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和尚敲钟

14、你是杠精吗

　　【那些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人，哪怕他很普通，但他周身是灿烂的，是鲜活的，那种向上的生命力会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羡慕】

　　程宴看闻熙脸上带笑估摸着心情不错，这圈子里的人有钱有权表面光鲜亮丽，私底下谁都爱找点乐子，一个玩得比一个脏，他估摸着闻熙这样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他和周海川玩得好，周海川当年那点事他也是知道一点，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家那点事你应该也听说过，和周少家那周嘉楠差不多，不过周少比较幸运，而我妈妈妹妹都因为她死了，可她还妄想要好好生活，她凭什么。”

　　提起这件事程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程不渝撕了一般，话里带着一股阴狠。

　　“我就是要她这辈子都不能好过，就算离开程家就算我放过她，我也要她一天都不能好…”

　　砰的一声响，闻熙将手里的茶杯往程宴脸上砸过去，然后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茶水泼了他一脸，额头立马红肿起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劲儿。

　　“你……”

　　这个变故是程宴没有想到的，有些愣住了。

　　闻熙刚才那股子漫不经心的表情都已经不见了，他冷眼看着程宴。

　　“上一辈的事儿你没种找你老子算账，就专挑好欺负的是吧，那时候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家的事儿怪不到她头上。”

　　“程宴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程不渝以后一直好好的，不然以后她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就算不是你，我他妈也都算在你头上。”

　　程宴看着闻熙边说边走到他面前站定，两人面对面，却因为身高差距，闻熙就像在俯视着他一般。

　　“我和程不渝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怎么对你那是我的事，不需要理由，跟她更没关系，就像你对她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是不想反抗，而你现在没得反抗，不信你就试试，我倒要看看程家还能在这北京城呆上几年，跟我谈条件，你还不配，现在我不动程家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但我给你什么你他妈就得给我受着。”

　　程宴没想到闻熙会为程不渝做到这个份上，而且闻熙说得没错，和闻家比起来程家确实不算什么。

　　“既然你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不会再去招惹她，但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程不渝可是杀过人做过牢的，而她杀了人，却没关几天就放出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说到这程宴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

　　“她有精神病。”

　　这也是程宴刚查到的，刚知道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程不渝竟然有精神病，随后他就笑了，程不渝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啊，笑过后心底又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让他的笑略显苦涩。

　　程不渝给闻熙的感觉是贫瘠的，她的生活她的情绪她的一切，都给他这样的感觉，在听了程宴这番话后，他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人，哪怕他很普通，但他周身是灿烂的，是鲜活的，那种向上的生命力会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羡慕。

　　而有的人小时候没有被好好对待过，长大后，哪怕那些都已经离他们远去，却也依旧会影响着他们一生，因为那些在成长的过程中，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的一部分，永远都割舍不掉。

　　程不渝的情况远比那些要严重得多。

　　程宴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将程不渝这辈子都毁了，一次又一次从生理和心理上去打击她，她那个年纪，什么都不懂，校园暴力，老师的不作为，程家上下的冷言冷语，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那样日积月累的过程，她总能将自己陷进去，所以她才会长成如今这样，无限的自我否定，对世界永远抱有怀疑，她不相信有人会真的喜欢她，不相信有人会真的对她好。

　　程宴走后闻熙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当听到程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想远离，他最先感到的是心疼，他想的是程不渝那四年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为什么会杀人，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程不渝看起来很正常，如果程宴不说，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关于程不渝的过去，闻熙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查，因为他希望这些事有一天程不渝能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他通过自己手段查到，但是现在…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和程不渝接触这么久，闻熙并没有从她身上看到有这方面的问题，最多就是比常人更安静冷漠一点，能察觉出她有厌世情绪，程不渝的厌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从生活上骨子里透出来的厌世，但这些比起精神病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在亲眼看到程不渝拿刀和程宴对峙的场面，又知道程不渝杀过人有精神病后，闻熙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她心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十七，闻熙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或者敢不敢和程不渝在一起。

　　他想起回来前小姨对他说的那些话，人一生会喜欢上很多人，那他现在对程不渝的喜欢又能支撑他走到哪一步呢，闻熙活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过。

　　闻熙从公司出去的时候在下雨，才五点天已经快黑了，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吧，他开着车不觉间就开到了清水巷，明明几个小时前才满心欢喜的从这里离开，但此时的心境却与之大相径庭。

　　楼上的灯没开，门也关着，程不渝没在家？

　　闻熙下车去敲了门，没人应，他没有程不渝的电话，打微信语音电话也没人接，又喊了几声程不渝，依旧没人应，这时黑猫跳上阳台叫了几声，闻熙抬头看去，黑猫冲摇了摇那精干的小黑脑袋。

　　这是没在家的意思？

　　十一今天是不营业的，程不渝该不会是还待在墓园没下山吧。

　　闻熙上车正准备走时车顶咚的一声，然后黑猫就出现在了挡风玻璃前，闻熙打开车窗让黑猫窜了进来，“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很危险的好吗！”又抽了几张纸巾胡乱给黑猫擦了下就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闻熙将车停在山下将黑猫锁在车里，取了手电筒然后拿着伞就上山了，这里本就阴冷，加上夜里又在下雨，路灯昏暗环境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人了，再说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夜里来墓园。

　　雨声和脚步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可怕，但闻熙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了，他走一段路就会喊几声程不渝，就这样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程不渝。

　　程不渝浑身都湿透了，唇色比平时又白上了几分，走路的时候右腿总比左腿慢上一步，几乎是用左腿拖着在走，在看到闻熙的时候愣了一瞬，停下了脚步安静的看着他，可能是淋着雨的缘故，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少了几分平时的默然，整个人看着狼狈又可怜。

　　看着这样的程不渝，闻熙脑子里有什么轰的一声塌了，那一刻他想“去他妈的精神病，心里有人又怎么样，老子这辈子还没怕过事儿。”

　　闻熙跑到程不渝的面前将伞塞在她的手里，蹲下身子去看她的右腿，程不渝握着伞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闻熙握着她的脚踝说：“别动，我看下伤到哪了。”

　　“没事”

　　程不渝依旧不配合的想要往后挪，但闻熙握她脚踝的手使了点劲，没挪动。

　　一个蹲在地上抬着头往上看，一个站着垂头往下看，两人都在较着劲儿，无声的对视了半晌后，闻熙叹了口气妥协道。

　　“程不渝，先让我看下伤得严不严重，好吗。”

　　闻熙的手掌微微发热，握着几秒后程不渝卸了力，闻熙将手电筒咬在嘴里，掀起她的裤腿查看伤势。

　　小腿上有条半指长的伤口，被雨水冲得有些发白，周边都是些淤痕，程不渝肤色白因此特别明显，看样子应该是磕到台阶上了，磕到比较严重，脚踝也是肿的，刚才他还那么用力的握着，程不渝竟然坑也不坑一声，还和他较劲，闻熙不免又抬头看了一眼程不渝。

　　然后就发现程不渝也正盯着他看，闻熙将手电筒从嘴里取下来说：“不会喊疼吗，还跟我较什么劲儿。”

　　“看到没有，这就叫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拧得过小腿。”

　　然后将手电筒举起递给程不渝：“照着”

　　程不渝看了一眼手电筒他刚才咬过的位置，才伸手去接过来，只是还没拿到闻熙又收了回去，在自己裤腿上擦了两下才又递给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居然还嫌弃我！”闻熙说

　　“没有”程不渝说

　　闻熙将她的裤腿卷好，用自己衣服上稍微干点的布料将伤口擦干，然后起身说“当我没看见呢，我又不瞎。”

　　程不渝没再说话，闻熙说：“行了来吧，我背你下去。”

　　“别跟我说什么你能自己走，照你这个速度，走到半夜也走不回去。”

　　程不渝嘴巴刚动，还没开口发出声音来就被闻熙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程不渝，你是杠精吧，不说话就算了，一说就是跟我反着来。”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共就说了两句四个字，没事，没有，明明就有还非得跟我较劲，问你疼不疼不说话，说个好笑的你也不笑，你这样我会很尴尬的，知道吗。”

　　闻熙垂眼看着程不渝说道，这话像是生气在怼人，但语气却是平缓中带着些痞痞的味道，倒像是在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