窥破才对。
央亦淰蹙起眉，握紧剑柄，试探性地加快步伐，愈发靠近材料库。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边可能的危险，不知不觉抬起的手肘已经能碰到门框，脚尖已经怼住门槛，可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在嘲笑她草木皆兵。
她刚松一口气，迈过门槛，便发现了捉迷藏的另一位选手。薇诺正仰面躺在地面上，占据了狭窄的走道，隔绝了其他人进入材料库的路径。薇诺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只是因为太困而昏睡过去，然而缺失的呼吸让央亦淰不得不往最坏的情况想。
“薇…诺…”央亦淰将剑撞回到剑鞘中，连忙抱起薇诺，轻轻呼唤着，语气里充斥着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无措和悲伤，“薇诺！”她咬了咬牙，公主抱起薇诺，急匆匆地往华清宗赶。
就算她再迟钝，也知道薇诺这样绝对与选拔赛脱不了干系。找叶娉准没错。
但叶娉不在华清宗的修炼室。
央亦淰盯着紧闭的修炼室屋门，搂紧了薇诺，向过路的弟子再三打听才得知叶娉可能在深昭的洞府。离开时，她隐约听见旁边弟子的低声议论：“叶师兄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死人复生呀。”
“谁知道呢，毕竟修士也会受到生死离别的苦楚。”
“说起来，我好像许久未见到掌门了。”
“大概是潜心闭关修炼去了，有燕长老在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话央亦淰便听不清了，她正在偌大的深昭洞府搜寻叶娉的踪迹。
“叶娉，叶娉，叶娉！”一声比一声急促，可回应她的只有深昭房内延迟的仿音花，连传信弟子都不知在何处。
央亦淰的手几乎撑不住薇诺的身子，可她不想放开，只跪坐在深昭房屋门前将薇诺冰凉的身体靠在自己大腿上，呆呆地看着薇诺。她想，她与薇诺也不过认识了寥寥数百年，可为何她竟会觉得无语凝噎。
忽然，剧烈的轰鸣声震得央亦淰一个恍惚，熟悉的大乘期的威压迫使她低下头颅。那时尚且有人与她携手共进，现在那人都已经变成怀中一具尸体，她再怎么抓紧手都无法捂暖，更妄谈共进了。
伺机而动的鸽子早就看见了央亦淰精神海的一点黑缝，不留情面地背叛类者，连带着消去了又一位试殖者。
这次的选拔赛一定也可以完满落幕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双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