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神说要有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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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再次开始。
彭先明动了动脖子，原地跳了两下试探腿伤，等待冯少凌开球。
冯少凌手指动了动，球拍挥舞，以一个强力有效的快速球作为开场，奠定了接下来的基调。
“好的，”江雪道，“少凌打算进攻了。”
“彭彭状态也不错，看看能不能抢住这一轮吧，”乔跃点了点头，“不然这么下去估计真的够呛，越到后面心态越容易崩。”
冯少凌改了方式之后确实更加适应起了赛场，出了一身大汗，脑子里反倒越来越平静，一时间只能听到耳边呼呼风声，以及脚下动作引起的吱吱作响。
每一次的抢球救球都让他的神经愈发地紧绷，这种状态就像是压制在他脑海里的一杆秤砣，越往下压手上的动作就越快。
然而彭先明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来跟着许一流一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快攻虽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是天天被许一流吊着打，这种玩法应付起来也不算头痛。
只是肩上旧伤隐隐作痛，无形中给他每一次挥拍造成了某种负担。
但这种东西是影响不了他的，至少影响不了此刻的他。
彭先明，你等不起了。
你不能再等了。
一记扣杀。
“16-10了，”乔跃道，“效果一般啊，彭彭应付得很好。”
“毕竟也跟着牛神练这么久了，”江雪偏头道，“ptsd了吧，估计把你当假想敌？”
“那必须的，”许一流道，“建议你们也学习学习，瞧他进步多快啊。”
“别嘚瑟了，”付悦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我看少凌身上都要打出火来了，好家伙，他是赛亚人吗？血槽空了之后才升级？”
冯少凌果然够狠，在分数差距越来越大之后身上的劲头更足，跟个小火球一样每次进攻都带着一种野性的杀意，让人怀疑他等会儿是不是要直接把球往彭先明脖子上捅了。
两人各自挥汗如雨，一时间看得场下人士也都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叶胜涵这边也紧张起来：“前辈，这是不是要输啊？”
“说不准，”对方也擦了擦汗，“冯少凌这种风格，感觉反败为胜的几率也有，真的是，许一流第二么？好猛啊，比许一流还猛点，这以后还得了？感觉都要喷射了。”
叶胜涵是看不出这些道道的，只觉得冯少凌整个人已经快入魔了，拿着球拍的样子活像个少年将军，不，战场杀神还差不多。
饶是彭先明本人此刻觉得冯少凌这较起劲来的样子也还是让他有点头疼的，棘手不说，这种高强度的打法放在下半场几乎是要他老命啊，他又不是那种体力特别充沛的主儿，能够闲有余力地去应对这种超强快攻手的猛攻，只能尽量学习着之前伦敦奥运上面源十四折腾许一流的那招，开始放风筝。
许一流立即把这套路认了出来，噗嗤一笑，水瓶子掉在地上：“这老东西，太缺德了，东施效颦啊——”
“你还真别说，”贾佳业道，“挺有效的，至少充分还原了当初那个时候的胶着，他倒也挺会的，少凌危险了。”
“你们两个的问题都在这里，”秦瑞道，“以后要好好学学，不能被卡住，不然死路一条。”
许一流嗯了一声，拉上衣服继续看比赛。
冯少凌之前多少有听说过许一流在伦敦赛场上吃到日本选手的那个亏，只是听归听，看归看，实际轮到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方法想来简单，其实真的要在实战上面做到很麻烦，尤其双方都是实力较硬的选手，要是真的用这种拉长战线的方法让对手吃瘪，对自己本身的能力把控也是很重要的。
然而彭先明恰好就是这么一个节奏大师，在自己略有余力的情况下做这种引导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不用面对冯少凌那没完没了的网下扣杀攻势，他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熟练的。
于是冯少凌的攻势再次减缓，直至最终比赛结束的时候，分数都还是卡在21-14没有更多的动弹。
彭先明夺冠，对于许多人来说其实是意料之外又属情理之中的事，就像他们之前说的，冯少凌的锋芒太盛，就跟当初的许一流一样，以至于如果夺冠，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令人吃惊的事，就算没有夺冠，也有经验不足，年龄小作为理由，因此，对于这个结果，队内上下都没有太多失望和沮丧。
倒是冯少凌本人有点消化不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眼睛里也几乎快进了酸涩的汗水，让他有些许刺激的痛感。
彭先明过来搂了搂他的肩膀，冯少凌看到他从衣袖漏出来的绷带，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少年人，”他道，“还需要努力啊，输给我这个老前辈，又不算丢人。”
“去你的——”乔跃乐呵呵道，“打得不错，你们两个，都没放水啊，出乎我的意料。”
“必须的，这种严肃的场合怎么能跟闹着玩似的，不然肯定要挨批，您说是不是秦队——”
秦瑞也笑了，倒是难得地乐意跟他们插科打诨，揍了彭先明胸口一拳。
“少凌还是有些地方要多学学，不过已经打得很好了——”
冯少凌强笑着，没接话，顾自回到场下去找水喝。
“喏，”许一流贴心地递过来一瓶，今天头发老老实实地炸起来了，露出简单利落的鬓角和耳朵，“心情不好啊，不会暗自生闷气，回去救把彭先明捂死在被子里吧——”
“你输了球心情还能好？”冯少凌没好气地将水接过来，张口就灌，却立即呛了出来，“怎么是咸的，你有没有心啊，我他妈都输球了你还整我，你缺德你——”
“剧烈运动之后就是要补充盐分啊，”许一流大惊小怪道，“你们老师没教你？别乱吐，脏死了——”
“我现在不想补充盐分——”
许一流丝毫不管他脸上的不爽，压根就不怕地直接把人湿淋淋的脑袋拽过来搂在怀里，用白毛巾罩了个干净：“哭也需要盐分，小狗，没关系的，跟师傅客气什么呢？”
冯少凌冷不丁被她塞进这片陌生的香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皂荚液的气息，配合着对方体温的热度让他竟然真的忍不住酸了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哽咽了一句：“我没想哭，你滚开啊——”
“小孩，小孩——”许一流不管不顾地隔着毛巾揉他的头，“多像个小孩点成吗？该哭就得哭，我这里盐水管够——”
“别再给我盐水了——”
冯少凌的国家队世界赛初体验最后就以银牌告终。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其实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然而他的标杆是十六岁就摘得一堆金牌的许一流，因此目前为止的这个收获让他十分不满意。
不过就算不满意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把彭先明打一顿吧。
彭先明得了金牌还是很激动的，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了个金牌，激动得半死，回程的路上都把丫挂在脖子上不撒手，其余人也知道他的不容易，没说什么，只有许一流会乐得刺他几句。
也就像是他们说的，自打进了国家队，自己的全部，就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了，全部都是集体的，国家的，但是也只有拿到实际的奖项，才会终于找回到一点本身在这个团体里面的一些实际意义。
回基地后没多久，再过几个月也到过年了，每年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紧急的培训，也是会把众人放回家去休息几天的。
许一流和贾佳业他们几个得到了春晚的邀约，要跟其他队几个今年比较有名的选手一起作为国家队的代表表演节目，虽然在唱歌这方面很头疼，但是出面上电视还是很值得骄傲的，因此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说这事。
彭先明嚷嚷着要指导他们学会唱歌，被许一流一巴掌给赶回去了，道就你那几首老掉牙的玩意儿，别在全国人民面前跌面儿了，回头回老家都不好意思抬头，生怕被人认出来说你就是在春晚上面冒傻气的那个吧？
这段时间里许一流跟江源处的似乎还不错，具体的冯少凌也没多问，本来他对别人的这种事情就不大关心，更何况自己的身份也比较尴尬，插在中间这叫什么事呢？
就算当真说自己对许一流真的有什么，但那也不过是小孩子家家情窦初开讲不清楚的东西罢了，许一流也不是个什么正儿八经的人，自然也不会真的找人天天去谈什么恋爱上的烦恼，只是偶尔几次被队友抓包发现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搞得冯少凌也酸酸的。
自打从洛杉矶回来之后冯少凌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劲，众人都将其归咎于输球了心情不好。小孩子心性嘛，哪儿能真的能这么快调解过来呢，当年许一流要是输球，不闹个三天三夜是没结果的，只能被秦瑞赶着去田径场跑圈，用运动来消耗精力。
冯少凌是另外一种极端，用训练来消耗精力。
放假那天江源过来了，也不知道丫怎么跟队里请的假，反正说着是要在过年之前顺便在X市玩两天，许一流正巧就是X市人，其意义不言而喻。
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冯少凌一个人在馆里气呼呼地练球，把本来只是准备坐着偷懒的付悦翔打得气喘吁吁。
“江源来了啊，”付悦翔正好解脱出来，“来接小牛的吗？这会儿在宿舍呢，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江源还是那副样子，“练着呢，听说少凌也打进决赛了，挺厉害的，这个年纪出这个成绩，比一流强。”
“哪儿的话，”冯少凌道，“差多了。”
江源忍俊不禁：“看来是把一流当标杆了，志向很远大，不错不错。”
“毕竟是天天在眼前晃着的师傅，”付悦翔接口道，“怎么说，今天就要走？”
“没怎么在X市玩过呢，”江源道，“顺带让一流当当东道主，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随便使唤。”
“聊什么呢，”许一流出来了，今天换了身常服，简简单单的，也没什么女孩儿的样儿，宽大的风格，很有种日本街头的潮气，“埋汰我呢吧。”
“夸你呢，”江源回头看她，“这么快，我还没跟秦队打声招呼，还没走吧？”
“没呢，还要几天，”许一流抬手扎着头发，“你过去呗，在乒乓球那边呢。”
“不给我一起？”
“过几天还得见呢，有什么好打招呼的，”许一流吐了吐舌头，“春晚那事儿都还得继续练，累死。”
江源笑笑，只得先过去了，许一流看了一眼冯少凌手上的拍子，笑道：“怎么了小狗，都快放假了还不消停啊，要累死你翔哥？”
“实在不行我自己练颠球也可以，”冯少凌无所谓道，“基本功嘛，谁不是这么过过来的。”
“臭小子还挺记仇，”许一流笑道，“放假这几天别偷懒啊，回来我要检查的。”
付悦翔打了个哈欠，也准备撤退了：“不打了不打了，少凌你一练起来就没完，我还得陪女朋友呢，先走了，牛牛，你自己陪陪你徒弟呗，别有了老公就忘了儿子了。”
“去你大爷的——”
见他也走了，冯少凌也没了什么继续练下去的兴致，收了球拍。
“你要跟你男朋友去哪儿玩？”他随口道。
“怎么，吃醋啊，”许一流揶揄道，“带上你呗？又不少你一口吃的。”
冯少凌只觉得她很烦，埋头收拾包道：“我才不当电灯泡——”
“别啊，小狗，”许一流蹲下来摸他的头，“回头我带你再好好玩呗，不要想妈妈，妈妈爱你。”
“滚开——”
许一流不再逗他，站起身来，拉了拉身上的包，准备出门，就听见后面空荡的场馆里传来男孩的声音。
“许一流，”他说，“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是了，这倒是才刚刚想起来，许一流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一，那会儿肯定都各自在家蹲着呢，平时都没什么过生日的念头，这下被猛然问起，许一流倒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人嘛，我肯定要狮子大开口，”她笑，“既然是你的话，就拿个金牌来给我看看呗——”
很多年后，冯少凌不知道才从哪里看到这么一句话。
基督教里面倡导人们提盐造光，因为光给人们带来光明，盐给人们提供味道。
而对于他们这些运动员来说，挥汗如雨的时候，从自身蒸发出去的盐分，最终还是需要由外界得到极速补取。
就像是当年他初战失败，许一流抱着好玩的心态无意中递给自己的那瓶盐水一样，她也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冯少凌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盐。
只是这话他永远也不能告诉她。
永远么？
至少是在自己站到跟她同样的高度之前，永远也不能告诉她。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神说要有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