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主性渣》宿华阴

35、江湖险恶（十三）

　　瘫在地上之人目光涣散，青衣人的身影倒映在他空无一物的眼瞳里。四下里一片安静，月华从树梢泄下，如水银般流泻在大地上。站在面前的人只是低头看他，眼中不含一丝意味。

　　良久，地上之人无波无澜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他仿若突然惊醒般，踉跄着起身。但他双腿被尖刃重伤，又已是一个废人，待他终于能站起来时，已有大颗汗珠密布在惨无人色的脸上。

　　青阳上前一步，走到重伤之人的面前。面前的人定定的看着她。

　　青阳抬手，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脏污。他也一动不动，任由她擦拭。先露出来的是一双眼，青阳最喜欢的是这一双眼睛，这双眼本应该永远如春天破冰的溪水般快活自由。

　　她用了劲，也擦了很久，才完全擦去他脸上的脏污，露出原本熟悉的脸来，他的耳侧多了一条明显可怖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颈下的衣物里。青阳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笑了笑，“陆浑，你实在是又脏又臭。”

　　青阳把陆浑带回了江南慕长明曾经居住过的那栋小楼。小楼依旧如昔，连楼外的花团锦簇也仿佛是当时光景，只是再没有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青年走出来，面含笑容告诉他今年你来迟了。

　　青阳请了四位美人，伺候陆浑从头到尾的洗了一通，换了四桶水，最后抬出来的终于是一桶干净的水。伺候陆浑洗澡的一位女子告诉青阳，陆浑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细如毫芒。烫伤、刀伤、刺伤、鞭伤，什么伤都有，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她们几个姐妹伺候的过程中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青阳一时没有说话，陆浑失踪一年，这一年他在哪以及会遭遇什么样的折磨，她到底也能猜到。只是当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就像她犯下的罪孽，害过的人，全部通过陆浑这个人，挥舞着拳脚，声嘶力竭的，要向她讨个说法。

　　青阳撇开这些思绪，让一旁的女子把干净的衣服给陆浑送去。

　　沐浴干净的陆浑，又能让几个伺候的女子脸红了。青阳领着陆浑，去了慕长明的墓前。

　　“我出来后，听到江湖人说当年慕伯父慕伯母没有找到长明的尸体，我便猜是你带走了。”

　　“长明曾说他如果死了，只求有一块好的墓地，我想这小楼应该是最合他心意的。”

　　慕长明葬在后院的一株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落在坟丘上。陆浑擦干净墓碑上的尘土，低低念出上面的碑文，“江湖第一善人慕长明之墓。”他坐倒在碑旁，笑了那么一会，又好像哭了那么一会，没有发出声音。

　　“我和长明认识了十年，他是我入江湖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和所有的江湖人都不一样，他厌倦打杀，讨厌争斗。他喜欢云霞、鲜花、晚风，也喜欢朋友。他钟意一切美和让他感到温暖的事物，天底下没有天底下没有比他心肠更好的人。我时常感叹，能和这样的一个人成为朋友，我实在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可是你说，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争的人，为什么会死呢？”

　　青阳没有回答，风吹过，拂了两片花瓣，落在慕长明碑前。

　　“因为他认识了我。我这样一个招惹麻烦的人。为了我这个朋友，他出入险境，护着我这条命，陪我一起赴死。可笑的是，他死了，我却还活着。”

　　“你说的没错，我真的不会死。很多次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我还是能睁开眼睛。那么多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们恼怒我不肯给他们不死神功，便要毁了这不死的神话。”陆浑拉开衣襟，露出纵横密布的伤口，刺目的在他嶙峋的躯干上昭显死亡的气息，“你看，我死了那么多次，可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和你说话。”

　　最后，他低声道：“青阳，这些是你想要的吗？”

　　青阳并不意外他能猜出这一切都是她的推动，只是，若是重来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这样做，或许，她会选择比较温和一点的方法。因为在时间的流走中她发现，她确实是喜爱着他们。

　　良久，风送来了青阳的回复，“是的。”

　　祭拜完慕长明后，陆浑就开始沉睡。他睡得很熟，熟到让人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又或者会在沉睡中不知不觉死去。青阳让那四个美人继续照料着陆浑。

　　一个月后，陆浑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他几乎没有费力的就寻到了青阳。青阳在院子里，躺在他以前很中意的那把躺椅上，面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远处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湖水，蛙鸣声鼓噪。陆浑发现，他从来就没有看透过青阳。从岭北夕阳下破旧的面铺起，她的神秘就一直深深吸引他。

　　陆浑在她身边坐下，蛙声鼓噪，他却觉得更安静了。

　　“两年多前我被人追杀，在一家面馆看到了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是。”

　　“两年前你初入江湖，我被人追杀，不死神功最开始被传出。是你的手笔吗？”

　　“是。”

　　“你结交慕长明，好与我接近。”

　　“是。”

　　“你设计杀害百里父女栽赃于我，让我声名扫地。”

　　“是。”

　　“你算准我会在半月之期的前一晚来找你，于是你设局洗清我的罪名，让我放松警惕，入了鹤连冯一两的瓮。”

　　“是。”

　　“你本该在慕长明追出去后杀了他，但是你不忍亲自动手，所以把凌木峰的尸首放在慕长明面前，用来提醒他我有危险，让他回来为救我而死。”

　　“是。”

　　“你猜到我不会死于鹤连冯一两等人之手。”

　　“是。这世上能杀掉你的只有我。”

　　“我身上真的有不死神功。”

　　“是。但是他们都错了。你身上的不死神功，只有我能用，也只有我能取。”

　　“从你入江湖的第一天前，你就在算计如何得到这样东西。”

　　“是。”

　　“哈哈哈哈哈。”陆浑放声大笑，“实在是好心计，好谋略，枉我陆浑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竟然被你耍的团团转。”

　　“我武功尽失，众叛亲离，万人唾弃，一介废人。青阳女侠，可以告诉我你要如何取得这件宝物了吗？”陆浑终于歇了笑，嘲讽的问道。

　　“我要你心甘情愿把你的命给我。”

　　陆浑良久不语，最终他苦笑道：“你什么都算计好了，自然也算计到了，如果是你要，我不会不给。”

　　“不止你的命，我还要这天下苍生的性命。”青阳低眉。

　　之后半宿，皆是无言。

　　第二日早晨，侍女告诉青阳，陆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