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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民国旧女(五) ...

  •   宋教授追求青阳的事,在校园里议论的轰轰烈烈。现任职于燕华大学文学院的青阳的前未婚夫冯深秀,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了这场议论中。学生和老师们拿他和宋君里作比,又拿容青阳和吕斯咏比较,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四人之间的八卦。

      他没有想到,被自己认为是过了时的容幼敏在校园里会是个“风云人物”,受那么多男子的追捧。他也曾在校园里碰过容幼敏几次,两人只做点头之交般的招呼,容幼敏每次还是那副温吞不爽利的模样。他也暗想这传统做派下是否另有一副水性杨花的面孔,否则何以解释她那众多的前男友和受到的男子追捧。但她的风评却是好的过分,老师们称赞她在学业上的认真,男生们称赞她的温柔与保守,连爱嫉妒的女子们也说不出她的哪里不当。

      他又去过郭家两次,名义上是拜访郭父,实则是对容幼敏生了一点好奇。但两次拜访下来,他细细的打量她,发现她和自己一开始认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犹如他家族里的一些姐妹们,她们的亲事是早早定下来的,通常只读了几年书,到了十五六岁的年龄就退学嫁人,性子安静和淑,恪守礼教的侍奉公婆丈夫。在她们身上,看不到思想的闪光和时代的进步,看到的只是无数个传统女子的缩影。

      容青阳这样一个无异于她们的女子,何以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呢。冯深秀的心情复杂,自己迫不及待摆脱掉的旧对象原来被众人如此的欢喜抬爱着。

      对于宋君里,冯深秀也是心情复杂。自一开始遇见,他就为吕斯咏陶醉,追求她已有半年多。日子久了,也知道她有属意的对象,就是比她大上好几届的宋君里,他也自认比不上宋君里。但没想到,宋君里却喜欢上了容幼敏,他毫不顾忌抛在身后的容幼敏。心上人的对象喜欢上了自己瞧不上的前未婚妻,这其中的峰回路转和心理变化,也不怪人拿来津津乐道。

      宋君里却从不在意他这个容幼敏的前定亲对象。同事之间,偶然会有交集,在面对宋君里的时候,他总存了一份不自然。而宋君里就只拿他当一般同事,无额外的言语,也无特别的态度。在一番揣摩后,冯深秀得出了结论:就是宋君里丝毫不在意他。

      若他还是容幼敏的未婚夫,宋君里还会在意他的存在。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同容幼敏已无关系了,宋君里自然就不会在意他。正如宋君里从不在意容青阳众多的前男友们以及流传的暧昧不明的男女关系,自始至终,他关注的就只有容青阳一人。

      宋君里是这样一个人,他认准了自己的所求,便坚决了心意去取得。至于那些横生一旁的扰人事务,他不投上半分心思。

      这日周五下了学,宋瑛言语含糊的说这周日中午订了东顺楼的包厢,要青阳务必过来用饭。再细问,她不肯说了,只是叮嘱青阳务必要到。

      回了家,何姨张罗着开饭。饭桌上,姑妈容玉珍又提到青阳的婚事。她问青阳,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啊,低头用饭的青阳摇摇头。问青阳有没有中意的人啊,青阳只是吃菜。又问有没有追求你的人啊,青阳还是只低头用饭。姑妈泄气了,嘴里絮絮叨叨的。

      什么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吧,青阳你也要上点心,对男同学也热情点。不过也小心点,小姑娘是容易吃亏的啊,你性子又有点呆,我看那个宋瑛就蛮爽利的嘛,让她给你多掌掌眼。你说你书也读了不少,大学也上了,怎么就没学着别的小姑娘的精明利索呢。这以后就算能嫁出去,也是要受婆家欺负的啊。

      容玉珍是那个越讲越愁啊,饭桌都撤了,姑父郭德民一早吃完饭去抽他的旱烟了,容玉珍还拉着絮絮叨叨的说着。

      现在是民国了,不搞老早那一套了,否则你就能直接嫁到姑妈家来,和你堂哥作一对,姑妈也不用担心将来到婆家受欺负。

      说要和媒婆多联络联络,不能让她给忘了这还有一个大姑娘呢。又说东边的那个马二娘家的儿子也单着呢,半年前刚离的婚。没说几句又给否了,说能闹到离婚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玉珍掏心掏肺的愁啊,青阳只尽管让她拉着手,听她絮絮的念叨,也不做声,偶然在姑妈需要回应的时候点两下头。握住她的两只手掌厚实温暖,头顶的话体己家常,夹杂着琐碎亲切的温暖。青阳发现自己竟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她认真的听着妇人的每一句话,心里漾出柔软和煦的温情。在这几年里,容玉珍用她朴实的感情接纳了青阳,两位堂哥都在远方求学,极少回家,容玉珍为将她为人母的感情倾注到了青阳身上。这位出身乡下的朴素妇人,正是用她那泥土般宽厚的感情安抚了青阳最初来到这世界的惴惴不安。

      周日,青阳去赴宋瑛的约。车子拉到了东顺楼前,青阳跟着侍应生上了二楼,来到宋瑛所说的包厢前。青阳心里有猜测,想来又是宋君里从别处请教来的追求花样,故作神秘只是为了惊喜。但当青阳推开包厢的门时,惊喜成了措不及防的惊讶。见到青阳推门,宋瑛一下子从桌边站起,颇为不自在招呼着青阳坐下。除宋瑛外,包厢里还坐了一对中年男女,从两副与某位物理学家相似的面孔上,他们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他们看到青阳神色殷切,半站起身子来招呼青阳。

      宋瑛清咳了两下,为青阳作介绍,她心里尴尬的要命。二伯母不知从哪知道了自家儿子最近热烈的追求某个女同学的事,又打听到这个女同学同宋瑛玩得好,就非要让宋瑛安排让他们见一见那个女同学。二伯父虽没直说,但也能看出来是想要会见一下这个女孩子的。虽然宋瑛也抱着最好能成的想法,但这事到现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火急火燎的要见面,这不是给青阳增加压力吗。

      宋瑛委婉的拒了,但碍不住是长辈,二伯母也是真的按捺不住,所以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其实宋瑛也能理解二伯父二伯母,就堂哥唯一一个儿子,事事关心,事事操劳,堂哥也顺顺遂遂的长大。可都二十五岁了,家族里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堂哥还是没什么男女心思。他们一方面为儿子杰出的物理事业自豪,一方面又忧心他把所有的关注都投在了物理上,就没心思去成立一个家庭。

      二伯母不知明里暗里给堂哥介绍了多少姑娘,弄得表哥烦不胜烦,后来索性一年才从美国回来一趟。二伯母在国内反复琢磨着自家儿子的心理,不觉得这是天才的怪癖。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天才英杰,不都是娶妻生子的吗。琢磨来琢磨去,二伯母猛然惊醒,是不是一开始就弄错了,自家儿子好的是男颜不是红颜。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惊涛骇浪,但还是独自消化了这惊人的发现。后来又开始在孩子他爸面前旁敲侧击,从报纸里,书里,道听途说里啊点出这一类的事,说现在不像以前了,思想开放了,这种事情也该看开了。又让二伯父看一些这类的电影,读一些这类的书,不要老是用老眼光去评价,也该跟随一下时代的步伐了。

      二伯父灵敏的察觉到了不对,问二伯母到底怎么回事。二伯母把自家儿子可能喜欢男人的猜测告诉了他。这个猜测梗在喉中,二伯父没能消化的下去,呵斥到是胡说!但当年末堂哥回来时,二伯母试探着给表哥介绍男子时,二伯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比起自家孩子孤寡一身,二伯父恐怕还是觉得,无论是男是女,至少得有个伴吧。

      但这不得已的接受也遭到了堂哥的拒绝。堂哥表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他都没有任何想法。

      经过此事后,二伯父二伯母彻底灰心丧气了,认定自家儿子是要孤独终老的了。他们也做好了打算,等再过十年,就从兄弟姊妹们里过继一个孩子到宋君里膝下,免得他老了孤苦无依。

      但没想到本来已不指望的事突然间又有了希望,在他们听到自家儿子正在追求一名女子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可能错了,一群人都这么说不会错,但对象是自家儿子,两人有有点拿不准,但心里是期盼的高兴的。后来打听下来,确定是自己儿子在追求一个叫容幼敏的女生,两人当场就没控制住眼泪。这不,让宋瑛作线,两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家儿子心仪的女生。

      饭局上,两位长辈一个劲的夸着青阳。青阳吃的多,夸她有福气。青阳不说话,夸她性子静。青阳对两位笑笑,夸她尊敬长辈。又夸青阳生的好,又夸青阳学识好。又说两人学的都是物理,有共同语言。二伯母咧到耳边的笑一直没掉下来过,而二伯父,虽然不像二伯母那么夸张,但眼睛镜片后的笑纹明眼人都能看见。

      在这样的场合下,宋瑛多少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但反观青阳,八风不动,挂着晏晏的得体微笑。宋瑛细看,青阳面前的一盘八宝鸭和一盘白汁桂鱼已经见了底。在有可能的未来公婆面前,青阳竟吃的如此心安。

      宋君里父母行动的效率要高出宋君里太多,也可以说比自家孩子操心的多。在东顺楼用膳后的第三天,青阳下了课回家,在自家客厅里又见到了这一对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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