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冠冕》王淮英

24、第二十四章 淑妃烦恼，弦月解忧

　　周舟在分了女史的职责之后，又领了在万国大典上箜篌独奏的差事。

　　一边要在教坊干活，另一边又要给淑妃弹曲儿解闷。

　　纵使她精力旺盛，也忙成了一只陀螺，不过她最近从迎秋院搬到了律乐殿，和小芜她们解释的理由是司乐司安排她就近办事，省的路上走麻烦。

　　宫曦说等年后在公布她正式当上女史的任命消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她新的房间是律乐殿西侧殿的一个小屋，和宫曦乐师挨得很近，这间屋子只有周舟一人住，所以生活上方便自由了不少。

　　入秋以来天气逐渐转凉，淑妃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阵一阵的，连带她的情绪都变得焦躁不安。

　　说来也是，周舟到扶栖殿一个月左右，皇上竟然一次也没来过。

　　淑妃并不是没有子嗣，她刚嫁到宫里的时候，与皇上恩义正浓，育有一个公主，如今公主早已二八年华，嫁给了状元郎，在宫外另立了府邸，小夫妻俩日子也算恩爱。

　　听说公主进宫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会给庄曼雪带来很多东西。包括饰品、吃食、还有那种独特面料的衣裳等等。

　　淑妃平时嘴上不提公主，但是周舟能感觉到，她会惦念自己生活幸福的女儿，有时候嘴上不说，也许是出于一种保护。

　　这大概就是某种特殊的母爱，不求孩子和自己有多么亲近，甚至不多参与她的生活，只要她过得不错，远远看着就可以了。

　　又或许，淑妃是根本不愿意让公主知道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所以故意疏远也不一定。

　　总之，当周舟从承晖殿李公公那里听到，景珍公主其实是淑妃的女儿时，属实大吃一惊。

　　不过淑妃娘娘一直都想有个皇子，这个倒是摆在明面上的。只可惜皇上来的次数不多，纵使她再急迫，也没办法从石缝中变出个小皇子。

　　一场秋雨过后，宫中又有大事发生：魏美人的孩子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周舟，即便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恶寒，这个孩子没得突然，宫中查不出来是谁动的手。

　　周舟当然知道是谁害的龙嗣。

　　若不是亲眼见过淑妃、夕嫔、竹美人三人的合谋出手，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想象如何毫无破绽地做掉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毒妇。

　　肃王之言，诚不欺我。

　　“弦月啊，你说皇上他为何那么喜欢琵琶曲？”这天下午，淑妃娘娘又开始揣度。

　　“弦月不敢猜测圣意。”

　　“在我这不用什么敢不敢的，你说就是了。”庄曼雪语气带了烦躁。

　　周舟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或是直言率语。因为了解淑妃的许多习惯，所以少了些担惊受怕。

　　“因为皇上喜欢的人喜欢琵琶。”她查了司乐司近三十年的档案，教坊中琵琶的崛起完全是由圣后娘娘主导的，如今琵琶风靡全国，甚至成为了国乐。

　　在圣后听琵琶之前，皇上其实很少听曲。

　　当然现在不好说，现在皇上可能是因为喜欢紫岚才疯狂迷恋琵琶。至于是因为喜欢琵琶所以喜欢紫岚，还是喜欢紫岚所以更喜欢琵琶，这就不得而知了。

　　周舟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

　　哪料庄曼雪听到这话像被针扎了似的，将茶杯重重撂在桌子上，她和圣后一同进宫，自然更知道当年内情。

　　她只是想知道如何再让皇上喜欢上一样东西！

　　“本宫问的，是这种情从何处来？该如何得到？”

　　周舟瞬间理解了意思，娘娘，你说的这么隐晦，曲里拐弯半天，不就是想争宠的意思吗！她现在算是病急乱投医，问到了自己一个未出阁女子身上。

　　周舟从小到大没争取过别人的喜爱，她只仰慕过王行简一人，没有刻意去努力什么，就得到了对方同等的回报。

　　但她觉得这是个机会，或许能够摆脱淑妃控制的机会。

　　“想要知道皇上为什么喜欢琵琶，娘娘不如想想皇上心里最渴望什么？”周舟决定从淑妃口中了解一些关于皇上的消息。

　　之前作为齐朝的子民，皇上在百姓中的形象是不可侵犯的，是天子。从父亲那里她又得知，皇上爱好广泛，除了喜欢曲乐，还喜欢打猎、歌赋和猛兽。因此不少被大臣们诟病。

　　但是在后妃眼中，皇上也许还有别的面孔。

　　“圣上坐拥四海，哪会像凡人一样求而不得？”庄曼雪觉得好笑，皇上心里的渴望？他渴望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什么。

　　“是人就会有所求，敢问娘娘，是否有求而不得之物？”

　　“自然是有的。”

　　“娘娘万人之上，都会有所求，那圣上当然也有。”

　　庄曼雪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不过在圣上的那个位置上，所求不过国泰民安，海清河晏，这些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嫔妃能够给的。

　　“本宫如何能给圣上所求？”

　　“娘娘是皇上的女人，有何不能给？”

　　“哦？”

　　这个淑妃娘娘，心里希望皇上来扶栖宫，但偏偏端的是一股子傲气，这怎么能成呢？周舟决定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引导她。

　　“弦月私以为，圣上身居高位，举目皆是畏他、惧他之人，所以更会渴望真情。娘娘若是想皇上来，大可以亲自去请。”

　　庄曼雪本来想说，后宫之中有规矩，妃嫔不得魅惑君王，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又何曾恪守过规矩？

　　这个小乐师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怎么一个请法？之后又该如何去做？”

　　“敢问娘娘，圣后是怎么去做的？”

　　她直接将淑妃最恨之人摆在面前。

　　庄曼雪眸子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司徒青？她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私下和皇上如何相处？

　　她从来没有想过司徒青靠什么当上了圣后，靠胆识能力深得圣心？庄曼雪是不会承认这些的，她觉得在这些方面，自己也不差。

　　“你且说说她是怎么去做的？”

　　周舟心里忍不住吐槽，淑妃天天记恨圣后，但是从来不总结圣后一次次成功的原因，在自己看来，不模仿学习，怎么去超越呢？

　　她本来想从庄曼雪口中了解圣上和圣后的习性，以此来向她提供建议，怎知淑妃一问什么都不清楚。

　　周舟现在才明白，庄曼雪能在宫斗中一次次胜出，靠的全是身家和狠毒。

　　庄曼雪似乎是不屑于去了解这些，不屑于知道圣后怎么笼络的圣心。

　　周舟说不出来圣后平常的举动手段，但她知道庄曼雪应该做什么。

　　“无非是掌握主动权，占尽先机，娘娘照搬就是。”

　　“先机是没有，本宫哪里还有主动权？”

　　“非也，娘娘尽可向圣上表达相思之情，心随情动，等圣上来了扶栖殿，温柔解语，言辞崇拜，赞美不断，让圣上觉得，您一直在他身后，且不求任何回报的全身心相守，圣上自会感动。”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是个人都不能抵挡吧？

　　庄曼雪听得是一阵皱眉，这些行为，活像是青楼那些花魁所为，和她庄氏名将之后的身份根本不符合！

　　娘娘，那些青楼花魁受人追捧，靠的不就是百依百顺，柔情万种吗？想要争宠，就得下狠料啊！

　　淑妃想要皇嗣已久，在周舟看来，皇上非是暴戾冷血的君王，应该吃这一套。

　　“娘娘若是写不出给皇上的‘相思之情’，弦月可以代写。”她看出了淑妃的犹豫不决，故毛遂自荐推她一把。

　　“你会写这些？”庄曼雪小时候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温言软语不是她所擅长。

　　“可以一试。娘娘只需向弦月回忆些与圣上的美好往事。”要求不多，提供些素材就好。

　　这可令庄曼雪陷入了沉思。

　　若说美好往事，她不过是庄家笼络皇权的手段，嫁到宫中和皇上鲜有夫妻之情，更多的是势力之间的联姻，但是二十年的相处，就算是和鸡鸭多少都能培养出感情......

　　经过庄曼雪漫长的记忆搜索，周舟终于从那些回忆的缝隙里找到了点甜头。

　　“娘娘给圣上做过衣裳？”

　　“本宫只是学着做，但是那衣服做出来穿不得，所以后面拿了红蝉做的衣服送给陛下。”

　　还好，陛下以为那是您做的就行。

　　“娘娘和陛下一起去过晋阳行宫？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每日赏花、饮酒、品茶、沐浴......那儿环境不错。”

　　可这不都是您自己在享受吗......

　　“对了，本宫在秋猎时射中过雪狐，那个银色皮毛皇上倒很是喜欢。”庄曼雪脑中一道闪电划过，突然说道。

　　周舟总算找到淑妃和皇上的共同爱好了：打猎。

　　不能像圣后一样，培养出圣上新的兴趣爱好，迎合他本来的爱好，不就行了。

　　何况经过淑妃的描述，周舟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很擅长骑马打猎。

　　只不过这座皇城，扼制住了她的广阔天地罢了。

　　“打猎好！”

　　庄曼雪看到这个乐师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决定先听信她一次。

　　“娘娘给弦月三日的时间，弦月替您好好谋划一番。”

　　淑妃获得了圣宠，就没有必要打自己的主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