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Perish ...
-
“行。”
佐野万次郎最后还是选择了退让。
他指着羽生燕尾的鼻子道：“你要是中途逃跑了，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他像个多愁善感的老人，在沉默中下了决心，那样子是羽生燕尾从未见过的。
就连后来见到佐野万次郎表情的三途春千夜也不明白他去见羽生燕尾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走了，背影沉重。
下次又会什么时候回来？
羽生燕尾已经不需要想这些了，她扯下身上的外套，紧跟着他。
在她的印象里佐野万次郎一直都没有求过她什么，一直都没有。隐晦的表达情绪成了佐野万次郎后期性格中主要特点，羽生燕尾无数次想要开口询问的热切最后被头脑的理智给冰冻。
羽生燕尾一直都在读懂他的情绪，他的个性，她甚至不需要去揣摩。
例如今天的天气很好之类的话，她根本不需要去说——那样会显得她无趣、没有实质性地活着。
佐野万次郎不希望她这样，羽生燕尾更不屑成为这样的人。
只是佐野万次郎成为了她最隐晦的爱。
在意的对象困住了她向往的一切，矛盾之下做出的怪异举动，全都来源于那份爱。
她跟着佐野万次郎的步伐慢下来，或许是因为高跟鞋带来磨脚的累，或许是因为这些不该想起来的事情突然一拥而上。
“你生气了吗。”
“万次郎。”
■
直到2020年为止，她也不能知道九年前她的问题到底能不能得到友善解决。
佐野万次郎没有告诉她答案，可以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要从哪个角度告诉她，佐野万次郎的情绪。
她跟着佐野万次郎一直到二十五岁，这四年里，为了配合佐野万次郎的身高，她没再穿过一次高跟鞋，他买的那双发着亮光的水晶鞋早已积灰。
四年里，她陪着佐野万次郎出席酒会时替他挡酒喝伤了胃。
在这种折磨下，羽生燕尾心里仍然只有从十五年之前就已经喜欢上的少年。
他仍然站在她心里闪闪发光，那样地爱笑，那样的与春风和煦。
“尾小生，欢迎回来。”
她愣神，思绪回到现在——羽生燕尾的三十岁。
佐野万次郎的嘴唇发白，眼下的黑眼圈和惨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笑容很难看，却又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无比贴合。
为了迎接羽生燕尾，他特地换了身西装，穿上了久违的，让他感到不自在的皮鞋。
他买了束向日葵，将花送给她。
他伸手想要牵起羽生燕尾，羽生燕尾却躲了一下。
“对不起，mikey。”她看了一眼身后谈笑风生的两兄弟，眼神躲闪：“这里有别人在，不太方便。”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羽生燕尾对他的抵触是从佐野万次郎没有存在的五个十二月开始的。
五年前，在海外长期工作的任务派发给了羽生燕尾及灰谷兄弟，佐野万次郎忍着没有去管，他一直撑到现在，一直撑到这五年过去。
“那就，回去再说。”佐野万次郎转身，背有些驼。
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
可刚刚那一下，她的心又慌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她还喜欢他。
这份没必要的喜欢实在是太久了。
从小时候开始到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再到后来的二十岁，三十岁，她仍然在隐藏这份爱，她仍然没有去面对已经成为极恶的佐野万次郎。
灰谷兰搭上她的肩：“哎呀，和mikey闹矛盾了吗？两个人之间感情不赶紧好起来可不行喔。”
他拍了两下就向前走了，灰谷龙胆则是看了她两眼，眨眨眼片刻就跟上灰谷兰的脚步。
灰谷兰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如果羽生燕尾和佐野万次郎的感情不好起来的话，那像什么样子。
■
那是个静谧的夜晚，高楼上两人举着红酒杯，轻轻碰杯，玻璃易碎，她坐在佐野万次郎对面看着他，明明气色已经调整得不错，可就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你在海外那边工作的怎么样？”佐野万次郎吃下一口高级料理，刀叉的使用让他每每都会暗想麻烦。
她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没想到是倾销那种违.禁.品。”
“你吃过那些了么？”佐野万次郎可不希望她去沾染那些不该有的瘾。
“没有啊。”她回答。
……
该死的场面寂静，那一直都是佐野万次郎和羽生燕尾不善于处理的。
她瞟了一眼佐野万次郎无名指上和自己一样的戒指：“和我的一样啊。”
羽生燕尾伸出无名指，那枚戒指和十年前一样闪着白兮兮的光。
“嗯。”
他不会告诉羽生燕尾的是这对戒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去送给羽生燕尾，直到在俄罗斯的那次。
这枚戒指发挥了最大的用处。
“以后和我一起住行不行。”
“我想你了。”
他和羽生燕尾回到他现在的家里已经是深夜了，他将家门打开，从鞋柜里拎出一双女士拖鞋。
“你经常带女人回来吗？”羽生燕尾问，顺便接过那双拖鞋打量。
普通的白色软垫拖鞋，一股廉价味。
羽生燕尾还是不改性格：“你的品味和几年前一样烂诶。”
佐野万次郎一一回答：“我没有经常带女人回来，我只知道你会回来。”
“那双拖鞋，不喜欢…可以下次再买。”
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的态度，她应该得习惯了。
“是啊，我应该得习惯某人的一往情深了。”
佐野万次郎鼻音有点重：“……你别取笑我了。”
她有点困，想去浴室洗把脸。
刚进浴室时，她瞬间惊呆了，羽生燕尾倒吸一口凉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色洗漱台边上放着一把刀，看规格是水果刀。水冲不到的范围内一滴又一滴的血珠重叠地落在上面，已经干了很久。
她抬眼往上看，那副镜子已经被拳头硬生生打进去一个凹槽，接近四分五裂的镜子里投影出她的惊愕和身后之人的惨状。
羽生燕尾回头，她向前，抓住佐野万次郎的手，因为不敢碰他的手腕，所以选择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握着他的小臂。
她将难拉起的西装衬衫袖拉起，触目惊心的割伤和动脉处的包扎让羽生燕尾忍不住捂嘴，佐野万次郎的手顺着她的过激反应而落下。
“你做了什么？我问你的这五年……到底在做什么！”她忍不住吼出来，这几年她都没有像泼妇似的吼着。
佐野万次郎的眼神好歹恢复了点光彩，他舔唇后回答：“隔音不好，我不想招来邻居和警察……那样太累了。”
她指着佐野万次郎的鼻子，气势汹汹道：“这次逃走的人是你。”
她随便找了个房间倒头大睡，客厅桌上的向日葵还在发着金色耀阳下的光。
佐野万次郎也累了，他多看了羽生燕尾几眼后，从她身后搂着她入睡。
■
“哟，我真的怀疑从海外进一大批货的人是你啊，三途。”
和三途春千夜再一次见面是在高速公路的路边，那条路边可以看到海，和熙的风吹拂着两人都长了很多的头发。
他侧头看海，折断嘴里的烟后道：“我可不想和你这么说，羽生燕尾。”
“快十年了，你还是不想叫我名字吗？”羽生燕尾无奈，她看着三途从口袋里拿出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扔进嘴时那副过瘾的表情。
他精神振奋，“我不想——这辈子都不会——”
“不提别的了，你跟着mikey那么久，”羽生燕尾不再看玩笑和聊家常，她开始说出自己的目的，“他最近怎么样，你应该知道。”
三途春千夜没想到她能问到这种地步。
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说实话，我不懂他。”三途春千夜不是真疯，他只是忠诚于王时无法恢复常态，那样狂态的追求与热爱是最原始的喜欢。
“他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三途靠着路边的栏杆，对羽生燕尾一眼都不看，“从你走的那年开始。”
“你知道他割.腕自.杀过吗？”
三途回答：“比你清楚。”
他很难猜出来佐野万次郎是为了什么，佐野万次郎割.腕的那一天，眼神里明明是充满希望地开始变亮，佐野万次郎嘴角淡淡的笑容把三途吓得头皮发麻。
“我已经搞不懂他了，不过我会跟着他直到死为止。”
三途春千夜说完越走越远。
羽生燕尾想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像她知道该怎么去结束这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了。
■
曾几何时，佐野万次郎喜欢呆在昏暗，只有水滴落下时发出声音的地方。她刚回来就没想过要从这里走出去。
客厅桌上的向日葵早已枯萎，预示着精神打击的降临。
她看向佐野万次郎的眼神里没有含着不舍而是早已下定决心，“佐野万次郎，我累了。”
她看向从黑暗角落里出现的佐野万次郎，表情无比平淡。
他的眼神变得和以往不同的空洞，就像是另一种力量从他的体内迸发，他手里提着那把被磨得尖锐的水果刀。
羽生燕尾被他掐着脖子摁进只有水的浴缸里，被浸出来的水袭击的双脚并未把寒冷的感觉传递给佐野万次郎大脑。
他眼神中只有杀意。
——“杀了我吧。”
这句话不是诱因却是她的真心话。
她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佐野万次郎要么杀掉她，要么放了她。
“我爱你，万次郎。”
刀刃刺穿喉咙之前他听到了那句他应得的话。
那十年里他应得的一切。
眼角落下是被某种东西溶解后才释放出来的情绪。
他嘴唇颤抖着，划破那份爱的来源。
最后他躺在一摊血水中，伸手捡起地上的电话，佐野万次郎发现是三途春千夜的来电。
佐野万次郎接通后没有心情说话或者说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该死，那两兄弟的电话完全打不上！”
“mikey，你有见到羽生燕尾吗？这边有几个账目要和她核对。”
佐野万次郎很久，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低首，从水里捞了一把，那一小滩水正从他的手里流逝。佐野万次郎发着呆回答着三途的问题：“……不知道。”
咕噜。
手机掉进了水里。
■
如果羽生燕尾亲手救活了步入尘埃中的佐野万次郎，那她就有资格去拔除佐野万次郎的根基，他所存在的痕迹，连同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和其他人相比，羽生燕尾永远是佐野万次郎心中最有价值的那朵向日葵。
赤诚，热烈，温暖，别具一格的特色。
羽生燕尾生命的枯萎成就了佐野万次郎最过不去的坎。
几个月后重返夏季。
30岁的佐野万次郎跳楼自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Perish
