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26、归队

　　许一流家里没什么走亲访友的习惯，就算有，估计看样子也轮不到许一流跟着到处出去溜达，一直让她跟冯少凌在家赖着直到初五回基地，休息得骨头都要松了。
　　他们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一大早就跟家里人各自打了招呼，出门的时候又遇上了戴小寒。
　　“有完没完啊，”许一流道，“见都见烦了。”
　　“没办法啊，”戴小寒拖着个行李箱，“总不可能逼我搬家吧，也太豪绅了。”
　　从许一流他们家去到基地，也就几个公交站的距离。正月里雪还没开始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田径场上都罩了一层白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运动员被组织着进行除雪工作了，也算是放假回来的第一次热身。
　　今年的亚运会被定在五月份的韩国首尔，虽然现在也才二月初，但怎么说这种浩大的比赛也还是需要端正态度去做准备的。
　　秦瑞开年就留在中央继续开会，所以这几天还没到，男女队的训练已经彻底分开，除了许一流被单独指派继续引导冯少凌训练以外，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跟着各自的教练进行针对性提升。
　　高若升到了国家队教练的位置，作为男队的领队开始培训。这倒是让彭先明他们几个高兴了不少，毕竟高若虽然也严，但是没秦瑞那么暴力，多少还是可以接受的。
　　亚运会赛事是全民赛事，所有的项目都会参加，因此整个基地这段时间都练得热火朝天的。
　　秦瑞回来的时候检查了一番许一流假期期间的训练成果，果不其然又被臭骂一顿，但是经过一个月的加急培训，又算是多少有点成绩了，于是不用再提。
　　这天清晨刚起床，许一流坐在床上套袜子，初春的时节还是挺冷的，就算是她也不敢轻易打赤脚上阵。
　　贾佳业坐在边上滑手机，这倒是比较难得，要知道他们平时训练虽然没有严格要求，但基本进入备战状态的时候大家都会默认手机上缴，像这种一大清早就开始沉迷社交，实在不是贾佳业这种负责任的队长会做的事。
　　“怎么了？”许一流问，“网上有人黑你啊？”
　　“别贫，”贾佳业道，“有个媒体想过来做专访，让我帮忙问一下秦队。”
　　许一流打了个喷嚏，去翻感冒糖浆，随口道：“那你问呗，为什么那媒体找你啊？你都认识上媒体的人了？”
　　“就是上次在洛杉矶遇到的那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贾佳业放下了手机，“后来有聊过几句。”
　　许一流对此毫无记忆，不过也没什么继续了解的兴趣，反正专访左右也访不到她头上，就算真的要找她，也都是对稿子，稍微把态度摆端正点，问来问去都是这么一回事，不需要太操心。
　　她今天换了双新球鞋，把戴小寒送她的吸汗带套在头上，准备出去了，末了回头问贾佳业：“你今天练对打不？找个时间试试？”
　　贾佳业比了个OK，也开始换衣服。
　　许一流径直去了田径场。
　　她每天的训练流程不外乎是六点起床，晨跑半小时，吃饭，洗澡，然后七点半开始早上的训练，练到中午，吃饭，午休半小时，继续练，再吃饭，再夜跑，洗澡，睡觉。
　　基本上队里每个人也都是这么个过程，其他项目的也差不了多少。
　　她今天来的算晚，田径场已经有不少人在跑了，开春的时候篮球队又来了，所以难得地竟然还看到了江源的影子。她也没多大在意，过年那会儿吵架的事情早就和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江源因为自己朋友里面的一句话被许一流顺嘴批斗了一下竟然直接翻脸，实在是有点没风度，搞得她心情也怪不好的，好在后面给她主动道歉，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田径队的庞司顺着跑道也跟了上来，跟许一流并肩，顺带闲聊。
　　“我发现你那相好人挺不错啊，这才来几天，就跟咱们基地的打成一片了。”
　　“聊天嘛，谁不会呢，”许一流随口道，“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训练，亚运会上有聊天大赛吗？”
　　“瞧瞧咱们牛神这觉悟，”庞司道，“不过要我说，江源这人还是有点——”
　　“怎么说？”许一流挑眉看他。
　　“队长总说江源配不上你，”林向珏也跟上来了，长手长脚跑得飞快，“他都没拿过什么大奖，牛神，您不会就是图他这一皮囊吧。”
　　许一流乐了，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否认确实有这个企图，像你们队长这种超神冠军，也挺够分量的了，奈何颜值不行啊，小珏，换你你是挑江源还是庞司？”
　　“那还是江源吧，”林向珏笑嘻嘻道，“好歹个高不是？”
　　“你们两个，聊天就聊天，人生攻击我干嘛啊？”庞司不高兴了，“我可没说这话啊，恋爱关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个心里清楚就行了。”
　　“诶哟喂，你还挺有文采，”许一流差点在跑道上摔一个大跟头，“竟然还知道如人饮水，不愧是你啊庞老师，我对你顿时肃然起敬了。”
　　“别埋汰我了。”
　　庞司不理她了，直接往前跑过去，跟百米冲刺似的。
　　林向珏还是很八卦地，继续跟着许一流并肩。
　　“牛神，你家那个小弟弟怎么样了？”
　　“你说冯少凌吗？”许一流道，“还能怎么样，活蹦乱跳的，怎么，喜欢啊？想先投一股，可以，押金三百先交过来呗。”
　　林向珏笑道：“要是真能成我就真谢谢您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不好招惹吧，上回你们训练我们几个过去看了一眼，好家伙，活脱脱一个哪吒转世啊，打起球来就像是要扒了对面的皮似的，牛神，你教的吧。”
　　“我可没教，”许一流道，“别乱攀扯我啊。”
　　“不过说起这个，我倒觉得队长讲的也有几分道理，”林向珏道，“您有空还是多跟跟江源吧，他还挺受欢迎的，自打来了咱们基地以后，身边就不少拉着他出去喝酒唱歌的，虽然咱们基地这种人也不少，但怎么说都要比赛了不是，还是得端正点态度，而且他都有女朋友啦！”
　　“诶呀，要是男的有那心思，你往他脖子上面拴锁链都管不住，”许一流道，“不过我确实不大喜欢管人家这些，我自己平时都忙死了，你说他们篮球队的怎么就这么闲？”
　　“有光环呗，国民度高，也就增添了点滤镜。像咱们这种拉出去，人总觉得，田径嘛，搞跑步的，能帅到哪里去？一提打篮球就不一样了，男神必备技能啊。”
　　许一流偏头看她，打量了一下，随即开玩笑逗她道：“不是吧，小珏，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们江源还挺有竞争力的，是不是想跟姐姐分一杯羹啊，好好跟我说说，我也不是不可以——”
　　林向珏哭笑不得，打了她一下：“跟您说正经的呢，您可是我真女神，我才不想看见您在这种男的面前栽跟头呢。江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喜欢踏实点的，只可惜国家队里就没几个。”
　　“戴小寒行啊，”许一流随口道，“长了个比天高的个子，还老实得跟什么似的，你要是乐意，回头我给你俩撮合撮合。”
　　“别吧，”林向珏笑道，“我就非得在国家队里找人吗？也太没追求了。”
　　“你管金牌选手都叫没追求了，小珏，我必须夸奖你这份对于爱情的严格态度了。”
　　东拉西扯了好多句，早晨的热身运动总算做完，许一流跟林向珏一块去了食堂吃早饭，正好碰上体操队的几个，倒是好久没见面，一块拼了桌。
　　“牛，你们家那小孩今年报什么项目啊？”蒋芸道，“还没升一队吧，亚运会会出场吗？”
　　“跟代鑫打男双，”许一流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关心他啊，都没人关心关心我。”
　　“你还用得着担心吗？”张之离道，“要我说啊，还是小年轻好，最近我们队也来了个年轻小伙儿，但是太温吞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也是十几岁的那个吗？”这事许一流也听说了，“你收敛着点吧，都是前辈了，好好关心关心人家，别一来就给人下马威。”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张之离道，“我是那种人吗？”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江源他们篮球队的也过来了，路过的时候顺便打了个招呼，看样子很熟门熟路。
　　等人走远了，须飒才压着嗓子道：“我总感觉江源这人圆滑得很。”
　　蒋芸看了一眼许一流，拿筷子敲她的碗：“你跟人很熟么？就这几眼就看出来了啊？”
　　“年纪小的都这样，容易被捧上天去，”张之离道，“牛，他对你还挺好吧？”
　　“好是挺好的，”许一流道，“但总感觉差那么点意思。”
　　“是吧，牛神，你跟他在一起不觉得扶贫吗？”林向珏随口道。
　　“还好吧，江源除了脑子笨点，其余的都还行，”许一流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好像对我挑对象的眼光很不以为然啊。”
　　“毕竟你确实眼光不怎么样啊，”张之离道，“老是在跟自己幻想中的对象谈恋爱，你就是太不爱搭理别人了，所以了解也不深，一旦了解后发现对方完全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就只能崩溃了。”
　　“不至于吧，”许一流也开始自我怀疑了，“我觉得江源这次还行啊？之前你们不是也都挺喜欢他的。”
　　“那是因为之前他只是个后辈小舔狗，”须飒道，“现在他是你男朋友了，我们标准自然得提高了，我就觉得他不靠谱，怎么说牛牛你也才19啊，感觉你心性就比他成熟，他就跟丫初中生似的，上回聚餐你没见着，他在场上简直大杀四方，看到谁落单就要去救场，我反正不太喜欢。”
　　“懂你，”林向珏道，“喜欢出风头是吗？我也总觉得，他们队长跟我是老乡，之前也说过，江源有点过于积极了。”
　　“诶呀，你们这几个，”许一流总算有点尴尬了，“不行，不能这样，老听这些负面因素，我以后都没办法好好正视他了。”
　　“说归这么说，这恋爱还是靠你自己谈的，”蒋芸道，“你自己开心就行了，只要别陷得太深，我寻思牛牛你也还挺理智的吧，应该不至于因为他吃亏。”
　　“吃亏是吃亏，浪费感情是浪费感情，”须飒总结道，“总之，反正无论发生什么，姐们都挺你。”
　　许一流也不多说，举着豆浆跟她们碰杯。

　　日子一天天过去，比赛也即将迫在眉睫。
　　四月一号那天竟然还是冯少凌的生日，这下把许一流都给逗乐了。
　　“不是吧，长得这么一张凶悍脸，竟然是愚人节的小孩，”她坐在场边换鞋，看着冯少凌摆臭脸，觉得怪好玩的，“小狗今天出去吃饭啊？庆祝庆祝，我们都十五了！”
　　“你烦不烦啊，”冯少凌有些不自在地挥拍，“要打就快点打。”
　　“你干嘛老惹他，”付悦翔跟彭先明边对打边看着这边的热闹，“少凌今天可是寿星。”
　　“就是寿星才要今天额外得到一点关爱啊，”许一流乐呵呵道，站起身来到球网面前站好，“让你三个球？”
　　冯少凌咬牙切齿：“别烦我——”
　　冯少凌的进步的确很大，虽然不是正是赛场，但基本上来往几下，能跟许一流进行一番伯仲难辨的胶着回合了，高若进来看到他们这阵仗，不由得也是感叹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一个许一流也就罢了，现在还出了个冯少凌，羽坛有望。
　　“还是秦队有眼光，”高若道，“特地点了许一流过来教，少凌这手确实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戾气更重了，不过真到了赛场上还得培养点沉着冷静的性子，这方面你可以跟她们女队的贾佳业学学，咱们男队的几个里面这种稳重型的太少了。”
　　“高队，怎么说我也能算得上是稳重吧，”彭先明乐道，“我跟他们几个杀神可不一样。”
　　“你那是稳妥，”高若毫不留情戳穿道，“彭先明你就是得学学少凌这种狠劲儿，不然遇到个快节奏手就抓瞎。”
　　高若说了几句又出去了，许一流见他走远，朝冯少凌吹了个口哨。
　　“小狗，发个球，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彭先明大感不妙，立即道：“不是吧，牛神，又来？”
　　“怎么，嫉妒我的水平啊，”许一流道，“你行你上。”
　　付悦翔乐得看热闹，不等冯少凌发球，直接隔着球场把球朝许一流那边打了过去。
　　于是冯少凌就眼见着许一流整个人跟会轻功一样，腾空跃起，朝边上的墙壁上踩了一脚，飞出老远，把那球打回了付悦翔手上。
　　他总算是知道馆里墙壁上那些黑印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付悦翔拍手叫绝，也试着跳起来去踩着墙壁露了一手，两人都跟武林高手似的，乐呵呵地用羽毛球打个不停。
　　冯少凌真的觉得这帮人实在是太熊了，也必须是秦瑞这样的人才镇得住。
　　晚上的时候冯少凌倒是真的没想到，许一流还能在这种百忙之中给他弄出个惊喜来，吃过晚饭之后直接被人在走廊里用书包袋子套头，差点没给把他捂死。
　　“小心点小心点，”就听到彭先明的声音喊道，“别喜事变丧事了——”
　　“干嘛啊你们——”冯少凌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双手被人反绞在身后，这阵仗跟绑票也差不了多少了，“轻点轻点，要断了——”
　　对方显然不打算理会他的抗议，一路把他压着不知道到了哪里，看样子应该是室外，冯少凌只穿着一件训练用的短袖，冷飕飕的。
　　最终那破书包被打开的时候，整个人被一屁股压坐在了绿茵草地上，一个大蛋糕被点满了蜡烛摆在面前，中间的荷花灯还在半死不活地放着歌，跟恐怖童谣似的。
　　“小狗，生日快乐——”
　　许一流的脸被映在烛火之下，显得格外朦胧明媚，笑嘻嘻的跟往日那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痞子样截然不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冯少凌才多多少少意识到她也只不过是个才十九岁的女孩子。
　　“少凌，快许愿——”
　　整个羽毛球队的人都来了，围了草坪上一圈，冯少凌还依稀能看到坐在边上戴小寒那大个的影子，也是笑眯眯的。
　　他突然有点尴尬，还来不及说什么，许一流直接扑过来抓他，用餐巾纸糊他的脸：“别哭别哭，十五岁了，不该哭鼻子了，虽然知道你很感动，但这是我们前辈应该做的——”
　　“谁哭了——”冯少凌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你不要乱造谣——”
　　彭先明先带头跟着那要命一样的莲花灯唱着生日快乐，整个队断断续续地跟大合唱似的，跑调的跑调，乱改词的乱改词，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冯少凌没有办法，只能听着他们安排正儿八经地闭了眼睛假假地许了一个愿望，随即迅速吹了蜡烛，结束了这场十分痛苦而漫长的社会性死亡。
　　“这么快，”许一流道，“许了什么？”
　　“这东西能说吗？”冯少凌道，“说了就不灵了吧。”
　　“你也太迷信了，”许一流道，“好好一社会青年怎么满脑子都是歪思想，算了，切蛋糕，赶紧的。”
　　冯少凌无语，只得敷衍道：“许了今年要拿冠军，行了吧——”
　　“诶哟，”许一流大叫，“你怎么还真说了，完了完了，要拿鸭蛋了——”
　　“你别咒我啊——”冯少凌想掐死她，明明就是她道德绑架让自己说的啊，“哪有你这样的——”
　　“没事没事，”乔跃赶忙安慰道，“这东西靠自己，要是真能成，我就许我大满贯了。”
　　于是这才作罢，众人切分了蛋糕，这个生日，也算是冯少凌这么多年以来过过的最有人情味的一个生日。
　　只是后来他才多多少少觉得乔跃当时的话很有道理。
　　生日愿望这种事，的确是做不得数的，不然为什么他接连许了这么多年许一流跟江源分手，他们都还是老老实实地拉扯了这么久。
　　可见这些都是糊弄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