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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都是疯子 ...

  •   秦瑞真是说到做到,自己开着车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竟然是真的要许一流背着冯少凌亲自把人给送到医院去
      冯少凌都要吐血了,突然感觉自己的腿也没那么疼了。
      别看许一流平时看着只是个文弱的女学生样儿,好歹怎么说也是国家运动员出身,背一个十四岁还没长开的小孩还是不在话下的,但饶是如此,要活活背着走上二十公里,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次漫长无比的考验。
      “你说你,是不是傻叉,要是真的伤的是我,估计秦队骂两句也就算了,现在连带着我跟你都一起倒霉——”
      “你都要打比赛了,”冯少凌道,“不能受伤吧。”
      许一流倒是没想到原来他是为的这事,不由得有些愧疚:“原来你想得这么远啊——”
      “你跟彭哥都有项目吧,这种时候还是不能出事,”冯少凌趴在她的背上,觉得莫名其妙地在这样乡下的夜里走着,也没什么太难熬的地方,“我反正还有时间——”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想,”许一流严肃道,“咱们说难听点,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退役之后毛病就多,你如果真的落下问题了,影响以后发挥,你有想过吗?你才十四岁啊,少凌,十四岁,你不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从你加入国家队开始,不,从你被挑进省队开始,你身上就没有一件东西是自己的了,你知道吗?你整个人都是国家的了。”
      “我知道,”冯少凌小声道,罕见地展露出了一点十四岁少年该有的小孩子心性,带着些许赦意的,“你能不能,别叫我名字——”
      “怎么说?”许一流不高兴了,“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怎么别人能叫我就不能叫了?我好歹也算你师傅吧?”
      “不是,”冯少凌道,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你叫我小狗挺好——”
      许一流心中警铃大作,心道不至于吧,这也才十四岁啊?自己难道这么有魅力吗?可是天天对他不是骂就是揍,怎么还搞出感情来了?这丫斯德哥尔摩天生欠虐么?看来以后得对他好点,不然这心态可真是太不阳光了,怎么说都得送出去为国争光的,搞成神经病了可不好。
      冯少凌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展露出的一点点害羞的懵懂情感会被她解读成变态的前兆,要是知道估计得直接吐血死在她背上。
      怎么说到底秦瑞还是有点做长辈的人性在的,更何况冯少凌那腿确实还不知道情况是好是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十里路,也差不多惩罚够了,便停车把人叫上来,这才赶着路地去医院检查冯少凌那腿。
      所幸是真的没什么大碍的,不然别说许一流跟彭先明了,秦瑞这铁腕政策也得被投诉到体委跟上级那边去。
      回来的路上秦瑞突发奇想地还是不解气,也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搞好关系,竟然半路就把俩人扔在了路边,又是威胁许一流在天亮之前把人给背回去,不然自己搭公交想法子回基地吧。
      许一流差点当场跑到马路上去撒泼打滚睡轮胎,最后还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的把冯少凌扔下,只得继续背着,走了又不知道多久,终于快累死了,忍不住了,两人坐在路沿边上看风景。
      过来的时候彭先明着急忙慌地给冯少凌带了条方便的大裤衩,开始的时候许一流还没留心,现在看看,不就是自己平时穿的那条吗?彭先明恶不恶心啊,跑她箱子里去翻?回头一定要好好骂一顿,太没隐私了。
      冯少凌现在还在长身体的年纪,虽然个子在队里不高,但五官能够明显看出来这段日子的变化,稍微精瘦结实了点,有了种运动员特有的体魄,不像最开始那种学生样了。
      不过眉眼之间的傲气还在,甚至带了种桀骜,这点倒是跟许一流很像。她看得好笑,不由得抬手去摁他眉心里长年皱着的沟壑,觉得这小子天天跟小老头似的,愁眉苦脸,也不知道在不爽些什么。
      冯少凌不太自在地躲了一下:“干嘛?”
      “怎么,沾了鸟屎了,帮你擦擦还不让啊?”
      “你能不能别天天都扯这些,”冯少凌都要被她烦死了,“能不能正经点。”
      “我还不够正经吗?”许一流道,“和颜悦色的你不喜欢,你就喜欢听我在球场上骂你吗?你是不是骨头里天生发贱啊?”
      冯少凌不想理她了,转头过去看路边的农田,里面的作物他一个都不认识,只时不时被路边的野草刮擦一下脚脖子,小腿肚子被蚊子咬的起劲,红了好多块。
      “我估计咱们回去是没戏了,”许一流道,“我都要散架了,你身上有钱吗?要不然咱们自己包车得了。”
      “你是人吗?你比我大这么多,还跟我要钱?”
      “你才知道啊,”许一流破罐破摔道,“咱们羽毛球队里就没人,全都是傻叉和疯子,还有一个老妖怪,老妖怪刚刚还把我们两个羽坛栋梁直接扔马路边上了呢,手机都没有,不怕我们被人强劫然后抛尸吗?我要是出什么事世锦赛谁给她拿金牌啊,这祸祸劲儿的。”
      说着又朝冯少凌看过来:“有烟吗?”
      “我才十四岁,师傅。”
      “没出息,”许一流道,“我跟彭先明十二岁进来的时候样样都玩疯了,你说你,长了一张痞子脸,怎么骨子里还是这么一副乖乖牌样儿,我又不会打你小报告,你跟我装什么呢?”
      “谁跟你装了,”冯少凌真无语了,“你能不能教我点好?”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许一流被这些乡下蚊子咬的也快抓狂了,终于再也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你过来你过来。”
      “又要干嘛——”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冯少凌也熬不住了,只得被她半拉半拽地背起来。
      “你抓好了啊,别掉下去了,腿给我盘结实了,手搂着我,搂着,害羞什么啊,我都没说什么呢——”
      冯少凌实在是搞不懂这人脑回路到底怎么了,一时间被她强摁着贴在背上,两个人脖子贴的紧紧的,他还能闻到对方头发里面的香气——是队里通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明明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一个味道,可偏偏许一流身上总感觉不一样,带着点青草香的,还有淡淡的焦火气。
      他紧张得半死,嘴都要贴许一流耳朵上了,就看见她冲到马路上,又蹦又跳的,冲着远处的拖拉机挥手,差点没把冯少凌给直接颠下去。
      “老乡,老乡,叔叔,叔叔——”
      好不容易见着那拖拉机终于停下,估计是清早趁着天还没亮过去做农活的,见到他们两个也是惊讶:“你俩干嘛呢?”
      许一流连忙道:“我弟弟脚崴了,昨晚送他来看医生,我俩身上钱都花光了,家里也没个大人,昨天是我一路背着他过来的,实在是走不动了,明天还得上学呢,叔叔,您就捎我们一程,行么?不远,就在前面那个庄子那里,我们平时就在那做工呢——”
      冯少凌对她这信口开河的能力实在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那大叔心眼也不坏,见他们两个也确实没多大年纪的样子,冯少凌腿上还打着绷带呢,可信度就更高了,于是爽快地让他们上了车。
      于是回去的方法倒是解决了,只是这拖拉机实在是不是人坐的,一路上冯少凌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许一流还被颠得腾空飞起来几回,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反而觉得好玩,看着冯少凌坐在自己对面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地方,许一流连忙背着冯少凌下来,跟老乡道了好几句谢,拖着沉重的躯体回了营地,整个人都要瘫痪了,刚躺上床还没半个小时,秦瑞就进来了。
      “还真回来了啊,”她道,“表现不错,检讨就不用了,东西收拾了吗?车都已经到了,赶紧的,别让人等你啊。”
      许一流惨叫一声,只得又爬起来收拾东西,跟打仗似的,最终上车回去的时候,人基本也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秦瑞有意捆绑他们两个,特地让彭先明跟贾佳业换了个位置,把冯少凌给调了个去,怎奈两人昨晚基本一夜没睡,全在路上折腾了,累的半死,几乎都是上车就睡,秦瑞几次回头两个人都脑袋顶着脑袋地睡得昏天黑地,三个小时下来什么对话都没进行,白折腾了。
      “秦队,不是我对您的培训方针有意见啊,像您这么天天把他俩凑一块的,万一他俩哪天谈恋爱了怎么办啊。”付悦翔唯恐天下不乱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许一流我就不说了,少凌才几岁啊,你脑子里能不能少一点这些龌龊思想,不能你在忙着追姑娘就天天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付悦翔最近在跟体操队的须飒打得火热,虽然双方没正式确定关系,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因此很是虐狗,让旁人相当不爽。
      “我也是跟您打个预防针嘛,”付悦翔道,“虽然咱们向来没这么多硬性规定,但怎么说呢,他俩都还在上升期对吧,谈恋爱对彼此发展都不好——”
      “诶哟,我这是今天第一次听说吗?”江雪道,“当初不知道是谁为了在飒飒面前现眼,特地跑去全英赛摘了个金牌回来嘚瑟,结果被人直接扔蹦床里了,是谁啊,付悦翔,我怎么记得好像是你啊?”
      “小年轻互相督促多好,又不是读书那会儿了,还搞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幼稚,”彭先明道,“你就是自己做了婆婆看不惯媳妇,看牛牛回头去须飒那儿告你一状。”
      “这么说许一流还真有那意思了?”秦瑞警觉。
      “也不是这么说,”江雪连忙道,“牛神那性格您还不知道吗?压根就没那个窍,不然早跟戴小寒成了,您不也说了吗?”
      “小寒人是挺不错,”秦瑞道,“都一块长大的,许一流怎么就在这方面跟个木头似的。”
      “她那叫什么,整个就是一球痴,蔡实意穿着一裤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八风不动的,上辈子属石头的,没心没肺。”彭先明道。
      他这么一提醒秦瑞就想起了自己去开会前的那茬,立即瞪着眼睛看他:“当时去游泳队是不是你撺掇的?我都忘了收拾你了,你检讨呢?”
      彭先明这才闭嘴,乖乖到面前去闭目养神了。
      一路跌跌撞撞,大巴车上面臭的要死,许一流睡得几乎人事不省了,好不容易脑袋磕在玻璃上醒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少凌已经整个睡到她怀里去了,尤其自己还睡到流口水,小孩的半边衣领上面都被浸湿了,简直想死,身子被压了半边动弹不得,只得朝前面的付悦翔求救。
      “纸,纸——”她竭力用自己最大的气声,操控着自己仅仅能够移动的半根小拇指朝他比划,“纸啊,你理解能力这么差吗?”
      “你求人的时候态度能不能稍微放好点,”付悦翔没好气地抽出自己的纸给她,“你看看你们两个,多么一副宁静祥和,母慈子孝的样子啊?天伦之乐图?”
      “滚吧你——”
      许一流懒得理他,竭力操控着自己的手指去试图消灭自己的罪证,还没擦干净多少呢,冯少凌就迷迷瞪瞪地被弄醒了,发现自己半倒在许一流身上,也是大囧,立即起身,许一流这下毁尸灭迹的企图直接失败,只能装死,偏过头去跟江雪说话。
      “还有多远啊,我感觉我都睡半个世纪了,再不下车就要吐了。”
      “进市区了,”江雪道,“你真吐啊?拿个袋子给你?”
      许一流心想还是算了,不然到时候这车上谁也别想好过。
      “这开了到底有多久,”冯少凌道,还是有些头疼,“几点了?”
      “少凌要吃早饭吗?”江雪道,“这有几个小面包。”
      “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一流不高兴了,“我也没吃早饭啊,我一晚上没回来!雪!”
      “诶呀,秦队都跟我们说了嘛,少凌这不是伤员吗,而且还在长身体——”
      “我也在长身体啊,”许一流道,“我才刚成年一年呢,我还没习惯这个吃人的社会。”
      冯少凌谢过了,但是并没有胃口,于是那几个面包全进许一流肚子里了,让付悦翔大为鄙视。
      大巴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终于到站,所有人坐得屁股都麻了,还得接着在秦瑞的催促下屁滚尿流地去收拾今晚前往巴西的行李,一时间好不热闹。
      许一流只想睡觉,本来东西就不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回宿舍就大头朝下地往床上一倒,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被贾佳业叫醒。
      “你昨晚到底怎么少凌了,”她问,“弄成这德行。”
      “我有罪,应该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小孩夜间突进二十公里,还是来回,跟打仗似的,你信吗?”许一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跟死鱼似的,“我背着他的时候,脑海里总在想我们抗日战争时候的先烈们,在枪林弹雨里背着战友的尸体前行,多伟大啊,多了不起啊,而我现在只能在床上当个死人,连手都举不起来了,我真的是个渣渣。”
      “赶紧起来吧,”贾佳业无奈道,“吃点东西垫吧一下,飞机上还有你睡的。”
      “我先劳驾问你一句,”许一流半死不活道,“我跟那小子的位置不是安排在一块的吧。”
      贾佳业非常诚恳道:“当然在一块,你想什么呢。”
      于是许一流再卒。

      好在秦瑞也是知道她这一晚上的徒步负重来回的体力消耗也是够大了,去机场的路上换了彭先明来接班,承担起背冯少凌的工作,总算是给了她点活路,不然许一流真的要在她面前表演咬舌自尽。
      队里的成员们都不是第一次出国比赛了,因此很多流程也都是熟门熟路,并没有折腾太久,上了飞机之后大家都是倒头就睡,贾佳业上厕所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跟着秦瑞一道合了不少影,许一流把自己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跟冯少凌换了位置,睡在窗户边上,睡一半就要被太阳晒死,睁开眼睛就骂硬要开窗户看风景的彭先明。
      “要死啊你,能不能同情同情我?这么大太阳都是大气层有什么好看的,你土鳖吗?”
      “你懂不懂生活,跟你真是没办法沟通,我奉劝你最好还是别吵吵,机舱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想我们又被通报批评吧,你这个检讨专业户——”
      “我看你真的是——”
      “要不然还是换回来吧,”冯少凌道,“我现在不太困,正好看会儿书。”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小兄弟,”许一流没好气道,“算了,我忍他一个小时,不然总让别人说我欺负你。”
      说着换了个睡姿,偏头正好可以看见冯少凌手上书皮的封面,不自觉好奇:“百年孤独,你还看这玩意儿?你看得懂吗?”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的,”冯少凌有点尴尬,“你不是要睡觉吗?”
      “我跟你交流交流感情还不乐意了,”许一流死皮赖脸道,“你竟然还会看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打游戏和看漫画,后来游戏机被没收了,好在漫画书还在,你不看漫画吗?”
      “偶尔会看,但是我看东西太快了,就没带上飞机,占地方,”冯少凌道,“你要喝水吗?”
      许一流谢了,从他手里把水接过来,舒服地松了口气,动了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全身僵硬得跟个生锈的机器一样。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坏啊,”她突然说,“你说你刚来那会儿,多意气风发啊,我还在你一进门就给你这么大一个下马威,现在这么乖顺,我还怪惭愧的。”
      冯少凌愣了愣,道:“其实,也还好......”
      想了想又道:“我也没这么乖顺——”
      结果再抬眼看的时候,那人已经就这么睡着了,杯子捏在手里面,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冯少凌无奈笑笑,只能轻手轻脚地把它从许一流手里取回来,然后要了张毯子,给她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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