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主性渣》宿华阴

36、江湖险恶（十四）

　　陆浑去了临安。慕长明十五岁入江湖，十五岁前都在临安。临安是他的生养之地，是他父母所在之地。

　　慕长明的父母，是江湖上一辈的传说。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在发现怀有身孕后，两人便退出江湖，归隐在临安偏安一隅的山村里，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陆浑曾随慕长明来过一次临安，如今再踏足这里，却已不是当年情境。他从小楼到这里，走了四天四夜的路，四天四夜，没有一刻休息。他已灰头土脸，小楼里的一身干净衣服也脏乱不堪。

　　身后是低矮翠绿的山丘，陆浑走过一片竹林，来到三间草屋前，屋前一道篱笆院，院里花草繁盛，一只黄狗吠叫着冲了出来，见到来人后，疑惑的凑到陆浑脚边。

　　一对年龄约莫五十开外的夫妻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比起上次相见时二老的神采奕奕，如今却是憔悴苍老许多。遭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又怎不痛心欲绝。

　　见到门外的陆浑，夫妻二人不发一言。陆浑与二老对视，也是无言。此时，黄狗已想起了这曾经的来客，兴奋的围着他的脚边打转。

　　刀光剑影，流血死亡，这就是江湖。为兄弟义气而死，这是侠义。慕家二老也年轻过，闯过江湖，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在朋友危难之时不顾生死，折身回来相救，这样的江湖义气，足够让二老骄傲。但到底是搭了命，人没了。血浓于水的情感不由理智支配，为人父母，他们有时也忍不住会想，是不是他们把长明教的太好了，如果能多一点自私和懦弱，不必成为交口称赞的江湖第一善人，但却能平安喜乐的度过他完整的一生。

　　慕夫人不愿再看门外的来客，转身进了草屋。

　　年岁越大，人也越软弱。年轻时意气风发、不畏生死，老了却只图平安健康。年轻时是闯荡，什么都想得到，年老了却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守好一个家。珍视的东西被打破，心里深处到底是怨的，怨自己的儿子为救面前的这个人而死。为什么我的儿子要因为你死去，为什么你却完好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慕老爷子上前几步打开门扉，将来客请进屋。

　　慕老爷子为陆浑倒了杯茶，请他稍坐一会。他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慕夫人跟着他走了出来，眼眶有点发红：“我去备些酒菜。”

　　慕夫人出去备菜，慕老爷子在陆浑对面坐下。“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陆浑牵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还能回来见你们。”

　　两人一时无言，距离百里山庄之事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前，他们有许多问题，凶手是谁，原因和经过，陆浑在哪，等等。但一年过去了，这些问题慢慢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他们唯一的儿子确实是死去了。现在，他们只有一个问题。

　　慕老爷子问他：“我们夫妻二人久居不出，等听闻消息再赶到百里山庄之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了。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是怎么回事，他们只说我的儿子慕长明已经死了，有人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也找不到他。我们原本以为你已死了，可现在，你又回来了。”

　　慕夫人端来了酒菜，在一旁坐下，她听到了老伴的话，握了握他的手。慕老爷子看了看妻子，定定向陆浑问道：“我们的儿子，慕长明，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吗？”

　　陆浑看着二老那乞求一点希望的神态，心里一阵发酸。但最终，他还是道：“我亲眼看见长明死在了我的面前。”

　　泪水不禁涌出，慕夫人将它们拭去，“从得知长明死去的消息到现在，我心里总有一股郁气。如今，你好好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让我这个老人家任性一下吧。”

　　说完，她身子一展，攻向了陆浑。

　　慕老爷子子挥袖，人未离座，人已退至院外，一桌酒菜也完好如初的摆在面前。留下屋内陆浑一人一凳，一个说出手就出手的慕夫人。

　　年纪大了，功力不如年轻时深厚，她这一掌积了这一年来的悲郁之气。她知道陆浑能接下她这一掌，上次长明领陆浑来时，陆浑的武功就已经超过了鼎盛时期的他们。但她也不是真的怨恨陆浑，她只是，想要发泄一下。

　　她一掌用了全力，打在了陆浑胸口。慕夫人连忙收手，一掌下去她就发觉陆浑内腑空荡，毫无内力。只见陆浑嘴角缓缓溢出血来。

　　慕母上前把住他的手腕，骇然发现他的手筋已断。她又拿起陆浑的另一只手，同样的断了手筋。

　　慕老爷子进屋而来，见陆浑手筋断裂，开始检查他周身筋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发现陆浑的脚筋也被人挑断之后，他一掌震裂了手边上的盘架。

　　“手脚俱断，经脉滞塞，肺腑重伤，穴窍出血，已经时日无多。孩子，这一年你遭遇了什么。”

　　慕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嘴，眼中含泪。

　　陆浑宽慰般的对他们笑了笑，“至少我现在还活着站在你们面前，还来得及替长明好好侍奉你们。”

　　慕夫人霎时泣不成声的倒在慕老爷子怀里。

　　随在陆浑的短暂出现后又热闹起来的，是隐居在江南一年的青阳重新掀起了江湖的血雨腥风。她的容颜还如以往那般美丽，剑法也如以往般飘灵，只是，从前的一声声“青阳女侠”，如今已变成了“青衣魔。”

　　青衣魔出江南的第一件事，就是只身一人赴扶苍派杀了德高望重的鹤连长老。五天后，她又在齐鲁之地杀了天下第一富人冯一两以及他武功高深的八位门客。此后每过几日，她便多杀一人，杀害的皆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月后，她已连杀十八人。

　　被江湖人议论最多的，是青衣魔那骇人听闻的武功，无论把江湖往前推上多少年岁，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神鬼莫测之人。一个人练武，究竟能练到何种程度，能登峰造极到何种地步，再没有一个人比青衣魔更清楚的宣布了他们的无能。而青衣魔入江湖，还不到三年。

　　江湖人议论的，还有青衣魔屡杀江湖名望之辈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江湖人分析了这其中的桩桩件件。青衣魔行事并不避讳，不少江湖人与她碰过面，说青衣魔练功入了魔，专杀武功高深之辈，但看她面色冷静，举止如常，不像是走火入魔。

　　且说在冯一两及他的八位门客被杀后，之后被青衣魔所杀的每一个人，不是在青衣魔找上之前逃往他处，便是雇了大量的武林高手护卫自己。这些人怎么知道青衣魔会找上他们呢。于是江湖人纷纷猜测，这是仇杀。什么仇呢，江湖人又想起了一年前的百里山庄惨案，青衣魔的良师益友，江湖第一善人——慕长明在那里殒命。

　　百里山庄惨案一事，又纷纷扬扬，扑朔迷离了起来。

　　但当此事被推向高潮之时，凭一己之力搅动江湖风雨的青衣魔，在连杀了三十二人后，消失了。

　　一颗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处，却因为当事人闷声不吭的离场，死活落不下来，就像是一席饕鬄盛宴摆在面前，众人已准备好了碗筷跃跃欲吃，垂涎欲滴之时，一水的佳肴美酒却被撤个干干净净。又想是绝色的美人衣衫半露的横陈在卧，你急不可待的想上前与美人嬉戏，却扑了个空。那等抓耳挠腮、空虚难耐，就是在青衣魔消失后江湖人最切实的感受。让人不禁感叹，如今江湖上的年轻人都是这么个性的吗。

　　有人去青衣魔常居的小楼里寻找，小楼里空无一人。和几个月前的陆浑一样，青阳短暂的重出了一会江湖，又凭空蒸发了。

　　在远离江湖喧嚣的临安山村的陆浑，收到了两件包裹。包裹里有两样东西，一个瓷白的罐子，一个刻着慕长明姓名的牌位。另一间包裹里同样是两样东西，一只通体紫红的竹萧，一个被血染红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