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80、修罗场

　　说话间众人就已经到了击剑馆，那教练一见到孟晋小这才终于如释重负。许一流见了他们的样子，只心想，对付孟晋小这种祸国殃民的捣蛋胚子，还是得有秦瑞这种角色压阵才行，不然全部都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陈一聪打过招呼之后也去候场了，许一流还流连忘返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个没完，最终被人拍拍肩膀的时候，回头看见的还是蔡实意的脸。
　　“要奶茶吗？”他应该是刚洗澡完过来的，浑身还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头发也爽利得根根分明，“你们好？就是十四君对吧？”
　　许一流这才想起来屁股后面还跟着俩人呢。
　　好在源十四她们看起来虽然人情冷漠了一点，但为人处世的时候面对面撞上来的礼貌还是有的。
　　双方介绍之后，矢之岛的确就不老实了，立即岔到了许一流身边，直至众人在观众席上坐下，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跟许一流咬耳朵。
　　“所以说，你们两个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那必须的，我从来不搞脚踏两条船这一套，所以你放一百个心，就算你那性别错乱的假表哥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会接受她的爱慕的，退一万步说，我又不喜欢女人——”
　　矢之岛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会是因为他为你冒险给对方用违禁药品想封口才被他要挟了吧？这种男人不是很可怕吗，许，我还以为你是肉食系来着，你竟然会被这种东西打动？不过说起来也还是有可爱之处的，还是能理解你，毕竟的确是个不错的皮相——”
　　“被你这么一个反社会人格患者理解，我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不过鉴于你这么热心于这件事，我还是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既然你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不妨再提醒你一件事，你的那个小徒弟好像也不仅仅只满足于一个‘弟子’身份，许，你可真是一个坏女人。”
　　“那就跟我一起堕入地狱吧，奈奈。”
　　“不必了，我在名为‘源’的地狱里已经生活太多年了。”

　　陈一聪今天的表现竟然还算不错，破天荒地还拿下了花剑项目的金牌，虽然说只是个全运赛，但在全国范围里这个奖牌的含金量也还是不错的。
　　许一流一边向日本友人们传授着中国人人手都会会的嗑瓜子技能，一边百无聊赖地朝下面场上看着，见到陈一聪竟然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金，也是替他高兴，傻乐。
　　蔡实意见了，便随口问道：“怎么，是熟人？”
　　“以前训练的时候见过一面，挺认真的一人。”许一流随口答道。
　　蔡实意今天也是突发奇想地有意识来揶揄她，便接着道：“你没在外面欠什么桃花债吧？”
　　许一流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自己玩，当下也不避讳，直接就凑到面前在他颊边相当大声地偷亲了一口。
　　“那不能够呀，就算我平时再怎么孟浪了一点，如今这么一个盘亮条顺的大帅哥在我面前坐着，我一颗赤胆忠心还能够往别处歪吗？必定是不存在的。”
　　冯少凌之前为了避免坐在他们二人身边去当那个明晃晃的电灯泡，特地跟着戴小寒接着孟晋小家属的名头往前面坐了坐，免去了正面暴击，结果没曾想还是躲不过，本就心猿意马地两个耳朵竖着注意着后面的动静，这会儿猝不及防被许一流那大嗓门铿锵有力的告白袭击了个正着，顿时两眼发黑，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戴小寒在这种方面已经磨炼得百毒不侵了，秉着过来人的态度宽慰道：“习惯就好，她这人就这样的，一谈恋爱就死去活来，脸皮也厚，讲话蜜里调油不过脑子，你也见识过的。”
　　冯少凌心想我倒是知道她平时讲话也蜜里调油不过脑子，但是这么正面暴击还是受不住啊，更何况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简直了。
　　好在孟晋小这会儿也回来了，看见这俩失败者联盟还在这里交流经验，简直大为鄙视，用鼻孔喷气表示自己的不屑。
　　“这当备胎还当出自豪感来了，冯少凌，你就听我的，是男人的话就直接冲上去把人抢回来，在这里跟个孙子一样互相谈心算什么鸟样儿——”
　　冯少凌简直不想理她：“你这么横你自己怎么不上去抢，那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实意哥吗？”
　　“我，”孟晋小没来由被他堵了一嘴，灰溜溜道，“我这不是怕他讨厌我吗？”
　　“合着我就不怕她讨厌我啊，”冯少凌没话说了，一把把人拉回到位置上，塞了瓶水给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吗，多读点书吧你。”
　　然而孟晋小对此刻场上的比赛并没有多大兴趣，暂时抛开了后面许蔡二人的影响，目光重新落在了边上的休息区里，看见了熟悉的影子，她可还记先前那档子事，自己嘴皮子上面还在流血呢。
　　“丫到底谁啊，怎么跟我们教练都能说上话？”
　　戴小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在说陈一聪：“听说是L市省队的队长，你平时说话多少也客气着点，人毕竟比你大上一轮呢，能不能别这么记仇，不就一颗牙吗，明天就能给你补上，顺便去看看你那烂到根了的老蛀牙，孟晋小，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好好刷牙。”
　　孟晋小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数落起来，顿时就不大高兴了：“舅舅你能不能有点常识，蛀牙这种东西就是如果你已经长了的话再怎么刷牙都没用了，挽救不回来了的——”
　　“所以才说早就叫你去看了，你还死都不去——”
　　“我没钱，而且他们说做根管很痛的，我不要——”
　　“你再这样我告你妈去我跟你说——”
　　冯少凌受不了了：“你俩吵架能不能自己去边上吵，别把我夹中间啊——”
　　好在这场乱七八糟的闹剧没有持续多久，上午的比赛已经告一段落，众人起身开始准备吃中午饭的事。
　　因为源十四她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下总得出去好好搓一顿，开开洋荤，不然实在给国家队跌份。孟晋小先回去换衣服，其他人边走边商量着午饭去哪里解决，也就这么一会儿，倒算是冤家路窄了，在门口就迎面碰上了篮球队的那几个，江源正好就站在正中间。
　　江源在外人面前向来就不是个爱惹事的性子，做人做事都端的慌，但架不住许一流是。许一流就是那种分手之后越看对方越不对劲的性子，虽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的，但只要是自己的有利战场，尾巴绝对就翘起来了，更何况最近她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又是剃头又是尿检挨罚的，江源在外面还直接阴阳怪气地挤兑她，顿时这一见面肚子里的那股子气就又上来了。
　　她自诩自己心眼在这方面是挺小，分手之后继续做朋友这种戏码她见多了，她扪心自问自己又不缺江源这么一个朋友，给钱上面来白贴她她都不要呢，想到以前那些傻缺事，只能做仇人，还是得双方旗帜立场相当鲜明的仇人，全队必须跟她坚决统一战线，谁倒戈她削谁。
　　戴小寒跟她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她了，见这阵仗顿觉不妙，是要吵架的节奏，转身就要去拉许一流，结果没拉住，还被拐了一肘子，正巧打在下巴上，差点没把他眼泪打出来。
　　江源只瞥了他们一眼，偏过头去，笑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笑，彻底让许一流破防了。她首次地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先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被对方竭力掩盖住的那份不以为然的轻蔑。
　　是的，轻蔑。
　　江源，竟然敢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她面前表现出那种轻蔑。做作的，故作高深的，令人反感至极的那种轻蔑。
　　江源，你凭什么敢？你以为这样就能显得你跟我不一样吗？
　　明明在这份感情里，我们两个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也于是，许一流直接走了上去，不怀好意地偏了偏头。
　　“这位同志，”她说，“请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源不大自在地转了转身，“我走在路上好好的，还不能笑一笑了？”
　　“没有啊，当然可以。只是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既然你有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让我也开心开心，毕竟大家姘头一场嘛——”
　　“牛神，”他后面的队友发话了，人高马大的，估计块头跟戴小寒也差不了多少，“你这就有点找茬了。”
　　许一流盯着那出头的二愣子，不认识，咧嘴笑了一声，牙尖嘴利的：“这就是找茬啊？看来你们篮球队还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我许一流要存心找别人不自在，那他也不会全手全脚地站在这里了，还吃得白白胖胖的，你说是不是。”
　　“也是，谁不知道呢，全国家队第一女流氓也就是您了，也不知道在这儿跟谁俩呢，一个女的，天天在男人堆里混着，装什么街头大哥，被人当公交车了还不知道，上车都不用买票——”
　　这阴恻恻的发话人是谁许一流都还没看清楚，边上就已经有个身影冲出去了。冯少凌一抬脚就直接踹在那人的胸口上，用劲之大，几乎直接把人踹出去了好几米，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都是蒙的，众人都看傻眼了，江源更甚，倒退一步，话都不太会说了。
　　他只恶狠狠地往许一流这边剜了一眼，又去看那已经被人拉住了的冯少凌：“许一流，牵好你家的狗——”
　　冯少凌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许一流也是相当吃惊，吃惊过后继而整个人迸发出了一阵笑意，也几乎是相当灿烂的，肚子都要笑痛了，像个得了失心疯的女精神病，末了才直起腰来擦了擦眼泪，半眯着眼睛看他：“不巧啊，我家提倡自由民主主义精神，遛狗不牵绳，就爱狗溜狗，我看这位大哥估计是打小在垃圾堆里长大的，吃着烂货，一张嘴就是霉馊味，我家狗就好这一口——”
　　江源知道她疯病烦了，不再去理她，转头看向蔡实意：“蔡实意，你也挺可以，你女人疯成这样，你倒还看得下去？脑袋上的绿光都可以把极地照亮三个月了，跪舔也没怎么舔的，你真是不挑——”
　　“你脑残吧，”戴小寒也看不下去了，“我看你也疯的不轻，江源，平时看着还挺清楚一人，今天怎么跟没吃药一样。”
　　江源没有理他，只盯着蔡实意：“你看，她身边愿意为她出头的护花使者这么多，你算哪根葱啊？队里少给你发钱了吗，怎么还天天骑共享单车？”
　　“我操你大爷的江源，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话间双方人马已经干起来了，由冯少凌和戴小寒打头，这杀得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转眼间场面上已经开始见血了，源十四和矢之岛一直在后面站着，也不知道这几分钟里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看着冯少凌脸上挂彩，戴小寒也没好到哪里去，双方扭打一团。
　　矢之岛倒是认出打头的那个是之前在门口碰见的许一流的前男友，当下分析出了局面：“怎么说啊，要不要帮忙？”
　　“我的建议是不要惹事，你没看许自己都没动手吗？我们两个要是出马，他们不是非死即残？”
　　蔡实意终于说话了，他一直站在许一流边上，看着戴小寒跟冯少凌两人动手都没挪动过一下，八风不动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开口，语气淡淡的，却能够直接让江源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高高在上的压力。
　　那是之前他跟许一流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常感受过的那种压力。
　　那是一种悲悯。
　　一种完全压倒式的，不屑于再跟你有任何瓜葛的悲悯。
　　“我真是太失望了，江源，”他说，“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难过了。”
　　因为你真的，完全，彻头彻尾的，无药可救。

　　毕竟是在场馆门口直接打起来的，围观人马众多，牵扯的人还都是国家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眼见着场面都快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终于有人出来拉架，孟晋小也过来了。原本她只是回去匆匆换了个衣服，换了一半听见羽毛球的在门口跟篮球队的干上了，中间还牵扯了什么游泳队的，这下可不得了，她直接把头盔一扔整个人就冲出去了，还不忘拎着自己那杆剑，俨然一副要亲自帮她老大讨回场面，杀出一条血路的意思。
　　幸亏半路被陈一聪拦下了，才免得这种日子里大白天在场馆门口发生血案。
　　许一流在惹事后应对上级领导诘问的流程相当驾轻就熟，也不等人开口询问，直接冲上去抱着破了相还因为挂彩弄得脸上鲜血淋漓的冯少凌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就哭，把一干人等都看傻眼了，听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抽噎声中把来龙去脉理清楚，思路倒是还很清晰。
　　那拉架的人也蒙圈了，本来还打算双方各大五十大板批评一通的，结果看着这么一个姑娘猛的给你来这一下子，也是有点遭不住。
　　“你们干嘛打架？”这话还是得问的。
　　“他骂我来着。”许一流呜呜咽咽地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
　　那人也有些心软了，温声问道：“好端端的干嘛要骂你？骂你什么了？”
　　“骂我公交车，共享单车，因为我以前跟他处过对象，他看不惯我交新朋友了——”
　　江源急了：“你胡说八道你，许一流，你要不要脸啊——”
　　“你敢说你们没这么骂我？”许一流立即道，哭得更大声了，看上去还怪可怜的，摸着冯少凌脸上的血，把自己也整得更凄惨了，“还带着这么一群人，接二连三的，可怜我这弟弟，气不过就想帮我出气，你们这么多人，人高马大的，你们打这么一个小孩，你们才不要脸呢，打成这样啊，他才十七岁啊，还没成年呢，你们一个个比他高大半个头，怎么下得去手的，怎么不直接来打我？就这还要继续骂，骂我跟我弟有不正当关系，他才多大啊，你们是人吗——”
　　那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也被她哭得有点头疼，尤其这字里行间如泣如诉的，手上还血呼啦的，冯少凌被她抱在怀里，本来没多大事，却被她在后腰上死命狂拧，势必要他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能闭眼做有气无力装，场面更像社会新闻了，直接在二十一世纪呈现出欺男霸女的恶势力横行场景。
　　围观群众不清楚内情，但是参与全程的众人简直心里门清，顿时都对许一流这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冯少凌挂彩受伤不假，但那是因为他自己下手太黑太狠，一个人跟赵云一样在十几个人高大威猛的篮球运动员里杀进杀出的，1VN，戴小寒笨手笨脚的几乎没贡献什么战力，眼下篮球队这几个挂彩的几乎都是拜他所赐，哪个不是鼻青脸肿牙龈渗血的，这下子反倒成了他是那个单方面挨揍的被霸凌对象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来人也被她说得有些激动了，看着冯少凌那一脸血呼啦的样子，并没有作假，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更何况许一流这边的人数的确是劣势，过来看了这么半天，也就是这么五六个人，对面可是黑压压的十几个人头啊，还都身强体壮的，谁处于劣势简直一目了然。
　　“你们几个，你们好意思吗？十几个人打这么一个小孩？就算真是有什么口角也不带这样的吧？还是篮球队的，国队？把你们教练叫来，无法无天了，还用这种词骂人家女孩，怎么想出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事，说话之前想想你妈！你妈是怎么教你的！不能用在你妈身上那也永远别用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你们简直是给国家队丢脸——”
　　“教练，她说的话不能信，”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开口了，还肿着半张脸呢，牙都被冯少凌打掉了，“她可是许一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