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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应许之声(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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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是到了岭南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和妹妹好上的事情。
父亲和妹妹比自己提前半个月来到了岭南。一来二去的,祁芷淇和扶风沛两人不知怎么就好上了。
青阳到扶风家时,父亲祁莯和自己说了这件事,他一副丢尽老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显然对如今这局面也是束手无策。
青阳让手下把关在房间里的祁芷淇提了出来。
扶风氏的家宅内,青阳在房内不紧不慢的调制着朱砂,面前是一对忐忑不安的恋人。
祁芷淇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姐姐。她心里头揪成一团,感觉整个人就要爆炸了。亲姐妹抢未婚夫这种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祁芷淇内心咆哮,恨不得下一秒就夺门而逃。
但这时她感到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握住了自己。祁芷淇悄悄的抬起眼,先是瞧了一眼书案后的姐姐,见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也同样坚定的握住了身边的扶风沛的手,扶风沛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不能怂,祁芷淇为自己打气。
但是祁青阳一言不发的模样太可怕了,呜呜~从小她就有点怵祁青阳,别看她整天在祁门上下作威作福,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祁青阳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秒怂。
书案后的青阳终于抬起眼来,扫过两人袖中牵在一起的手,脸上神色不变,语气淡淡:“你们想要我成全你们?”
“都是我的错,”祁芷淇抢快的答道,“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但你想想,因为别人气坏了自己身子多不值得。”
“我没有生气。”
青阳看向一旁的扶风沛,家主祁莯为自己选定的未婚夫。
君子如兰,温和雅致,一看就是高门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没想到能和祁芷淇这样跳脱活泼的性子走到一起。
“是我对不住小姐,作出有辱小姐清誉的事,只是我和弦歌情难自已,还希望青阳小姐能够成全。”
青阳似笑非笑,“郎有情妾有意,我还能做那打鸳鸯的棒子不成。”她语调一转,“不过这婚也不是这么容易退的,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祁芷淇忙问道。
“我这初来扶风家,人生地不熟的,身边缺了个称心意的丫头。祁芷淇,不如就你来吧。”
青阳看着眼睛鼻子揪成一团的苦瓜脸少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亲爱的妹妹,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啊。
半个月后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只不过是新娘换了个人罢了。
在前来道喜的宾客中看见丁朔,青阳还是有些意外的,从上次在客栈一别,已经有半个月了。
丁朔为青阳引见了圣人癸,癸老的名声遍及四海,被誉为千年来的第一圣人。对于天道之子会认识癸老,青阳并不感到诧异。
但圣人癸似乎对青阳很有兴趣,他摆出一副智者风范,说要好好认识一下青阳小友。
青阳原本以为这只是客套的话,但没想到第二天,癸老就拿着棋盘来找她对弈。这位癸老还挺自来熟的,青阳想了想,应该是自己与丁朔交好的原因,被癸老连带着划到自己人范围里了。
对于这位古稀之年的圣人,青阳没有怠慢,认真的和他对弈了两局。赢了一场输了一场,青阳没有什么感觉。但癸老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般,非要收青阳为徒,还说要将自己的平生所学好好传授给她。
青阳当然是好言好语的拒绝了。
于是青阳见到了圣人癸一扫智者风范,气的吹鼻子瞪眼的模样。嘴里生气的念叨着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现在的年轻人都太狂妄太自以为是了,这么好的香饽饽送到眼前都不要。
一张老脸挂不住的癸老气呼呼的走了。
气走了人,青阳以为会有一段时间见不着圣人癸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夹着棋盘棋子过来了。
就这样,圣人癸每天下午都会过来和青阳对弈两局。他点评青阳的棋风是绵里藏针,不动声色的将敌人蚕食殆尽,与丁朔刁钻古怪、出奇制胜的棋风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青阳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想着,丁朔将癸老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逍遥了。
丁朔哪也没去,他就在扶风氏的家宅内,不过人是在扶风沛的院子里。
祁芷淇不知道姐姐怎么会认识这样无赖,松松散散的束发,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看的出相貌有几分英俊,可惜全被那不修边幅的模样和无状的言行破坏了。他一见到沛哥,就嚷嚷着要和他斗法,也不知道是耍了什么卑鄙手段,竟然让这厮赢了。自己要为沛哥出气,竟然还被沛哥拦住了,说什么远来是客,不可无礼。明明无礼的是这个混蛋好不好。
丁朔单方面的找了扶风沛几次茬,都被扶风沛以君子之风不卑不亢的应对过去了。一段时间下来,丁朔发现扶风沛这人还挺能处的,于是两人有了几分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扶风家以卜筮卦爻闻名于四海八荒,能定乾坤风云、世道祸福。相传扶风氏千年前有一位先祖,曾花了七天七夜来演算妖帝豸鸿的生平,只为找出他不死之身的致命缺陷。当第八天破晓的第一声鸡鸣传进草帐时,那位先祖终于推演出了妖帝豸鸿的破绽,但也吐血而亡。后来,白帝根据扶风氏先祖的推算,破了妖帝豸鸿的无敌之身,斩他的人头于剑下,才免去了大地的生灵涂炭。
此时在扶风沛的院子里,祁芷淇抱着未来丈夫的手臂撒娇,要他演算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
丁朔从茶几一旁夺过算筹,故意举高逗弄祁芷淇,他口中调笑道,“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测者不自测,你们即将成婚,命线都绑到一起去了,扶风沛如今可测不出来了。”
祁芷淇跳起来生气的打了一下丁朔的手臂,但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依着扶风沛坐下了。
丁朔看着手里的算筹,心中一动,将算筹递给一旁的扶风沛,“你给我算算。”
丁朔从小混迹街头,三教九流都接触过,见过的算命的也不知道多少。但丁朔从来不去算自己的命,即便是有人愿意免费给他测字算命,他也不肯去算。他自己的命,只能由自己去挣,即便是老天爷,也休想干涉他。
但此时此刻,丁朔升起了让扶风沛给自己算算也不错的念头。
“你想算什么?”扶风沛从他手里接过算筹。
“……姻缘。”吐出这两个字时,丁朔难得感到有些难为情。他瞪了一眼旁边想要出言嘲讽的祁芷淇,这丫头真不讨喜,和她姐姐比差多了,也不知道扶风沛是被什么狗屎糊住了眼。
扶风沛拿起算筹,认真的给丁朔推演了起来。一卦下来,扶风沛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伸手抹去了桌上的卦象,又重新起卦,但卦象仍然不见丝毫气色。扶风沛一连推演了三次,但每次卦象显示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怎么样?”丁朔问道。但他心里也有了个底,从扶风沛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卦。
“卦象上显示,你将会求而不得,孤独一生。”扶风沛声音沉重,“并且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丁朔轻笑一声。
他从桌旁站起身来,仰视苍穹的眼神傲慢,语气中带着嘲讽,“我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我丁朔撼动不了的事。”
很快就到了婚礼的这一天。
典雅古朴的扶风大宅处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管家仆婢们穿梭在大院中,热闹的忙前忙后。
青阳在新娘出嫁的闺房里,代替女性长辈的身份给祁芷淇梳头。看着铜镜中芙蓉面的紧张新娘,青阳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小团子祁芷淇笨手笨脚的跟在自己身后的情景仿若还是昨天一般,不知不觉她已经出落成了这么美丽的姑娘,马上要嫁作人妇了。
祁芷淇本来紧张的绞着手帕,但她看着镜中笑意温柔的青阳,不自觉就慢慢平静了下来。铜镜里的阿姐可真好看啊。
黄昏,日落的斜晖洒进院子,一对新人从门外牵着红绸、跨过门槛走进喜堂。新人的父母端坐在高堂之上,用祝福欣慰的眼光看向一对新人。
青阳站在厅堂的一侧,看着祁芷淇扶风沛在司礼的吟诵下交拜成亲。
“幸好在这拜堂的不是你。”丁朔不知何时站到了青阳身侧。
“是我又如何?”青阳侧首。
“是你我可能会抢亲。”丁朔对着青阳笑道。
丁朔今日换上了一套竹叶青的新服,墨发高束,看起来也是潇潇公子、风姿卓绝,令人眼前一亮。
这套衣服是青阳昨晚给他的。
昨天夜里,丁朔翻进了青阳的院子。这半个月来,两人其实并没有单独相处过,一些话没有说清楚,一些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
丁朔落在院中的时候,青阳正准备就寝。见到来人,她持了烛灯,走出房门来到院中。她将烛灯置于石桌上,烛火摇摆,四周像是漂浮着千万颗微小的星子,颤巍巍的忽闪忽闪,映亮了院中的草木和来人。
她在等丁朔开口。
丁朔的掌心抚过发热的灯烛,拢住了四散的星子,他没有看向青阳,但话语混着夜晚的湿气吐了出来。
“等到婚礼结束后,你要回妫州吗?”
“为什么来找我?”青阳的话也轻飘飘的落在空气中,暗处的花木散发出幽香。
“你希望我离开?”
“这是你的选择。”
丁朔的喉咙里滚出低低的笑,笑声很轻,弥散在空气中,“你很无情。”
青阳没有回答,她转身回了屋内,丁朔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感觉过了很久,青阳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叠竹叶青的男服。
“明日弦歌和扶风沛大婚,你身上这套衣服不适合穿在婚席上,这套衣服你拿去换上吧。”
丁朔接过青阳手中的衣服,抚摸着衣裳的襟口。青阳常穿的也是青色的衣服。
“等明日婚礼结束后,我会去南溟,看一看传说中的溯己。”
“南溟溯己,我早就想亲眼目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