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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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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觅跟着许似进屋里。他趿拉着拖鞋,没骨头一般地坐进沙发里,见陈觅面对着沙发上零落的几件脏衣服,直直地站在那里,他高抬贵手,把衣服扔到另一边:“坐吧。”
比起许似的懒散自在,陈觅坐得十分安静规矩。
许似瞥了眼身侧,捡起遥控器开始换台。他就像是在买东西一般,看这个觉得不好看,看那个觉得不好看,可明明是他每个台都没有看超过两眼。
他希望找到一眼久能吸引到他的电视节目,可是,很多东西不是被翻到的时候就是它最有趣的时候。
陈觅觉得他就像个没人陪小朋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早已玩腻的玩具。
“看这个吧。”她轻声说。
许似偏过头看她一眼,随后目光又移回电视屏幕,CCTV6正在播放猫和老鼠的大电影。
“这个?”他反问。
陈觅点点头:“嗯。”
她一点也不想看。
“那你看吧。” 许似将电视机让给了陈觅,捡起茶几上的手机,自顾自地浏览网页。
陈觅根本就看不进电影。她本来打算只是将橘子挂在门口的把手上,然后一个人回家安安静静地写明天要讲的试卷。可是现在,她却莫名奇妙地留在这张沙发上,坐在许似的身边。
她被他给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我要回去了。”
许似抬眼看她,不懂她的意思。
陈觅以为他听见了,就背着那个从进门就没有脱下的红色书包站起来,几斤重的大书包坠在她单薄的后背,突兀的很。
“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礼貌地道了声再见,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许似看着她的背影,这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着那个即将离开的身影,他毫不犹豫地抓住陈觅的书包包顶,用力扯了一把。
受重力影响,陈觅重重地摔坐在沙发上。
陈觅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她望向许似,震惊多于兴师问罪,“你做什么?”她问。
许似也没想到力气这么大,片刻后,他说:“我朋友前几天送了盒月饼给我,你要吗?”
他刻意地转移话题,让陈觅有些许怀疑。
“我不喜欢吃甜的。”
他又解释了一句,还没给陈觅反应的时间,就踩上拖鞋进了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包装极其精致的月饼礼盒。
鲜亮的颜色,本应该衬得人更加明亮,不知道为什么,和许似这样的帅哥格格不入。
不是单纯地打眼看过去,而是,鲜亮的热闹和他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不和。
陈觅看着他一步步看似大咧咧地走过来,突然明白他这一系列行为下的目的。
“我还有作业没写。”
许似刚打算将那一大盒月饼扔给她,她就借口回绝了。
这显然是许似没想到的。
以往,都是那些女孩愿意留在他身边陪他的,就算他一句不发,不搭理她们,她们也会愿意留下来陪他。
或者说,方仁他们,就算有事,只要他要求,他们都会留下来陪他……
可是,这次,他已经很明显了,拿了东西招待她。难道还要他更明显一点,开口,让她留下来?
许似握着礼盒的绳许久,然后面无表情地一松手,顺势将东西扔到陈觅的身边:“拿回去吧。”
他转过身,又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懒懒散散地坐进沙发里。
陈觅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礼盒,又看向许似,他一声不吭地打开手机游戏,看似安静,但是微微皱起眉眼,已经有不高兴的愠色。
陈觅假装没看见,背起书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许似看似在打游戏,心里却仍想陈觅能留下来。
在大都数的时候,他都十分厌恶呆在一个人的环境里,空荡的房间和无处诉说的寂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生命的匮乏与生活的枯燥。他虽有那么多朋友,可真正能走进他的几乎没有。曾经深刻的认知清晰地告诉过他,什么才叫做朋友。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况且他自视清高,不愿与人吐露心声的别扭,也导致他的种种孤寂与落寞。
关于这些,陈觅并非全部知晓,但在她一向敏锐的观察下,她能够意识到,即使有那么多朋友,许似仍旧是寂寞的,害怕寂寞的。
手已经落在冰凉的门把上,陈觅莫名觉得许似是喜欢她的,不是情爱的喜欢,是对她有一种的信赖。
那种莫名的信赖,她暂时还不知道从何而来,或许是她看上去像个乖学生,或许是因为他们曾经偶然的联系,总而言之,总会有原因的。
但要等她想明白这些,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很长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去了解许似。
然而,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投入另一个人,探索一个人,感受一个人。
她拧了拧门手把,平静的面孔下是一场激烈的内心争斗。
最终,她还是没开那个门,转身坐回那个沙发,
不得不说,许似是一个很吸引人的人,更令她好奇。
当初,被楼空茗收回的作文,首先发现她的文采斐然是许似。那个时候,他还叫许幼直,还是一中的美术生,也算是这个小小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是,她向来一心学习,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单调,也很少关注学校内的传奇八卦,从未与他真正见上一面。
唯独一次,就是那张被打了27分的作文,是他在楼空茗的桌上发现的,他觉得改卷老师眼瞎。
楼空茗告诉她事件原委之后,她面对楼空茗时的局促与欣喜瞬间减半。后来试卷发下来,她看见自己的诗还落了批注: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这首诗的后一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意在劝慰她。
字迹潦草却不乏劲道,仍能看得出练习书法的基本功,一看便知不是楼空茗留下的。
许似抬眼,见原路返回的陈觅有些烦躁:“落了什么东西自己找。”
陈觅也不在意:“卷子就在包里,我想就在这儿写。”
许似没想到她要留下来,抬眼盯着她看了几秒想确定一下。见陈觅是真的要留下,又觉得自己态度太好,显得他这儿就是个别人想来就来的廉价地儿,因此,他又端着衣服满不在意的模样,冷漠地扔了一句:“随便你。”然后,独自低首看手机。
陈觅虽不能说完全弄懂许似,但是他这种小性子,向来是见惯了的。
陈觅脱下书包,将包里的要写的作业都拿出来。
可方仁走之前,没来得及收拾茶几,上面还摆着他们之前吃的一堆零食和空的包装袋。陈觅拿着厚厚一沓的作业本,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放。
许似玩手机的闲暇,瞥了眼她,见她面对这一桌子的混乱一动不动时,伸脚将一侧的垃圾桶踢过去,什么也不说。
陈觅看着干净如同没有用过的垃圾桶,从心底里认为闹变扭的许似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她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本想找个垃圾袋套在里面,没想到真的找了垃圾袋。
她放下手里的书,将桌面上的杂乱一片收拾了一下,垃圾袋装进垃圾里,没拆封的临时整理放进抽屉里,还剩一些拆封了,还没吃完的零食。
许似见陈觅为难,直接伸手扔进垃圾桶:“没人吃就扔掉好了。”
陈觅从小被谢君教导成为一个十分具有道德感的人,不随地吐痰,也不愿浪费食物。她捡起垃圾桶里那袋零食,觉得许似可能是真的当少爷当惯了。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想起包里还有之前谢君给买的一盒留着夹碎发的发夹。她拿出来,将零食的开口合起来,一一用夹子夹起来。
小夹子上面还带着卡通,一个个摆在黑色的茶几上,突兀又有趣,许似被吸引了目光。他趁陈觅给开封的零食封口时,拿了一个上面带有小猫咪的小发夹放在手里反复把玩。
不过是一堆塑料做的东西,倒是挺有趣的,但怎么看也与陈觅那副老成严肃的样子不符。
“谁给你买的?”他难得开口问。
“我妈。”
许似心情很好的点点头,问:“怎么不见你带。”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东西的吗?
陈觅不知道从何讲起,她都头发太厚,夹刘海一个夹不住,多夹几个又显得怪异。
就在陈觅不知如何措词的时候从,许似已经找到夹在她头发上最好看的地方。
他动作利索,一步到位,发夹稳稳地夹在一侧。待许似夹好后,陈觅才明白许似刚刚做了什么,她手里的动作随之一顿,痴痴地反应结束。
许似原以为陈觅是个不动声色的人,此刻看见她因为自己呆呆的模样,有一种征服的快感。为了不惹恼陈觅,他又伸手从那一堆中挑了一个胡萝卜图案的发夹夹住自己额前的碎发。
陈觅见证了整个过程,本以为男生夹这种装可爱的发夹,多少有些搞笑的意味。
但人好看的话,即使带多么违和的东西,都是好看的。
陈觅看着他拿着手机照镜子臭美的样子,笑了。
她将东西打包好放进抽屉里,然后将自己的橘子装进果盘里摆在干净整洁的茶几上。
许似吊着眉眼瞥了下桌上的圆滚滚的东西:“怎么想起来给我送橘子?”
陈觅直言:“我昨天见你的时候,闻见你身上有橘子味,我以为你喜欢。”
昨天?
许似认真想了一下,昨天方仁叫他出去玩,他是喷了点香水。
想到这个,他不禁勾起嘴角。
许是从陈觅的身上获得了一些存在感,许似觉得安全了,彻底放松下来。他将脑袋枕在沙发上,歪着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陈觅,发觉她今日与往时不同。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净的水蓝色连衣裙,终于不是那件鹅黄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勒着头皮的马尾也放下来了,别在耳后,耳轮廓白皙的皮肤与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似看的入神,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今天怎么没带眼镜?”
陈觅将试卷铺在茶几上,动笔填上自己的名字,她将“觅”的最后一个笔画写完:“不想带。”
许似看着她试卷上落笔的两个字:陈觅
“chen ni。”他照着读了一遍。
“chen mi。”陈觅纠正他的读音。
“陈溺。”他固执地将“觅”读成“溺”。
陈觅明白他是故意的,便不再与他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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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溺。”他又读了一遍,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不戴眼镜不就看不清了吗?”
“看得那么清楚做什么?”陈觅回头看他。
她突如其来、直白的目光让许似的大脑神经突然紧绷了一下,有点接不住她的眼神。他看着陈觅,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他呆呆地看着陈觅,第一次发现陈觅长得有点好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知识的神采,鼻头小巧,只是嘴唇略略有些薄,所以才显得她的多多少少有些不合身份的严肃镇定。
他动了动喉结,说:“作业多吗?”
陈觅扭回头:“还好。”
“我帮你写语文吧。”
陈觅有些意外。许似看出来了,他说:“我语文不一定比你差。”
陈觅想起他在那篇作文下的批注,想来也不是一个腹中无物的草包。
正好她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写作业,就将一张全新的语文试卷拿给许似,又递了枝笔过去。
许似接过,就同她一样,找了一个抱枕垫在地板上,坐在沙发与茶几的夹缝里写作业。
缝隙很小,许似虽瘦,但身高长,两条腿根本不好活动。他却像全然不知,一心趴在茶几上,帮她在试卷上填上名字:陈觅。
他的字迹一如曾经潦草,又带着多年书法练习下的锋利劲道。
陈觅细看了一小会儿,扭回头,继续写自己笔下解了一半的函数,心下多了几分不常见的雀跃。
那一刻,许似也没觉得自己浮躁许久的心,随着指下的笔画渐渐地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