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蜀三中

162、第 162 章

　　穹岂止回到自己账中，仔细回想了下刚才宗望的话，越想越觉得对方是在拉拢他，心底怎么都踏实不起来，加上喝了酒胸口闷得慌，一时也睡不着他干脆起身去找瓦葛了。
　　瓦葛之前是负责替罕邪打探诸部落和凉的情报，可以说他在建国的路上立下的功劳并不比上战场的诸大将少，只是如暮囵等大将是明面上的，他是背地里的，大家看得到的也只是这批出生入死的将领。
　　但要是没有瓦葛和他底下的一帮子人，北国攻下凉来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可攻下凉以后，瓦葛的身份就有点尴尬了，或者说没了大用处。虽然他还是负责收集情报的诸多事务，而且在朝中的身份也挺高，可谁都能感觉到新皇帝对他已经不太看重。有时他底下的人收集到一些消息，报到上面去反而被嘲笑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拿来邀功。
　　本来这次来收复营、平、滦三州以瓦葛的地位是不需要亲自来的，可他就是被派来了，说是要他帮忙打探前路上的敌情。

　　到得瓦葛休息的帐子，穹岂止进去发现人也没休息，他道：“你这一个人在发什么呆？”
　　瓦葛见是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消了些，回嘴道：“那你又这么闲来我这儿干什么？”
　　“嗐！”穹岂止走过去坐到瓦葛对面，“你知道刚才二太子跟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穹岂止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近瓦葛小声道：“他说只要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娘耶！说得跟对我有意思似的，没把我吓出个好歹来。”
　　“……”
　　瓦葛知道他是在胡扯，道：“有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没应了？我倒是想碰到这种好事，可人看不上我。”
　　穹岂止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情况，急忙问道：“这二太子究竟怎么回事？”
　　瓦葛斜瞥着他，道：“你就没感觉出这二太子和大太子之间生了嫌隙？”
　　穹岂止脸上闪过茫然，“有吗？”实在是他根本就不注意这些事儿。
　　瓦葛也知这人什么尿性，跟他解释起来：“虽然陛下之前就被立为了储君人选，可他能这么顺利的继位，里面也少不得大太子的鼎力相助！”
　　“啊？”穹岂止道，“他不就该继位吗？还需谁来支持不成？”
　　瓦葛哽了一下，道：“对我们这群‘老人’来说自然是的，因为我们都遵从先帝的旨意。可——二太子却不会这么想！”
　　“为何？”
　　“我们北真历来都是‘兄终弟及，弟终子及’，就是说二太子要想继位就得等到他的叔叔辈都死光了才能轮得到他。”
　　“……不该吗？”
　　瓦葛摇头，“南国可不是这样的。二太子跟随先帝出征，也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自认比起在京中守家的陛下功劳更大，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帝位应该是他的。”
　　穹岂止的心猛跳了两下，“他这是打算拉拢我……干嘛？”最终还是把“造反”两字咽了回去。
　　瓦葛看他这样笑了起来，道：“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你也可以暂时放宽心，现在木已成舟，他就算再是不服也不会做出不要命的事来。
　　“之前陛下要分暮囵的权，却没给他，反而是提了大太子做西都统，统领西部事。你说这前仇加旧怨的，他还能同大太子似曾经那般好？”
　　穹岂止明白了，“他是想拉拢我对付大太子？可我有啥用？”
　　瓦葛看着穹岂止眼中闪过那么一丝羡慕，“人傻点也挺好的。”
　　穹岂止额角跳了跳，“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损我！”
　　瓦葛只笑不语。他之所以有此感叹，是发现他们这一群人中也就穹岂止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石召和单陀现在虽然还身处高位，可也不过只是虚衔，实际权利早就被罕乞以两人“因先帝去世悲痛过度，身体不复康健，需得多休息，少操劳，保重身体”为由分给了别人。
　　罕乞虽是在一步步清洗原来罕邪身边的人，就算大家都看得明白，可也没人能挑出错来反对。
　　——把南国的虚伪倒是被学了个十成十。
　　***
　　谭稹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本来开始还让人觉得有点盼头，毕竟山后收回了三州，他派人往赵冶面前递话的时候就没少明里暗里邀功，让赵冶生出不久就能全部收回山后的希冀，那整个幽云十六州就全部回归南朝了。
　　可谭稹突然就又吃了败仗，这无疑是在泼赵冶冷水，赵冶心底就对他生出了不满来。蔡幽立即抓住机会在赵冶面前弹劾他，这也等于是顺了赵冶要惩治谭稹的意。
　　蔡幽小心翼翼打量着赵冶的神色，见他面有不豫，又继续说起童观来，说童观在外带领西军几十年，立下不少奇功，这是谭稹万万比不上的。
　　赵冶就又想起童观的好来，虽然在燕京问题上办得不漂亮，但也不能就此否认童观以前的功劳。蔡幽说谭稹比不上童观这点，他也是深以为然。
　　赵冶遂下令召回了致仕的童观，官复原职，并于八月去往燕京代替谭稹，正所谓风水轮流转。
　　而童观去往燕京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隐晦的目的：招降天祚帝。这个主意可说是童观自己提的，他觉得可以联合北边的天祚帝来对北国形成掣肘，此时赵冶也已经感觉到北国无边的压力，觉得此时这也无失为一个办法，遂同意了。
　　赵冶就写了一封信交给童观让他想办法秘密送给天祚帝。

　　天祚帝自逃入夹山后，南、北两国都在不遗余力的找寻，可他藏的地点太隐秘，就是没人能找到。天祚帝虽也时有出入，依然没被真正逮到。
　　后来蒙兀室韦族给了天祚帝五万兵马，达实又带着燕京余众赶来，这让天祚帝又看到了收复失地的希望，最主要的是他听说罕邪死了。
　　于是天祚帝让达实带兵去奉胜州袭击北真军。
　　达实劝道：“此前我朝屡屡战败，举国土地尽失，此时求决战，绝不是良机！我们当养兵蓄锐，以待时机，切不可轻举妄动！”
　　天祚帝只冷哼一声，完全不予理会，坚持出兵。
　　达实无法，只得率兵去了。但这并没有创造奇迹，最后以达实兵败被俘结束。不过北真并没有将达实杀掉，反而十分优待，不仅给他封了官，还赐了他新的妻子，就是希望能把他长久留下为北国效力。
　　北国方面是真心还是假意无从得知，不久后他们就派给了达实一个任务，让他去捉拿天祚帝。北真不是不想自己把天祚帝捉了永绝后患，实在是夹山那个犄角旮旯只有凉皇族的人才知道如何去，所以这个任务只有达实能完成。
　　达实似是早就料定会有此一遭，应得十分干脆，于是他在带着北真的人马去寻天祚帝的途中，逃了……
　　这次达实回到天祚帝身边却似彻彻底底变了个人，如果之前他对天祚帝还抱有那么一丝奢望，那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皇帝。
　　——跟着这样的人，已经没有前途和未来，期待这样的人恢复大业，还不如靠自己。
　　于是达实没经过多少挣扎就下了一个决定——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
　　达实带着两百铁骑北上，三日后过了离云州有六百余里的黑水，又继续往西北行至可敦城，已是在云州两千五百余里外。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决定，却是开启达实建国史诗新篇章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蒙兀室韦族：蒙古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