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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初放 ...

  •   『在那里,和仁,加油啊!』
      一群年纪参差的孩子围聚在树下,树干上,一个约摸十来岁的男孩正努力向上爬着,半树腰的树杈上,挂着一只纸鸢。年轻剑士抬眼看看二十来米高的树,微微皱了下眉头。她静静走上前去,伸手按住男孩的肩膀,摇摇头。年轻剑士扎起宽大的剑士服,轻巧敏捷地爬上了树,树下尽是孩子们艳羡的欢呼声。
      『给。』年轻剑士把纸鸢递给男孩,转身准备离开。男孩忽然伸手拉住年轻剑士的衣袖,  『请问,姐姐,你是剑士吗?』男孩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手上的冢。
      『嗯。』

      『妈妈,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和仁。』年轻的妇人应答着,从里屋里出来。『啊?』看到儿子紧紧拉着的年轻少女,妇人稍有些吃惊。『妈妈,这是今天帮我捡纸鸢的姐姐。和爸爸一样,是剑士呢。』男孩快乐地说着,眼睛里跳满欢喜的色彩,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年轻剑士有些无奈地笑笑,伸伸被男孩紧攥得汗津津的手。离开皇城后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并没有确定的方向。然而看到男孩跳满欢喜的紫色眼睛,不由自主地,心里就觉得,不能忤逆他的意思,任他牵着到这里来。
      少妇看着男孩,眼睛里有深深的疼惜,温柔地笑道,『如果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屈就在这里住下如何?』
      『嗯。』不等年轻剑士回答,男孩就肯定地拼命点点头,仿佛这个问题是在询问他般。年轻剑士有些犹豫地笑起来。男孩转过脸,满是期待地,用另一手攥住她的衣襟,牢牢地,像担心她随时会跑掉一样。
      『嗯。』年轻剑士同样肯定地,对着他点点头。『我的名字,叫做似慕。』
      『我的名字,叫做凌和仁!』男孩以同样的语调,大声应答着。

      『慕剑士的衣服——』少妇捧起年轻剑士的衣袖,斜划开来不长却明显的破损,有些歉意地,『真不好意思,一定是帮那孩子捡纸鸢的时候在树上挂破的。』
      年轻剑士这才注意到剑士服上的破损,一时间竟有怔忪的微怔。
      『不用介意的。』年轻剑士回过神来,礼节性地笑笑,笑容只是表面,掩盖的是眼底的峥嵘,依约的往昔。
      『脱下来我帮慕剑士补补吧,可否先委屈换上粗陋的便服。』
      『嗯。那就麻烦您了。』对于少妇过于频繁和谨慎的屈谦之词,年轻剑士不由有些微微的诧异。换上平常人家女孩的衣服,是和内着单衣一样淡蓝色的长衣,与年轻剑士的发色相应得宜。是柔柔的纯棉,不似皇城中的锦衣华缎,编纺得似乎也不够精细,清晰可间粗细有别的棉线交结处的疏漏空隙。
      『慕剑士,真是漂亮的女孩啊。』少妇暗暗赞叹一声,即使只是普通粗陋的便服,也无法掩盖她的风仪。『真是抱歉,我们乡野人家——』
      『很好啊。』年轻剑士接话道,『真的,很适合呢。』纯棉的柔软,如同从山野河谷中化脱而来的原始清新,无限地用馨香的怀抱包裹着自己。粗疏的空隙,漏过流风微沙,肆无忌惮地从身体穿行而过。不会像密密的织锦一般,隔绝身体与外界,压迫想要释放的原始欲望。如同可以回到孩提时代,赤着脚在桔梗花丛中奔跑的感受一样。
      少妇默默地看着她,肯定地知道那简短几个字的真心。从第一眼看就知道,年轻剑士决不是普通的女孩,单从这剑士服的手工和质地来说,断不是平常人家的东西。何况,虽然看起来总是在微笑着,然而与其说那是微笑,完全却是漫不经心,例行公事般冷淡和草草。疏疏淡淡的语调,思绪在其中飞越千山万水地迢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冷漠。不过——
      『慕姐姐!』和仁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把抱住年轻剑士。年轻剑士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一脸的顺从和宠溺。

      如此,便是普通人的生活么?
      这里是个如此宁静的村庄,时间是缓缓流逝的,安详的用发梢就可以追忆曾经的过往点滴。年轻剑士驻足站在清亮的河溪边,澄明处远水生光,重迭间暮山耸翠。有年轻的女孩们在溪水边浆洗着衣服,是好闻的棉质味道,偶尔互相调笑嬉戏着,互溅起纷飞的水花,缤纷得招摇。啾啾鸟鸣中,芳草掩映间,未谙世事的孩子们手拖手讲着稚幼的誓言。雨后的新晴,韶光明媚,蒙蒙的飞絮混着淡薄的轻烟,暖暖的一团和气。一枝桃花垂垂欲放,只等着春风披拂的姿态。
      每天黄昏,与和仁一家围坐在桌前,听和仁叽叽喳喳欢喜跳跃地讲着白天的种种,永不会疲倦般生气勃勃。这个时候,凌夫人满眼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即使偶尔责怪,更多的却是疼惜和不忍。与皇城的生活相比,差了不只是百倍千倍,然而粗茶淡饭,两盏淡酒,就着昏黄暮日,只烛暖影,却也可以觅出幸福的味道。
      如此,便是家人么?年轻剑士斜倚着屋外的槐树,晚凉天净,月华如练,断断续续的风中传来同样断续的寒砧声。与林紫笙在一起。,心里虽是安心,然而却是被皇城如铁皮囚笼般禁锢的死水,安心归安心,终归了无生气。相比起来,此时心下的安宁祥和,如淡泊的湖面被风簇起了微微细浪,反而有种柔风拂面的宁静致远。如果说在皇城中的安心仅仅只是由于有林紫笙在身边的话,此刻的宁祥却是毋庸置疑绝对出自自己的内心。也许,离开皇城,的确是林紫笙替自己所作的正确的决定。

      『慕姐姐,你可以教我剑术吗?』年轻剑士半蹲下来,扶着和仁的肩膀,问,『那么,你认为,剑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爸爸说过,剑是用来保护爱的人和重要的东西。』
      『嗯。记住这点就好,剑是用来保护,而不是用来伤害,掠夺和杀戮。即使因此而要面对厮杀,幻灭,以及不可逆转的希望,只要你内心坚持剑的本身,是保护。』
      『想要学我的剑术吗?』
      『嗯。我想要,成为和慕姐姐一样强的剑士。』
      『我的剑术,是只攻不守的剑术。剑一旦出鞘,就要以性命相拼。那么,这样,你仍然想学吗?』
      『嗯』男孩肯定地点点头。
      『慕剑士。』凌夫人从屋内出来,在她身边站定下来。
      『和仁那孩子,似乎很喜欢慕剑士你。』
      『我也,很喜欢那孩子呢。』年轻剑士应答说。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那孩子,虽然平时顽劣倔强,连我这个做母亲的话都不听,又喜欢逞强,看起来令人头痛。不过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想要变强,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可以保护我,保护村子。他曾私下里跟我说,慕剑士一定是最强的剑士,所以那孩子才会那么粘你。但和仁的内心里,其实只是个10岁的孩子,会有孩子的脆弱。』
      『表面倔强,内心脆弱么?』年轻剑士默然到,『和我认识的某个人,还真像呢。』抬起头开,眼睛里是浅浅的迷蒙。
      『虽有些冒昧,但我想问,和仁的父亲,去了那里。他似乎相当崇拜父亲啊。』
      『他的父亲,和慕剑士一样,虽然比不上,只是个普通的剑士。在五年前战争开始的时候,为了保护家乡而进入了军队。从那以后,都再也没有音信。』
      『再也——没有音信么?』凌夫人听得出年轻剑士话语中的意味,道,『我也这样想呢。可那孩子,一定坚持着等着他的父亲,并且立志向要成为和父亲一样能够保护他人的剑士。』
      『真是,固执的孩子呵。』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年轻剑士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不觉,已经在和仁家住了数月有余。虽然除了使剑吹箫以外,自己并不会半点谋生的技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皇城,看着村庄中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勤劳作着,自己却是终日无所事事的模样,年轻剑士也有些惭愧起来。总该,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吧。这样想着,年轻剑士的眼光落到屋外庭院中一捆尚未劈开的木柴上。
      这个的话,应该可以吧。低眼看看手上的冢,用这把绝世之剑来做这种事,即使是木讷的年轻剑士,怎么想也觉得稍稍有些亵渎和好笑。不过,已经约定不能再用来杀人的冢,和普通的剑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也许这样,会稍稍减少点它的杀戮之气也未可知。年轻剑士这样想着,转身来到木柴边,银弧飞转间,根根细碎的木条应声落地。
      劈柴,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年轻剑士收剑入鞘,回头却看到和仁和凌夫人同样哭笑不得的惊异表情。
      『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只是,这样的劈柴方式,也太招摇了点。』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年轻剑士机警地回头,和仁已奔过去,一把抱住来的陌生男子。
      『牧野哥哥,你好久都没来看和仁了。』
      『抱歉啊,最近有些很忙的事。』男子低下身抱和仁起来,任他调皮地揪弄自己的头发耳朵。
      除了生天仁以外,年轻剑士还从未细细打量过第二个男子。眼前的男子,虽高大英挺,但无论相貌气度,都并不可与生天仁同日而语。墨绿的碎发,很轻易地就被风扬起翻飞,同样色系的眼睛,透着沉浮不定的淡泊。但也算是,明眸皓齿吧,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子,未免有些好笑,年轻剑士自己都不知是怎的,但却是真得如此觉得。和和仁嬉闹的时候,只是抿嘴浅笑着,毫无抱怨地任他摆弄。看起来,真是温和的男子。年轻剑士这样想到。不由自己也有些稍稍错愕,一向对事漠不关心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身边出现的种种,甚至加以思量评虑了呢?
      恍惚间,凌夫人已走到自己面前。『这位是牧野,是这个村子的护卫队长,与和仁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他父亲走后我们母子俩就一直呈他照顾。』
      『和仁,不要任性了。』凌夫人上前去轻轻拉开极不情愿放手的和仁。『牧护卫一定很多公事要繁忙吧,不好意思还要烦你照顾。』
      『哪里的话』名为牧野的男子笑得一脸爽朗,『我也很想和仁呵。』说着伸手摸摸和仁的头。
      『这位,是暂时借住在我们家里的似慕剑士。』年轻剑士礼节性地向牧野微微颔首,他回之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心无城府的纯净温柔。
      『慕剑士看来是位用剑高手呵。不过——对劈柴这种事似乎毫无经验。』牧野拾起墙角边的斧子,说,『不过这种事,怎么好让女孩做啊。』
      『牧护卫说得对呵,麻烦你每天教那孩子剑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有的事。』年轻剑士有些汗颜地低声道。放手在左胸口,感觉有什么在悄然起着微妙的变化,尽管微妙到自己都时常忽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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