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西归》又见大丰

41、捕猎

　　冷战双方的房间紧紧的挨着。

　　夜静下来后，对曹牧来说连隔壁那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过让少年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心大的男人居然失眠了，辗转反侧时不时发出叹息声。

　　如此反常的举动是不是跟早些时候那“乡巴佬”的称呼有关系？

　　曹牧想起张宝龙本人确实来自于不大的海边小村庄，会不会在这些方面其实是很没有信心，却又很要强的呢？

　　自己的玩笑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伤到他自尊心，才导致对方突然就称呼自己为“三爷”而不是“曹兄”。

　　少年这么想着，全然未发现自己这些时日对张宝龙的心思有多重。

　　对方失眠时，自己满脑子都想的是对方为何失眠。

　　张宝龙失眠确实和曹牧有关系，毕竟他现在对曹牧有着不是很纯良的心思，但就在他想小饮一杯缓解下愁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那剩下的小半坛酒居然空了。

　　虽然说里面那块碎银子都够他再买好几坛的，但这酒失踪得奇怪，让他抑郁的情绪无处释放。

　　早知道晚餐时就该多喝两杯，沿江谷的晚餐就像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当时他只顾着吃去了。

　　那颗浸满酒味的碎银子现在被他攥在手里，迷迷瞪瞪地想着，自己必须要好好消费一次才能弥补这种失落。

　　这银子……会不会是曹小三爷给的呢？

　　小三爷，笑起来的时候也太好看了，脸好身材好武功更是绝美，就是不知道为何生自己气。

　　如果这银子能给他买个含着翠绿玉石的抹额，他之前给石璟买谢罪礼时看到的，当时那一眼他就觉得很适合曹牧，翠绿地就像是南鄂与敬其州之间那片巨大的森林。

　　充满着神秘和来自异域的生命力，坚定又深刻的美丽。

　　当时自己觉得那抹额的价格也太贵了，就随便看了两眼。

　　但现在他很愿意能买给曹牧，就像给石璟谢罪一样，是不是对方戴上那条抹额就不生自己气，也不嫌弃自己见识浅短了？

　　张宝龙想得入了迷，甚至眼前都出现少年戴着抹额的样子。

　　因为皮肤白皙的缘故，被深绿色一衬就更加出尘不染，深井般黝黑的瞳仁牢牢盯着自己，浅色的嘴唇带着浅浅的笑，他张开嘴说了什么？

　　这一刻的男人明明已经滑入梦乡，下一刻却惊醒了。

　　他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身体就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但贴身的裤子却透来一阵凉意。

　　就是这凉意让张宝龙渐渐冷静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释怀。

　　自己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这种事情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先前还有什么对自己心意的怀疑，此刻都统统消失。

　　心中默默地说了句：娘，看来我不能让您抱孙子了。

　　而隔壁的曹牧此刻同样六神无主。

　　他听着那人的鼻息越来越急促时还以为对方是被恶梦魇住了，但突然那人嘴里溢出极为渴望的一声“知还”，然后呼吸逐渐平稳下去。

　　这意味着什么……

　　同样是男子的曹牧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来，自己是该反感的吧。

　　但是男人的脸突然就出现在他眼前，那泉涌般清晰透彻的眸子，有开心、有难过、时而紧张、时而惬意……

　　他这些时日来与男人的接触都历历在目，那些温柔和谐的相处在现在看来都显得无比暧昧。

　　之前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似乎……两个人的关系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他不知道，他没有遇到过感情方面的问题。

　　但……他不反感，就是有些心慌，有些难为情，以及想知道张宝龙之后会做些什么。

　　但对方居然是起身换洗了衣物，倒头就睡，那呼吸声沉得似乎雷都打不动。

　　————

　　卯时整，天色微亮，清晨的寒意无孔不入。

　　但沿江谷的二十余好猎手们都已经摩拳擦掌，最近猎物都过冬去了，能猎到的越来越少，每天只有提起十份干劲才能够勉强吃饱肚子。

　　不过幸好西马路的发展带来外地的粮食，加上秋日的猎物腌制的肉类，冬天也是好过的。

　　马寄意发现三爷眼下有青黑色，神色也有些游离，不由地问道。

　　“三爷？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曹牧骑在山茶背上，站在马寄意的队伍里，目光会“不经意”地穿过人群落在马寄武队伍里。

　　让他彻夜未眠的罪魁祸首已经和那些好猎手打成一片，似乎丝毫未感到良心的不安。

　　当他抬起头与少年的眼神交汇，他先是有些无措，然后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由于肤色的缘故，牙齿白得晃眼。

　　少年似乎被那笑容烫伤了，赶紧垂下眼睛，喉头的唾液越来越多，他的喉结微动，心脏却像是中了邪一样。

　　“咚咚咚”。

　　似乎都快要跳出来。

　　“咚咚咚”。

　　这声音大得他都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马寄意可没听到这心跳声，她为曹牧神色的游离捏了把汗，呼喊的声音也提了几度：

　　“三爷？三爷？”

　　少年终于从悸动中回过神来，眼睛落在马寄意的脸上，似乎在问怎么了？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三爷昨晚如果没睡好，就回去休息吧。”

　　少年心中感到庆幸，看来自己还是没有那么明显。

　　“不用，张氏想玩，我陪他。”

　　马寄意赶紧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三爷和张镖师关系可真好！”

　　曹牧觉得自己脸色定像煮熟的虾子，不然怎么会如此滚烫？

　　“也没多好，快开始吧！”

　　马寄意平日里就不是太敏感的女子，这时便点点头，对着自己兄长吹了声指哨然后挥起马鞭率先冲了出去。

　　曹小三爷紧随其后，沿江谷的猎手们便以山崩地裂之势冲了出去。

　　清晨的沿江谷外是一片雪原。

　　低矮的灌木都被厚厚的雪压得严严实实，张宝龙甚至想不起来这雪是多久开始下的，只知道这雪原当中还有他倾慕的那个人，在前头。

　　猎物确实很少，雪原上落下的脚印星星点点，为了更好地追踪，大家都三两结对单独行动。

　　曹牧、马寄意还有胡丁杰女儿□□一行，他们发现了一只羚羊的脚印。

　　印着雪光，那脚印一路延伸到一处密密麻麻的林子当中，一行三人将马停在林子外围，拿着弓箭静悄悄地进入。

　　张宝龙那双眼睛就没停止过寻找曹牧的身影，此时看他们进入林子，便拉过与自己同行的马寄武一起。

　　马寄武看到林子外的三匹马，有些迟疑。

　　“我看那林子已经有人去了，我们再进去会不会被当作是猎物，平白受伤？”

　　张宝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们捕猎这么不靠谱的吗？是不是人都分不清？”

　　马寄武确实有这种担心。

　　“之前我们最开始发生过一次，就在这片杉树林子中，一个好猎手射死了其他人，这件事发生不久那猎手精神就出现了点问题，在一个夜里疯疯癫癫地跑走后再也没回来。”

　　张镖师听着这往事感到惊异，不过很快安慰马家大哥。

　　“是那人本来精神就有些问题，马大哥何必有这种顾虑？”

　　马寄武皱着眉头：“可偏偏他跑走之后，这林子里就时常发生射伤他人的事情，城里的人都说那是中了那射手的邪，于是大家看到有人进了林子，就不会再跟进去。”

　　张宝龙担心的是曹牧和两个漂亮姑娘进了林子，虽然他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但能跟在曹牧旁边，他才觉得安心。

　　“马大哥是不是太小心谨慎了点？现在是大雪天，人身上的颜色会很明显，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马寄武听他的话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好，我们一起进去。”

　　————

　　羚羊确实在林子中，这是雪天，人类的动静清晰可闻，况且人类的脚步不可能有它的蹄子灵活，于是它的防备意识没有太紧张。

　　奈何曹牧三人的弓已经直指着它。

　　这雪天里的小精灵右腿很快就被扎进一支长长的箭，它被刺痛，惊慌失措往密林深处跑去。

　　杉树能够承受高寒气候，在沿江谷两侧的高山上也挺拔耸立，层层叠叠似乎密不透风。

　　那羚羊的的伤口在雪地上滴下一块块斑驳的血迹，为曹牧等人指明方向。

　　“它带着伤，不会活太久，我们就这样跟着，一会儿便能有收获。”

　　猎人擅长追踪，马寄意和□□也不例外，她们领着曹小三爷随着那脚步行进，间或在雪地里发现灰毛野兔子便会一箭擒获。

　　走出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那羚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刚刚已经看过那是自己的箭扎在它腿上，此时便上前拔箭和收拾猎物，边走边说。

　　“雪地里不好奔跑，但它求生欲也算是很强悍了，能够拖这么久才咽气。”

　　曹牧知道沿江谷的女子和男子一样生猛，便没有上前帮忙。

　　“咔嚓。”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扑簌簌有积雪从树枝上滑落。

　　马寄意的耳朵微微晃动：“有东西！”

　　少年其实早就知道有什么跟在自己身后，脚步轻巧，可能是山猫之类的。

　　他本来就是因为张宝龙的缘故才出来凑个热闹，捕猎确实有趣，但跟着大家走这么久已经将他的好奇心耗尽，

　　况且他认为自己加入马寄意的队伍，而张宝龙加入马寄武的队伍，这是一种不公平，于是他今日本来就没准备出手。

　　马寄意的弓箭指向高大杉树的树枝，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