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74、烦死了

　　当天晚上许一流跟冯少凌就被双双重罚，这件事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总之中国队的金牌还是拿不到了，好端端的金变铜也就算了，还得受自家底下选手直接跑到场上去耀武扬威地大喝倒彩，简直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荒唐事。
　　秦瑞差点被气吐了血，但又有点无话可说，毕竟自己肚子里也都是火气，想必上面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冯少凌跟许一流两个接下来还有比赛呢，真要禁赛处罚了那今年也不用玩了，直接卷铺盖走人好了。
　　最后只能安排着一人五万字检讨，考虑到奥运赛程的压力，这些就留给回国以后再交，然后就是剃头罪，许一流简直被吓得嗷嗷大叫，被秦瑞摁着差点捂死在枕头里，整个人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
　　“关我屁事啊，关我屁事——”
　　到头来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乔跃等人只能想笑又不敢笑。
　　怎么说戴小寒被黑幕这件事，对于运动员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许一流跟冯少凌两个也算是别出一格地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不管怎么说，那边明面上是不敢真的再做什么手脚了，当天就上了国内国外头条，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总算是给他们下了点面子不是？
　　不愧是他们的牛神，做出的事当真都是不同凡响。
　　虽然这件事里面许一流确实不能负主要责任，毕竟她喊的那几嗓子难听是难听了点，但好歹也是没入镜不是？冯少凌可是直接骑人脸上了，带着戴小寒两个人简直跟游行似的在场子里乱窜，把这个铜牌拿出了金牌的风光程度，要说这小子虽然平时性子是倔了点，但也不至于到这么不顾大局的层面，多数时候当着媒体和外人还是很会装乖的，也不怪秦瑞迁怒于许一流，这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了。
　　冯少凌对剃头这件事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男的，剃不剃差距也没多大，他也压根不在乎这个，当时只觉得一股热气往脑袋上涌，都没来得及看到许一流发狂整个人已经冲出去了，也是因此才杀了秦瑞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他是没想到戴小寒也会遇到这种事的。至今他都还记得那年在首尔，只比他大一岁的廖加决跳水被压分，心里的那股子怨愤，在身边没有那个人安抚的情况之下，顿时就爆发了出来。
　　仔细想来，在这方面，他这些年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好的不学，都学这些坏的了。
　　甚至连许一流本人也是，或许是涉及到了戴小寒吧，她原本的那份冷静自持，最终也因为这些日子的反复苦思冥想最终垮台。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冯少凌看着她被压着剃了半边脑袋的狼狈样子，莫名有些想笑。
　　总归，又是跟你站在一起了。
　　晚上的时候戴小寒过来了，冯少凌跟许一流饿着肚子在外面被指派着面壁思过，嗅着里面热腾腾的米饭香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许一流这都多少年没剃头了，二十几岁的年纪了还得被这么当小孩对付着，大热天里还觉得脑袋上面凉飕飕的，想到自己那养了好久的头发就想哭，只想一拳打在冯少凌脸上让他尝尝自己悲愤的怒火。
　　戴小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肚子里饿得打鼓。戴小寒看见许一流那锃亮的脑袋顶也是大脑一片空白，打好的腹稿全部烟消云散，只剩瞠目结舌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许一流瞪着他，“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拳风都能杀人。”
　　“不是，”戴小寒有些语无伦次，“这简直梦回2006啊，这场景我有多少年没见到了，等一下，我整理一下思路。”
　　“有这么夸张吗，”冯少凌瞥眼看她，“我觉得还好啊，你头型还是不错的，阿姨没把你睡成个扁脑袋——”
　　“你真的是想死是不是？”许一流踢了他一脚，“你要充大头蒜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害我一起受罚你挺爽啊？心情还不错？我现在只想大嘴巴子抽死你。”
　　戴小寒被呛得咳嗽了一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逻辑。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还是很感动的——”
　　“别瞎感动了，滚吧，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虽然知道她现在很有狂犬病发病初期的趋势，戴小寒还是有点无法直视她这颗光亮的脑袋，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让它到处飘移，语气十分诚恳又郑重地。
　　“小牛，我真的很感谢你，还有少凌，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没想到还是会为我出头的，虽然只是个铜牌——”
　　“你非要强调这个吗？”许一流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啊？戴小寒，你天生犯贱吗？你一大男人自己受了委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要靠别人给你撑腰，你就是一傻缺，滚啊，我恐脑瘫——”
　　戴小寒恨不得抱着她大腿落泪，整个人都要情不自禁了。
　　“我就是一傻缺，小牛，你别生气了，我脑瘫，我先天发育不良，四肢发达头脑不健全的，我不会说话，你骂我吧，揍我也行，别疼了你的手——”
　　“恶心——”许一流抽回了自己被他拉住了的胳膊，转而又去骂冯少凌，“你瞎啊，看不见职场性骚扰吗？”
　　“你就别嘴硬了，”冯少凌无语，“明明自己早就不生气了，还天天骂来骂去的，会叫的狗都不咬人不懂吗？”
　　“冯少凌你翅膀硬了，你管谁叫狗呢？”
　　“我是狗，我是狗，”戴小寒连忙道，“牛，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我的天哪，你这颗头，我真的——”
　　“我真的要杀人了——”许一流抬腿踹着戴小寒跪在地上凑过来的脸，“还有没有人管管啊——”
　　“一天到晚吵什么——”秦瑞出来了，“许一流，面壁思过是用嘴面吗？”
　　“秦队，不是我不配合，是丫厚着脸皮过来捣乱啊——”许一流嚷嚷道，“拿了铜牌的人还好意思过来邀功，真他爷爷的千古奇闻——”
　　“就你话多，”秦瑞一巴掌拍在许一流脑门上，“小寒怎么跪着？你皮痒了是不是？还学封建主义那套让人给你行礼？你差不多就得了，剃了脑袋还这么不老实，你真要我给你脸上刺青是不是？”
　　“我真的六月飞雪了，他自己乐意跪关我屁事啊——”
　　“你不一天到晚凶巴巴的他至于给你跪下？神经病，不要给国家队丢人了，在大门口呢——”
　　“杀了我吧，一掌杀了我——”
　　好在戴小寒在长辈面前还是不会搞道德绑架那一套的，立即起身给了许一流一个台阶下，说清楚自己的来意之后秦瑞也就不再管他们了，留给小年轻们自己调解矛盾。
　　原本许一流跟戴小寒吵架这件事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许一流这人谁啊，天天到晚纠结来纠结去的，最后不还是都会给自己在乎的那些人走后门，原则这码子事，就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更何况这才多大点事啊。
　　不知为何见他们终于说开，冯少凌心里总算是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在许一流跟戴小寒冷战期间，他确实是得了不少可以跟对方单独相处的机会，但许一流的郁郁寡欢也是他不乐于见到的。
　　到底而言，他追求的不过是许一流的快乐而已。如果自己的陪伴换来的是她的不开心，那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更何况，她那是因为对于戴小寒的在乎才引来的不开心，心里始终是有这么一个位置给他的。
　　这点无论如何，再怎么吵架，再怎么冷战，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一流背过身去，不再理他们。
　　“牛，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再脑子抽抽我就第一个掐死我自己，你真跟蔡实意在一起也没什么，真的，我真心的祝福你们。”
　　“你别惹我，”许一流道，“好好的提他干嘛？要跟我玩情景重温是吗？我真是见了鬼了我在乎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干嘛，你谁啊你，脑瘫。”
　　“是的，我是脑瘫，你就别生脑瘫的气了，你跟残障人士计较这么多干嘛啊，残障人士多可怜啊——”
　　“你别给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你真的是精神分裂吧，撒泡尿照照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丢人不？少凌还看着呢，你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我要脸干嘛啊，我要我老大就行了，”戴小寒孜孜不倦，“老大，你看我一眼呗，别拿那后脑勺对着我了，说句实在话，这玩意儿老是让我有点出戏——”
　　“我真的要杀了你——”
　　戴小寒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好像今天真的就要许一流当场把他凌迟了似的。许一流简直对这人撒泼打滚卖惨的样子无可奈何，索性不想理他了，抱着胳膊看他到底要演什么大戏。
　　“怎么说戴大公子，废话说完了就快点滚吧，我这可是还在面壁呢，不要来干扰我的工作。”
　　“没呢，没呢，还有一件事，”戴小寒看了边上的冯少凌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只是看你心情不太好，不知道该不该提——”
　　“你是真的要我揍你是不是？”许一流道，“打一棍子才放一个屁？”
　　戴小寒是真的怕了她了，于是只得道：“没，就是蔡实意的事儿，你不是不乐意提他吗？”
　　“他又怎么了？”许一流都快烦死了，“有完没完啊，戴小寒你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你说话要是再给我一会儿一会儿的，我下一脚就直接往你□□里踹了。”
　　戴小寒还真怕她下死手，只能往后撤退了一步，迅速道：“你还记得在P市那会儿他请假回家了吗？因为他那天晚上带人打架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脑袋上磕破了一个大洞，养了好久才好，本来是要受处分的，后来陈队求情这才放了他一马——”
　　“他还会打架？”许一流莫名其妙，“这关我什么事。”
　　“打的就是那天晚上那几个瘪三流氓，你还有印象吗？”
　　“你再给我提问我真的打死你。”
　　戴小寒被她吓得嗷嗷乱叫：“反正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找了不少自己本地的朋友去堵那帮人了，闹得还挺大的，蔡实意这人你也知道，平时很少动肝火的，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因为你才去的，是他们说你什么了吗？反正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不知道他家情况，他这个人其实还挺复杂的，心事很重，所以你要是真有那个意思，就考虑考虑他吧——”
　　“合着你来半天就是来帮他保媒拉纤的——”许一流踹了他一大脚，“我真是谢谢你啊，媒人，我是不是该给你包个大红包，回头叫你来喝喜酒？我真的谢谢你——”
　　“他家里到底怎么了？”冯少凌忍不住了，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复杂的场面，心知肚明这俩人明明都互相喜欢着，却还得在明面上把感情扯得毫无瓜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打架这种事，其实也——”
　　“牛你还记得吗，有段时间我跟你说蔡实意要退役的事儿，”戴小寒揉着肚子道，“因为他爸欠债，家里闹离婚，所以想回去好好照顾他妈，别打别打，反正他真的挺惨的，从小就比较坎坷，他哥哥又是个不顶事的，三天两头找麻烦，蔡实意是真喜欢你——”
　　“我要他喜欢了吗？”许一流道，“你烦不烦啊，戴小寒，就这么想把我送出去吗？行啊，既然你这么举荐，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就找他去——”
　　“你别闹，”冯少凌连忙拉住了她，“小寒哥，你们俩这样有意思吗？”
　　“我才想说，”戴小寒道，“你有意思吗，少凌，现在这算什么啊，几男夺一女吗？”
　　“你们真的是要逼死我啊，”许一流大叫道，“我明天还要打比赛呢——”
　　“我可没逼你，”冯少凌立刻撇清，“我说了这些都由你自己选择的，反正我不怕等。”
　　“又来了又来了，以退为进，”许一流推了他一把，“都给我走开点，我现在恐男了。”
　　“我也没逼你，我只是在把事实告诉你而已，”戴小寒道，“我之前不知道他原来陷得有这么深，牛，他既然这么爱你，你好好考虑一下也没什么——”
　　“我只想杀了你，杀了你，你大爷的戴小寒，你这个贱人，”许一流骂道，“你要但凡——”
　　“但凡什么？”
　　戴小寒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却骤然间泄气了，冯少凌知道，她还是妥协了。
　　一如既往地，就像这么多年里她一直做的那样。
　　“没什么，”她说，“算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戴小寒走了，许一流面对着墙壁，很久没有说话。
　　但冯少凌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要是但凡坦诚一点，你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说，“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没有但凡了，”许一流说，“从刚刚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答案了。早该如此的，这个人在我心里早就应该死了。”
　　“我该说高兴吗，”冯少凌道，“高兴你终于能够看清这一点，还是说，你在我面前也还在逞强？”
　　“别这么油腻好吗？”许一流偏头去掐他的脖子，“我没什么好逞强的，更何况，我从来都不会跟你撒谎，小狗。学人精，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比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